第四十二章 人間煉獄
胥余靠著大樹睡了一會,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月上樹梢了。</br> 然后他發(fā)現(xiàn)大家都眼巴巴地看著他,便莫名其妙地問道:“干嘛?”</br> 阿貍不好意思地笑道:“歐巴,餓了。”</br> 胥余一陣無語,我到底是個大王,還是個廚子呢?</br> 南宮修饞著臉道:“我們也不是不能自己做,主要是我們做的吧,太難吃,怕大王你吃不慣。你看,魚都已經(jīng)片好了。”</br> 得,這理由還找得挺冠冕堂皇。胥余看他魚片得還不錯,便去河邊洗了把臉,開始做菜。</br> 水煮魚做好之后,大家都有些懵逼,望著一大盆的辣椒花椒,有些不敢下筷。</br> 辣椒也就算了,大家這段時間跟著胥余也算是吃慣了辣椒了,雖然辣,但也爽。可謂痛并快樂著。</br> 但是這個花椒……雖然是第一次見,但是阿貍已經(jīng)以身試法了,她的慘樣大家可都是看在眼里的。阿貍可是十里八鄉(xiāng)有名的小吃貨,她都扛不住,別人怎么行?</br> 胥余吃了一口魚片,感覺麻辣爽口,魚肉鮮美,忍不住道:“過癮啊!”</br> 想來前世吃的水煮魚都是人工喂養(yǎng)的,跟著秦嶺之中的純天然野生魚根本沒法比。</br> 他發(fā)現(xiàn)大家都默默地扒著白飯,納悶道:“咋回事?都學(xué)虞姬吃素呢?”</br> 南宮修尬笑道:“是啊是啊,吃素吃素。”</br> “阿貍,你來嘗嘗?”</br> “我我我……我跟虞姬姐姐吃素。”阿貍嚇得拼命搖頭。</br> “你別害怕嘛,花椒是調(diào)料,你直接吃,還吃一大把,指定不行啊。你會直接吃姜嗎?乖,來嘗嘗,要不要我喂你?”</br> “我我我……自己來。”</br> 阿貍認命了,夾了一口魚片放入口中,閉上了眼睛。</br> “怎么樣,怎么樣?”大家頓時都緊張地望著她的表情。</br> “唔……我感覺有東西在我的舌尖上跳舞……好過癮啊。”</br> 她忽然睜開了眼睛,望著胥余道:“歐巴好好吃的!”</br> 胥余扶額道:“是魚好吃,不是我好吃。”</br> 南宮修見有人試雷成功,放心地夾了一筷魚,哈哈笑道:“對阿貍姑娘來說,魚,好吃的;大王,也好吃的。”</br> 他們這邊吃得熱火朝天,胥余怕虞姬不開心,又單獨給她開了小灶。</br> “專門為你做的,拔絲柰子。”</br> 虞姬奇道:“柰子還能拔絲?”</br> 吃了一塊,眼睛笑成了月牙。</br> “大王,你的柰子好甜呢。”</br> 胥余:“……”</br> ……</br> 《史記秦本紀》記載:“惡來革者,蜚廉子也,蚤死。有子曰女防……”</br> 周武王姬發(fā)殺死惡來后,惡來之子女防淪為奴隸,族人一起被發(fā)配到西北一個叫做秦邑的地方,抵御西戎的進攻。秦邑的位置,就在今天的甘肅天水一帶。</br> 天水離漢中不到三百公里,兩座城市皆在西安的西邊,三座城市距離相當,不記誤差的話,可以構(gòu)成一個正三角形。</br> 胥余等人進入秦嶺,避開褒國之后,盡撿沒人的荒野趕路,由于四只海東青的存在,一路之上,但有風(fēng)險,他們都能提前避開。</br> 花了五天時間,總算有驚無險地到達了秦邑地界。</br> 現(xiàn)在秦邑是個什么情況,胥余也搞不清楚,他想自己這一行人陌生人,騎著駝鹿,十分怪異,還是不要貿(mào)然進城的好。</br> 便在荒野中找了個地方,停下來休息,同時派海東青去查探秦邑的虛實,然后再想辦法混進去。</br> 他們剛填飽了肚子,海東青回來了,它們繞著眾人,在低空盤旋,不肯下來。</br> 胥余感覺情形不對,便問虞姬道:“怎么回事?”</br> 虞姬和海東青嘀嘀咕咕了幾句,皺著眉頭道:“城里沒人。”</br> “沒人,怎么可能?”</br> “春花是這么說的,我讀心試試。”虞姬閉上了眼睛,片刻之后,語氣沉重地道:“都……死了。”</br> “死了?”嬴勇忍不住驚叫道。那城里住的,可都是他的族人啊。</br> “別慌,我們?nèi)タ纯窗伞!瘪阌嗾f著,驅(qū)動駝鹿朝前秦邑的方向走去。</br> 走了半個小時,一陣北風(fēng)吹來,胥余動了動鼻子,用力地嗅了幾下,眉頭一皺,那空氣中似乎有一股濃烈的血腥味。</br> 他心中疑惑,驅(qū)鹿前行。</br> 愈往前走,那股血腥味就愈發(fā)濃烈,到后來中人欲嘔,令人簡直不愿意再前行半步。</br> 駝鹿也變得焦躁不安起來。</br> 但越是這樣,胥余就越是充滿了疑心。</br> 被這疑心驅(qū)使著,他努力又往前走。</br> 終于……</br> 他看到了!</br> 滿城的斷壁殘垣,數(shù)不清的殘缺的尸體,四處散落的各式兵器……</br> 暗紅色的血液匯聚成河。</br> 從遠處飄來的黃葉,掉到血液匯聚成的河流上,形成詭異的圖畫。</br> 這里發(fā)生過怎樣慘烈的戰(zhàn)斗?</br> 幾匹敗馬,似乎是唯一的幸存者,它們孤零零地在這些尸體中徘徊,低低長嘶,向天悲號。</br> 烏鴉,一大片烏鴉,啄食著那些橫七豎八,無人掩埋的尸體。</br> 有一些人的腸子被它們啄出來,低低飛起,掛在樹梢上,屋檐上。</br> 阿貍和虞姬伏下身子,忍不住嘔吐起來……</br> 胥余也想吐,平安邑之戰(zhàn)他也算是親自參加過的,但是跟眼前的慘相比起來,實在算不得什么。</br> 南宮修畢竟是個將軍,也算見多識廣,他挺住了。他帶著幾個鹿騎兵,冷靜地四處查找著,想尋一個活口,問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br> 嬴勇跪倒在地,欲哭無淚,仰頭怒吼道:“誰干的,到底是誰干的?”</br> 南宮修在城里翻了半天,跑過來稟報道:“大王,我們來晚了,這城里的人都死光了。看情形應(yīng)該是發(fā)生在兩天前。”</br> “沒有幸存者嗎?”胥余忍著惡心問道。</br> 南宮修嘆了口氣道:“現(xiàn)在是冬天,就算有人當時僥幸不死,也都凍死了。”</br> “死了多少人能估算出來嗎?”</br> “看情形,起碼有三四千吧。”</br> “不對!”</br> “大王,算數(shù)我肯定不如你,但我全城都查了一番,就算估算得不準,也差不到哪里去。”</br> “我是說,死的人不對。這城的規(guī)模,少數(shù)可以住兩萬人,只死了三四千,還有人去哪里了?”</br> 嬴勇眼睛一亮,蹦起來道:“大王,你是說,還有活口?”</br> 胥余道:“虞姬,放出海東青,朝四個方向,四百里遠近的地方,仔細查找。有什么發(fā)現(xiàn),馬上匯報。”</br> “是!”虞姬一個呼哨,四只海東青振翅而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