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元家
兩日之后穆家大部隊終于到了,這倒不是穆老太爺路上矯情,而是實實在在的被為難了。先是遇到關(guān)卡處,錦衣衛(wèi)帶人盤查,穆老太爺?shù)故遣桓医袊塘?只是派管事過去擺明身份,希望能插隊,早點(diǎn)盤查通關(guān)。
沒想到衛(wèi)官一巴掌把管事牙打掉了幾顆,又向同伴指指穆家車駕。然后錦衣衛(wèi)輪了三班,一直到次日早上才放行。
在車憋了半天一夜,本以為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沒想到進(jìn)城門時再次被難為。遲鈍如穆老太爺都覺得,這是有人在整他,就是跟蘇錦秋有點(diǎn)不痛快,蘇老太爺都退下來了,就是沒退下來,也指揮不動錦衣衛(wèi)。
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潘妤帶著人馬自回潘家,穆老太爺雖然滿心郁悶卻只能先去蘇家。穆家來京城是選秀的,租房子住或者住客棧實在不提統(tǒng),蘇老太爺是同意了的,又找不到其他落腳處,也只能這里了。
穆家人上前敲門,洪叔開的門,問清身份之后,直接引著穆家眾人到前院西路一處三進(jìn)院落之前,這是穆家準(zhǔn)備好的地方,請自由使用,出門也可以自由出入,其他的就與穆家無關(guān)。
“這,這算是怎么回事”穆老太爺驚呆了。
他怎么也沒想到會受到這種待遇,蘇老太爺別說出迎了,根本就沒相見的意思,下人帶到這里就不管不問了。
洪叔語氣雖然恭敬,卻帶著幾份不耐煩,道:“我家老太爺閉門謝客己久,不想見外人,姑娘剛剛到家身上不好,正請醫(yī)問藥中。家中仆人早已遣散,府中總共只有十來個人,實在是招呼不過來。所以才請各位自便。”
穆老太爺眉頭皺了起來,下人的口氣讓他很不爽。剛想大聲斥責(zé),穆四奶奶上前搶著道:“我們舉家來打擾,多得蘇老太爺厚道允我們住下,改日我們再去請安拜見。”
洪叔聽穆四奶奶如此說,也不再說其他,轉(zhuǎn)身去了。
穆老太爺卻是越發(fā)生氣,指著穆四奶奶道:“誰允你插嘴的,蘇家還說什么書香門第,竟然有如此的待客之道。”
“老太爺教訓(xùn)的固然有理,但京城不比江城,只是進(jìn)京這一路已經(jīng)許多波折。若是再起沖突”穆四奶奶沒再說下去,只是看著穆老太爺,她就不信穆老太爺沒有感覺,半天的路程走了兩天。江城侯府京外建府,進(jìn)京的時候都不多,如何會得罪人。
倒是蘇家,所謂破船還有三千釘,當(dāng)初蘇錦秋在江城時,關(guān)系就不太好。蘇家大度提供房舍,這就很難得。進(jìn)京之前,穆老太爺寫那么多封信出去,只有蘇家讓住。若是穆老太爺發(fā)起脾氣來,掉頭走,這一家老小晚上哪里落腳呢。
穆老太爺頓時啞口無言,臉上怒氣卻是更盛,來的時候就不想讓穆四奶奶過來,商戶女能有什么見識。正欲再罵穆四奶奶,就見穆七娘帶著丫頭婆子從角門進(jìn)來,笑著走向前來見禮,道:“從前天起我就帶著丫頭婆子開始打掃,后頭已經(jīng)整理妥當(dāng),請老太爺過去休息。”
穆老太爺看到穆七娘,臉色本更難看。她跟著蘇錦秋同車,一路順風(fēng)先過來了,把家人全部閃到了后邊,成什么樣子。冷哼著道:“你倒是得了意,還知道自己姓什么嗎!”
穆七娘立定站好,低頭不語,一副懺悔的模樣。穿過來這么久,她也算知道穆老太爺?shù)钠猓齻€字可以形容,老糊涂。也未必跟老有關(guān)系,年輕時只怕也清楚不了。
“七妹妹先行過來,就是為了打掃整理,這樣祖父到了,里外皆是干干凈凈的,看著豈不高興。”穆六娘上前笑著圓場,又道:“這是七妹妹的一片孝心,祖父千萬別委屈了她。”
說著上前拉住穆七娘的手,朝她笑笑。
穆七娘知道這是穆六娘圓場,不喜歡穆老太爺是一回事,這么僵著也不好,便順著話笑著道:“后頭我已經(jīng)帶著人整理妥當(dāng),請老太爺過去休息。”
穆老太爺雖然很想繼續(xù)拉著臉,但在車上憋這么久,身體扛不住了。惡聲惡氣的道:“還不前頭引路。”
穆七娘心里翻了個白眼,卻只得前頭引路領(lǐng)著穆家眾人過去。
蘇錦秋雖然沒有過去,卻是把自己身邊的丫頭婆子派了過去,也算是還了穆四奶奶的恩情。三進(jìn)小院里里外外收拾了五天,她派出去的丫頭婆子回來了。當(dāng)天下午穆六娘,穆四奶奶帶著穆家姑娘們,本想去給蘇老太爺請安,結(jié)果被擋了回來,蘇老太爺誰都不見。
一行人便去了融冬院,蘇錦秋在前頭廳里招呼眾人坐下來。眾人說了一會話,穆四奶奶便讓穆七娘帶著姑娘們?nèi)ス涔鋱@子,她與穆六娘留下來。
等到眾人走開了,穆四奶奶就笑著道:“姑娘大度,老太爺年齡大了,行事未免有些左性。”
蘇錦秋淡然一笑,只是道:“四嫂話重了。”
穆四奶奶心里嘆口氣,知道蘇錦秋的意思,她不計較在穆家受的慢待,但也不打算跟穆家有太多來往。穆家收留過她,蘇家也一樣讓穆家人住下。跟蘇錦秋在穆家所受的待遇一樣,只提供房舍,其他一概不管。感慨地道:“雖然這話不該我說,這幾年老太爺行事是不大妥。上京幾天了,潘家連下人都沒過來。”
就是穆氏不在了,兩家姻親并沒有斷,岳父上京,潘勤這個女婿怎么也得親自來拜訪。結(jié)果直到現(xiàn)在,連潘家的下人都沒見過,若是推說不知道,潘妤跟穆家一起進(jìn)京來,潘妤回家之后如何不跟家中人說。
只怕是因為潘妤與吳氏不和,穆家又是一副要給潘妤撐腰的模樣。吳氏生了三子一女,枕邊風(fēng)吹起來,潘勤就是有心與穆家親近,只怕也要淡下來。更何況潘妤又是個惹事的,后妻幼子日夜在身邊,潘勤還能有多少心在潘妤身上。
蘇錦秋低頭喝茶,也不接話茬,實在是無話可說。潘穆兩家的家務(wù)事,蘇家管不了,更何況蘇老太爺現(xiàn)在是真的什么都不管了,每天就在屋里看看書。
穆四奶奶看蘇錦秋不言語,頓了一下又道:“老太爺前幾日就給定城侯府的老侯爺寫了貼,讓姑娘們準(zhǔn)備著出門,姑娘可知定城侯府?”
在家時穆老太爺就念叨定城侯府元老太爺,說兩人交情如何如何的好,元老太爺如何如何肯幫忙。穆老太爺甚至都想住到元家去,結(jié)果元老太爺說家里人口多,不太方便云云,穆老太爺這才作罷。
進(jìn)京之后,穆老太爺?shù)谝患戮褪窍冉o元老太爺寫貼,結(jié)果五天過去了,仍然沒有消息傳來。穆老太爺顯得有些急躁了,幸好屋子也沒收拾妥當(dāng),不然以穆老太爺?shù)囊馑迹慌乱疑祥T去。
穆家姑娘能選秀,走的是定城侯府的門路,這點(diǎn)穆四奶奶是知道的。只是元老太爺與穆老太太是好友這點(diǎn)讓穆四奶奶很擔(dān)心。穆老太爺那樣的不靠譜,與他結(jié)交的人只怕也靠譜不了。只是他們初來乍到,對京中人士所知不多,打聽都不知道找誰打聽。
蘇錦秋雖然離京三年,總是京城人士,對定遠(yuǎn)侯府所知的肯定比她們多。穆四奶奶就想打聽一下,雖然不能忤逆穆老太爺,好歹也有個準(zhǔn)備。
蘇錦秋想了想,道:“祖父不止一次說過,含山駙馬十分難得。現(xiàn)在京中知道江城侯府只怕不多,說起來元家來,都說含山公主府。”
江城侯府也是京外侯府,現(xiàn)在一家人能住京城,得益與江城侯元俊卿娶到了含山長公主,也就是元鳳的母親。元俊卿也非常看中這重身份,不管相熟的,不相熟的見到他之后都稱為駙馬爺。在京城要是打聽江城侯是誰,只怕沒人曉的,提說到含山駙馬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元俊卿是個能人,按蘇老太爺?shù)恼f法,就是沒有尚公主,出頭也是早晚的事。尚了公主之后,則是直接搭上天梯。大楚不成文的規(guī)矩,駙馬不能議政,元俊卿倒是沒有議政,卻是宗人令,管理皇家事務(wù)。
穆家姑娘能參加選秀,對元俊卿來說就是一句話的事。所有皇族事務(wù),不管是皇子分府還是公主出閣,哪怕是皇帝娶皇后,都是宗人府打理。處事圓滑,手腕高招,當(dāng)了這些年宗人令,卻沒有得一句抱怨。
穆四奶奶聽得有幾分放心,又有幾分感慨,道:“聽妹妹這么說,我就放心了。”
當(dāng)年穆三爺與元俊卿一起參選駙馬,元俊卿平步青云,穆家卻遭禍跌入泥潭。穆老太爺總說是時運(yùn)不濟(jì),天降奇禍與穆家。焉不知也有個人能力在其中,就是讓穆三爺尚到公主,聽怕福禍也未知。
蘇錦秋看看穆四奶奶,雖然不想太打擊她,卻也不想瞞她,道:“元老太爺好像十來年前,含山長公主去世之后才上京的,帶著新娶的老太太一直住在公主府。當(dāng)時京城議論頗多,直到現(xiàn)在還有人說起。”
元俊卿很正常很能干,元老太爺卻是一朵奇葩。四十幾歲喪妻,嫡長子早就成家,孫子都好幾歲了,平常男人最多買幾房美妾,生幾個庶子庶女。元老太爺卻是續(xù)娶填房,找了一個比自己小三十歲,比兒子年齡還小的填房太太。
穆四奶奶聽得驚呆了,心里只有一個反應(yīng),元老太爺果然是穆老太爺?shù)暮门笥选?br/>
不,元老太爺比穆老太爺還不靠譜,穆老太爺只是眼高手低拎不清,搞得家宅內(nèi)斗的大錯還沒有犯過。
元老太爺這種實在吐槽不能,就是想著嫡長子是駙馬,身份比較超然,不會有家產(chǎn)之爭。給兒子弄這么一個小繼母,孫子都比兒子大,旁人說起來也不像話。
穆六娘一直默然聽著,神情有些恍惚卻不像穆四奶奶那樣驚訝,只是問:“那元家現(xiàn)在有多少人口?”
蘇錦秋搖搖頭,卻是道:“洪叔熟知京城事務(wù),我派人叫他過來,一問即知。”
蘇墨玉生前雖與元俊卿有三分交情,多是面子情。京城但凡有名有姓的,都與元俊卿有幾分交情。當(dāng)時她年齡還小,并沒有怎么出過門。要是元老太爺事情辦的太奇葩,京城皆知,連這樣的消息她都不知道。
穆四奶奶顯得有點(diǎn)猶豫,剛想說不用麻煩,蘇錦秋已經(jīng)轉(zhuǎn)頭吩咐身邊的小丫頭去叫人,笑著又道:“洪叔是家中老人了,問一問妥當(dāng)些。”
潘勤對穆家關(guān)上了大門,蘇家又一直閉門謝客,可以去元家是穆家姑娘唯一出門的機(jī)會。叫洪叔過來問問,又不是多麻煩的事,不然第一趟出門,兩眼一抹黑,鬧出笑話來,就不大好了。
沒一會婆子引著洪叔過來,見禮讓坐,開始敘說。
元家的人口要說簡單也很簡單,元老太爺共有二子,一個是元俊卿,另一個就是新夫人賈氏所生的元俊禧,今年十三歲,據(jù)說是頑劣異常。賈氏一直在挑選合適的媳婦人選,還沒定下來。
至于元俊卿,含山長公主去世之前絕對是五好男人。等到公主去世孝滿之后,則是淫、棍本色盡顯,江湖傳聞夜御七女,庶出女子成打的出生。
大楚有明文規(guī)定,公主的嫁妝只有親生子女有繼承權(quán),駙馬若是能守潔不再娶,則有使用權(quán),可以繼續(xù)住在公主府,維持原有生活,每年田租收益也可以拿來花銷。至于駙馬見財起異,所有嫁妝宗人府登記在案,府中又有長史官,容不得駙馬亂來。
公主有子女者,子女成人則歸于他們所有。若是沒有子女,等駙馬死后,一切東西收回國有。要是駙馬不愿守潔,非要續(xù)弦再娶,再就不好意思了,凈身出戶,公主所有嫁妝全部收回,或者暫交宗人府保管,等公主子女成年后再交給他們。
也因為這樣的規(guī)定,大楚目前為止還沒出過續(xù)弦的駙馬。同樣的像元俊卿這樣納妾的駙馬就多了,元俊卿納妾倒是沒有張揚(yáng),只是納的數(shù)量比較多,庶出子女更多,據(jù)說兒子就有七、八個,加上女兒總共十幾個。
現(xiàn)在房中管事的是妾室魏氏,妾室里第一個進(jìn)門的,還是庶長子元祈笙的生母。目前元家這些庶子庶女中最出色的也是庶長子元祈笙,跟叔叔元俊禧同歲,卻已經(jīng)考中秀才,在國子監(jiān)讀書。
“姑娘,含山公主府內(nèi)侍拿貼拜見。”婆子匆匆進(jìn)門傳話。
果然是不能背后說人,蘇錦秋倒不意外,只是問:“來了幾個人?”
“只有一個,說要拜見姑娘。”婆子說著,因為是內(nèi)侍,家中沒有主母在,說要拜見姑娘倒也合理。
穆四奶奶和穆六娘神情多少有幾分緊張,穆老太爺一直等元家的回貼,沒想到元家先給蘇家送貼。
蘇錦秋聽得點(diǎn)點(diǎn)頭,道:“快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