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葉一舟這段時間明白了什么叫做行尸走肉,她的心臟每天不停地跳動,身體的血液每天不停地循環(huán),她的肝臟,腎臟,身體里所有的細胞,為了讓她活著,在不停地努力工作;
可是她好像失去了知覺,很多時候,她兀自站在冷風里,像泥塑木雕一樣,一動也不動,仿佛爸爸在她的心臟上面系了一條繩索,走一步,牽扯一下,牽得心腸陣陣作痛;
她的世界,僅剩的一點光亮好像也消失了,突然變暗,變得異常沉了,腦子里一片迷蒙,身體開始失重,似乎要飄起來;
一種掉入黑洞般的感覺變化成淚水從眼中奪眶而出,整個世界在瞬間就變得模糊不清了,她突然發(fā)現(xiàn)她的心里是無底的深淵,你想象不到那里有多么的荒涼;
然后常常會猛然驚醒,猛然發(fā)覺,爸爸是真的已經不再了,她覺得自己像一只鴕鳥,把頭深深埋進地里,自我欺騙,這樣她會好受一點;
徐啟元一直陪在葉一舟的身邊,他能理解葉一舟的悲傷,卻沒辦法感同身受,也不能分擔她的悲傷,只能是默默地陪在她身邊,在她累了的時候給一個肩膀,也是好的;
這幾天她總是沒有什么表情,看不出悲傷,也沒有笑容,不說話,常常一個人在廣場的一個角落,一待就是很久很久;
久到徐啟元覺得身體都已經被冰封,可是葉一舟依舊一動不動,已經好幾天沒睡好覺了,也沒好好吃一頓飯了,葉一舟是肉眼可見的消瘦憔悴了;
他突然想起前不久他們還在斗嘴,葉一舟還沒心沒肺的懟他,好像那些時光,突然間就變成了泡沫,散落在空中,手一碰,就瞬間粉碎;
走吧,好嗎?徐啟元溫柔地對葉一舟說,你這樣,你媽媽會擔心的,我爸媽也很擔心你,回去吧,好嗎;
聽到徐啟元說出媽媽兩個詞,葉一舟好像有了點反應,嘴角好像有了一絲笑意,好啊,回去吧;
徐啟元握住葉一舟的手,發(fā)現(xiàn)已經失去了手該有的溫度,于是她把她的手,放進自己的口袋里,緊緊握住;
手心的溫度讓葉一舟有了一些感覺,她任由徐啟元握住她的手,她感覺到他的力氣,好像生怕一松手,她就會消失一樣;
徐啟元,我是你的退而求其次是不是;
徐啟元突然錯愕,退而求其次?為什么突然想起這個?
不是突然,是從一開始到現(xiàn)在,剛剛的話說得不對,應該是我們是彼此的退而求其次,林小雨是你的愛而不得,李暖是我心里永遠的痛;
我記得有次看過一首詩,如果你愛而不得,也不要退而求其次,因為你退而求其次的那個人啊,她和你一樣,也是愛而不得,當時沒想太多,現(xiàn)在看來,還真是說得非常好呢;
你不是,徐啟元肯定的語氣,你不是誰的替代品,也不是誰的退而求其次,從和你結婚開始,我就沒想過要離婚,你或許不知道,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雖然不愛你,但是不知道為什么,知道是和你結婚,我好像也沒那么排斥了;
是嗎?葉一舟依舊是沒有溫度的語氣,可是,我卻常常后悔我們的婚姻呢!從開始的排斥到后來的接受,到后來的患得患失,到現(xiàn)在的無所謂;
你還記不記得你喝醉酒那次,我小心翼翼地背著你,你趴在我背上,用一種遙遠又親近的聲音告訴我,你說你很想我,像發(fā)瘋了一樣地不受控制;
是嗎?葉一舟表情稍微變了一下,我不記得了,大概是因為那次爸爸生病的緣故吧,所以我變得有些脆弱,又或許是一個人太孤單的原因,也可能是心理壓抑了太久的情緒需要宣泄,所以才會病急亂投醫(yī)吧!
是嗎?徐啟元笑了一下,我還以為,那是好的開始呢,就當時我會錯意了吧,現(xiàn)在開始也來得及;
葉一舟抽出手,謝謝你,我已經不冷了;
我?guī)闳€地方吧,一個我把自己埋葬了地方;
好啊,葉一舟淡淡地回答,語氣突然又沒了溫度,像這天氣一樣;
車開了半個多小時,到了一片沒有人煙的地方停了下來,大概是因為天氣不好,也可能是因為比較偏僻的原因,所以這里沒有一絲人類的痕跡,其實也不是,看這里的景象應該是幾乎沒有人來過這里;
葉一舟下車,這里只有一條小路,徐啟元拉著她一直往前走,大概走了十多分鐘,就到了盡頭;
葉一舟轉了轉,到處走了走,面前有一條小河,景色算不上美麗,甚至有些荒涼,不過只要有水的地方,葉一舟心情就會變得寧靜,看著周圍一切,沒有一條醒目的道路,沒有人和車走過的痕跡;
葉一舟回頭,看著徐啟元問道,這里是哪里,不像是旅游景點,也沒有人煙,周圍連個飯店便利店都沒有;
徐啟元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我們往前面走走,你就知道了;
前面?這里已經沒路了啊;
有的,徐啟元撥開一路的雜草,果然有一條路;
葉一舟跟著徐啟元慢慢的走,心里有些疑惑,卻也什么都沒問,走了不到一百米,這里的草地比較綠,大概是因為春天到了的緣故,隱約還有一些野花,小心地呼吸,還能聞到一陣清新,原來是別有洞天啊;
葉一舟喜歡這里,夠安靜,山清水秀,你怎么找到這個地方的?
一次偶然的機會發(fā)現(xiàn)的,我想應該不會第二個人知道這個地方了,好多人可能走到剛剛那個地方就以為到了盡頭了,其實只要稍微觀察就會發(fā)現(xiàn)有一條路的;
你看那里,葉一直聞聲朝著徐啟元手指的方向,看見一個類似墳堆一樣的小山包;
葉一舟跟著徐啟元走近,讓她等著,徐啟元蹲下,撥開周圍的雜草,嘴里還說,沒想到才不到一年草都長這么高了;
撥了一會他招了招手,葉一舟走過去蹲下,徐啟元指著上面一塊木板似的墓碑說,你看這里是我的葬身之地;
葉一舟倒吸了一口涼氣,有些說不出話,她看著木板上寫著,徐啟元之墓,下面還有一串數(shù)字,生于1985年5月15,死于2019年6月5日,年34歲;
葉一舟認真看著上面的數(shù)字,結婚這么久了,她居然今天才知道對方的生日,19年6月5日,6月7號,是他們結婚的日子,也就是說,提前兩天,他就已經把自己安葬了;
徐啟元看著葉一舟有些發(fā)呆的模樣,說道,跟你結婚,當時是迫不得已,我不知道我后來會愛上你,當時對你說的那些過分的話,我現(xiàn)在再次和你說聲對不起,我把自己埋葬了,現(xiàn)在,我終于下定了決心,可能以后都不會來這里了,所以我決定帶你來一次,讓你知道,我的靈魂,它葬在哪里;
回去的路上,兩人一路沒說話,氣氛有些沉重,路過一個公園,葉一舟讓徐啟元停車,說想進去轉轉,你先回去吧,這里好打車,不用等我的,她對徐啟元說道;
她慢慢的走著,進門左轉,看到一個寺廟,有些破舊了,應該很久沒人來過了,她走到一個山洞口,里面有一些罐子,她找到了一個黑色的,坐在旁邊的石頭上,看著罐子,上面寫著,葉一舟之墓,生于1992年5月9日,死于2019年6月5日;
他們婚禮的前兩天,原來各自都把自己埋葬了,這算是妥協(xié)的證據(jù)吧,那今天徐啟元帶她去看了他的“墓地”,又算什么,應該是和自己和解了吧;
不知道坐了多久,腿有些麻了,她準備起身,一個沒站穩(wěn)差點摔倒,突然被一雙有力的手扶著,葉一舟抬頭,看見了徐啟元,有些慌張的問了句,你怎么沒回家,你一直跟著我;
嗯;徐啟元接過葉一舟手里的罐子,把它放了回去,既然我們都已經是重生過的人了,那能不能重新開始呢?
葉一舟沒有回答他的話,回去吧,我累了;
自從爸爸過世以后,今天葉一舟難得得睡了幾個小時,她做了個夢,夢見李暖,穿著帥氣的西裝,一手拿著鮮花,一手拿著戒指,單膝跪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