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賈瑞重生
門洞大開,冷冽的寒風(fēng)穿堂襲來。
床上的林陽蜷縮虛弱的身體,神志漸漸清醒。
床前淚痕未干的一對陌生老夫婦,神情有驚懼,有疑慮,更多的是歡喜。
屋外圍著一院子的男女老少七嘴八舌的吵吵嚷嚷。
“死透了,怎地又活了,不是鬼上身吧?”一錦衣華服,肩系羊絨披風(fēng)的年輕人雙手交叉道。
“都說蟠大爺一身虎膽,不進(jìn)屋瞧瞧去?”一小廝模樣慫恿道。
錦衣少年搶過一婦人手中的符水,“讓咱去給他驅(qū)驅(qū)邪,我薛潘正想看看陰間的鬼長什么樣!”
叫薛潘的青年三步并作兩步,闖進(jìn)屋來,撥開林陽的嘴就把符水往里灌。
“咳,咳”,被嗆住的林陽咳嗽幾聲,從嘴里吐出來死人用的玉琀。
符水特有的火燎怪味令林陽又干嘔幾下。
屋內(nèi)的老夫婦趕忙過來服侍,一個又一個的陌生男女進(jìn)來噓寒問暖。
好一陣子過后,林陽才被人褪下身上的壽衣、配飾,蓋上棉被躺在床上休息。
“穿越了,而且名字叫賈瑞。”林陽從眾人的言語中得知此世這具肉身的名字。
林陽自己前世大齡未婚青年一個,平日做期貨,炒股,身價(jià)近億。一次登山中不慎墜崖,醒來就到了這里。
靈堂香煙繚繞,四周掛著白綾。薛潘、賈瑞、賈代儒,好熟悉的名字。
看來自己穿越到了紅樓夢中的世界,此世的名字正是賈瑞。
床前一面銅鏡格外惹眼。銅鏡鎏金飾銀,古色古香,與靈堂中其他簡陋的擺設(shè)大不相同。
賈瑞側(cè)身把銅鏡撿起,只見木柄上寫著四個金色小字,風(fēng)月寶鑒。
恐懼感陡然而至,賈瑞尖叫一聲,把手中的銅鏡扔掉。
風(fēng)月寶鑒是紅樓世界為數(shù)不多的奇物之一。正是這把銅鏡引來了黑白無常,勾走了賈瑞的魂魄。
賈瑞偏過頭去,再不敢看銅鏡一眼。
風(fēng)月寶鑒在此,那個跛足道人在哪里?
聽到動靜的老婦人慌忙推門進(jìn)了屋里,“怎么了,瑞兒?”
“沒事,只是一個人在這靈堂有些害怕。”賈瑞知道老婦人便是他此世的祖母劉氏。
“沒事就好。我去把這香燭白綾都撤了。”劉氏安慰賈瑞幾句,看到掉落地上的風(fēng)月寶鑒便要撿起。
“別動!這銅鏡有古怪。”賈瑞提醒劉氏。
劉氏縮回來手,果真不敢再動。“這不是前兩日那位仙長送你的鏡子?這可是仙家寶貝,要不然也不能把你從垂死救回來。”
“祖母可知送寶鏡的這仙長在哪?”賈瑞忙問。
這風(fēng)月寶鑒著實(shí)邪門,還是等那跛足道人收回去才好。
紅樓夢中賈瑞對王熙鳳起了淫心,被王熙鳳設(shè)計(jì),大冬天被潑了一身糞水,加上寒風(fēng)侵襲,害了一身病。又被捉奸的賈蓉、賈薔逼著寫了兩張五十兩白銀的欠條。
內(nèi)里貧病交加,外有賈蓉賈薔逼債,就此臥床不起一直到奄奄一息。后有一跛足道人給了他這面風(fēng)月寶鑒救命。
前世這賈瑞貪戀風(fēng)月寶鑒中王熙鳳美色,不顧道人囑托三番五次進(jìn)入鏡中與王熙鳳云雨,最終身死,被黑白無常勾走魂魄。
“那仙長剛才過來,聽說你死而復(fù)生,頭也不回的就走了。”劉氏道,“你祖父和咱家親戚正攆著仙長謝恩呢。”
“走了?這寶鏡他不要了?”賈瑞皺起眉頭。
祖孫倆正說話,薛蟠走進(jìn)院來。“那瘸子跑的真快,鉆進(jìn)胡同拐了兩個彎便不見了人影。”
薛蟠字文龍,出身金陵四大家族的薛家,是薛寶釵的親哥哥,薛姨媽之子。因在老家吃了一場人命官司,兼有妹妹薛寶釵入宮選秀一事,舉家搬來投奔姨夫賈政、姨媽王夫人。
賈瑞仔細(xì)打量一番,見他生的高大英挺,斜眉入鬢。這傳聞中的薛霸王長相倒是沒的說,只是行走間一搖三晃,嘴角上揚(yáng),說話不拿正眼看人。
薛蟠進(jìn)屋一屁股坐賈瑞旁邊,“聽說這瘸子救了你一命,在哪遇見的?這年月坑蒙拐騙,混吃混喝的雜毛道士不少,有本事可不多見。”
賈瑞哪里前世的事兒,還是劉氏接過話頭,“這仙長聽說瑞兒的病,自己登門找了過來。攏共說了兩三句話便走,也不知是什么來歷。”
“陪你文龍兄弟說會話,我去給你倆燒茶喝。你病了這好些日子,全仗這些個親戚周濟(jì)、請醫(yī)問藥。要不是上次你文龍兄弟給的二十兩銀子去買藥,說不準(zhǔn)等不到這仙長你便咽了氣。”
劉氏兒子兒媳死的早,只留賈瑞這根獨(dú)苗。想起這段日子的苦楚,又惦記著薛蟠的恩義大方,禁不住就又抽泣起來。
“老太太說這些個見外的話干啥?”薛蟠滿不在意的揮揮手,“這死而復(fù)生可不是尋常事,讓瑞大爺跟我好好說說這一趟走陰間的見識。”
劉氏應(yīng)了一聲,掩門而去,留下二人說話。
“喲,好東西!”薛蟠撿起地上的風(fēng)月寶鑒喜道。
賈瑞趕忙阻止,“這鏡子有古怪!”
薛蟠嗤笑一聲,把風(fēng)月寶鑒拿在手中把玩,翻來覆去的看了幾遍,沒看出所以然。這才問道“有甚古怪?”
賈瑞看他拿著鏡子照來照去,一點(diǎn)異常也沒有。“你沒發(fā)現(xiàn)鏡子中有東西?”這可有些奇了,他可是知道這鏡子藏著鬼怪,嬗變美人,勾人心魄。而且能溝通陰陽,直通地府。
“咦,你別說,果然有點(diǎn)門道!”薛蟠撥弄著鏡子手柄,輕輕扭動。只見鏡面一分為二從中間緩緩打開,露出一張美人圖來。
美人臥床,輕解羅裳,身段婀娜婉約,眉眼含笑。“有意思。”薛蟠嘿嘿笑道。
薛蟠正說笑,猛的手伸進(jìn)被窩,一把攥住賈瑞兩腿間玩意,“你膽子不小,我表妹你也敢惦記。不怕她騸了你?”說罷用力拽了幾下,才放開手。
賈瑞疼的倒吸一口涼氣,也顧不上疼痛,只怕鏡中的鬼就要出來害人。“那是鬼變得,不是你表妹!趕緊合上,別讓鬼出來!”
看他說的認(rèn)真,薛蟠也有些發(fā)毛,把鏡子丟在地上。賈瑞死而復(fù)生乃是薛蟠自己親眼所見。“真有鬼?”薛蟠半信半疑。
“騙你作甚,那女鬼會動會笑,沖你招手你可千萬別進(jìn)去!還不把鏡子合上!”賈瑞迫切提醒道。
“會動會笑?”薛蟠起身繞著鏡子轉(zhuǎn)了兩圈。“哪里會動了?不過就是一幅畫罷了。你這廝莫不是怕我表妹知道,故意嚇我?”
薛蟠重又把鏡子撿起,坐到床邊。
“鏡子里的人不會動?”賈瑞有些不敢相信。他的前世可是死在了這古怪的鏡子上。
“還想唬我?”薛蟠有些著惱,拿著美女圖道,“今天這畫要是不會動,我先替表妹騸了你!”作勢又要去捉賈瑞兩腿間的物件。
賈瑞趕忙用手捂著襠部,“奇了怪了,本來應(yīng)該會動的,難道這東西只有第一次看到會動?”
薛蟠看他不停自言自語,嗤笑一聲,“放心吧,這事不告訴鳳丫頭就是。”他只以為賈瑞怕他把私藏的事告訴王熙鳳。
“也難怪你迷上她,我表妹那小腰肢一扭,是個有卵子的都上頭。”薛蟠說完嘖嘖嘿笑兩聲,又拿起鏡子把玩起來。
扭動手柄,兩側(cè)鏡子緩緩合二為一,再扭動手柄,鏡子重又一分為二,露出來里面的美人圖。
賈瑞大著膽子看去,果然只是一副畫。薛蟠繼續(xù)轉(zhuǎn)動手柄,第一張圖畫被卷起,露出了第二張圖畫。
仍舊是那個美人,只是比上一張少了些衣裳。“這張不行,鳳丫頭腰比這細(xì),腚也比這大。”薛蟠對畫中女子評頭論足。
直到第三張,畫中女子僅剩一抹輕紗裹著腰身,胳膊掩住挺拔胸脯,妙處若隱若現(xiàn)。
手柄繼續(xù)轉(zhuǎn)動,輕紗褪去,女子已無片縷著身,豐盈挺拔的一對胸脯躍然而出,兩只手捂住大腿根部。女子鳳眼微瞇,咬著嘴唇,嬌羞無限。
賈瑞聽到薛蟠咽了下口水,見他兩眼直勾勾的盯著女子手捂著的地方。
不得不說這美人畫的真好。婦人慵懶,撩人的媚態(tài)仿佛能溢出紙面,半遮半掩,欲語還羞。
手柄繼續(xù)轉(zhuǎn)動,吱吱兩聲,“咔”的一聲響,一股白煙從銅鏡頂部的小孔噴出,一黑一白兩個無常吐血猩紅長舌出現(xiàn)在白煙中。
“啊呀!”兩聲尖叫。薛蟠驚的把鏡子扔掉,白煙順勢被二人吸入口鼻。
二人頭暈?zāi)垦#婕t耳赤,喉嚨似火燒一般。
“怎的了?”劉氏慌忙進(jìn)來。
“祖母快去給我們倒水去。”賈瑞催促道。劉氏見二人面色有異,呼吸急促,不敢怠慢,很快端了兩杯茶水。
賈瑞先漱了漱口,一杯溫吞的茶水下肚,嗓子火辣異狀消失。又過了好一會,頭暈心悸的癥狀才開始慢慢減輕。賈瑞薛蟠二人這才放下心來。
這風(fēng)月寶鑒中原來并沒有鬼神,也不能引來黑白無常,靠著撩人美色圖畫引人注目。一張比一張暴露勾人,到最后令人想要一覽無余的時候陡然跳出來一副驚悚的鬼畫、噴出毒煙,令看畫人驚懼間張大嘴巴把毒煙吸入。
賈瑞估摸著他前世就是這樣被害死的。這寶鑒賈瑞前世已經(jīng)用過,這第二次只是殘余毒煙。應(yīng)該是的毒煙劑量不足,他二人才逃過一劫。
賈瑞明知這寶鑒有古怪,仍舊著了道,禁不住一陣后怕。
此時賈代儒也回來了。聽到眾人終究還是把跛足道人跟丟了,賈薛二人恨恨不已,這才對老夫婦說了這風(fēng)月寶鑒的陰毒機(jī)關(guān)。只不過畫中女子為王熙鳳一事略過不提,只提這風(fēng)月寶鑒有機(jī)關(guān),專噴毒煙害人。
“好賊子,虧我還想著替這道人立碑作傳。”賈代儒聽完也是惱怒不已,“文龍,你拿著這東西速去衙門報(bào)案,絕不能讓這等賊人逍遙法外。”
這薛蟠拾起恢復(fù)原狀的風(fēng)月寶鑒,“這等陰毒物件我在金陵也曾見過幾件類似。不過均不及必須此物構(gòu)思巧妙。”
“老太爺,這等害人東西放在哪里都是禍害”,薛蟠眼珠一轉(zhuǎn),“送給衙門指不定什么時候還會傳出來害人。這東西我先留著,我家有匠人專攻機(jī)關(guān)埋伏,等破了其中機(jī)關(guān)再交給衙門不遲。”把風(fēng)月寶鑒往懷里一揣,“我去衙門報(bào)案去了。”
薛蟠臨去時附在賈瑞耳旁,“這東西我有大用,過幾日還你。”說罷施施然去了。
到了傍晚有順天府衙門的差役做了筆錄,畫像,又叫祖孫三人看過后簽字畫押,留下一句“待賊人捉拿歸案,自會有人來領(lǐng)爾等辨認(rèn)。”說完便自去了。
夜晚降臨,劉氏給他端了一碗小米粥,一碟咸菜和一個高粱饅頭。吃過飯睡下,賈瑞回想前世今生,百感交集。
前世三十五歲未婚青年,家中還有六十多歲的父母。好在自己遺留一筆資產(chǎn),足夠他們養(yǎng)老用了。
以往自己便愛讀紅樓夢,對穿越到此世間也不算太過抵觸。畢竟還能重活一生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只是今生的身份實(shí)在不堪,賈瑞前身靠著祖父賈代儒在賈氏義學(xué)里廝混,至今也沒能考取功名。要命的是前身之前調(diào)戲過王熙鳳。王熙鳳為賈璉妻子,榮府大老爺賈赦兒媳,二老爺賈政妻子王氏的親侄女,賈寶玉的表姐兼堂嫂。
王熙鳳的手段他的前身已經(jīng)領(lǐng)教過。此次賈瑞死而復(fù)生,說不定王熙鳳還有后續(xù)手段使出。
不過王熙鳳還在明處,跛足道人也不知是誰派來殺他的。他能肯定跛足道人不是王熙鳳指使。
王熙鳳不可能把這等淫圖交給試圖淫辱她的賈瑞。
紅樓中已知賈瑞調(diào)戲王熙鳳的人僅有五人。除了賈瑞之外便是王熙鳳及其丫鬟平兒,賈蓉、賈薔。
賈蓉、賈薔也沒道理替王熙鳳買兇殺人。王熙鳳自己都沒有交代,賈蓉賈薔不至于越俎代庖。這可是殺人大罪,被人查出來要抵命的。
跛足道人要么就是賈瑞的仇人,要么是仇人派來的。而且這個仇人還知曉賈瑞調(diào)戲王熙鳳的事,不然不會把王熙鳳的圖畫特意送到自己手里。
如此一來便可把嫌疑圈定在榮寧二府周圍。此人必定與王熙鳳賈蓉賈薔關(guān)系甚深,不然不會知曉此等陰私之事。
到底是誰?一日不能確定跛足道人蹤跡以及背后之人,賈瑞便一日不能安生。
王熙鳳是明面上的敵人,有什么手段自己還能有所防范。最怕這種未知的敵人隱藏在暗處,不知何時給與自己致命一擊。
賈瑞唯一稍稍安心的是此事件中并沒有鬼神作祟。只要不涉及鬼神等超凡力量,事情就還有回轉(zhuǎn)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