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樂的兇臉, 是那種全世界人都能看出來她在假兇的兇。
    所以即使是她非常認(rèn)真的擺出嚴(yán)肅的表情, 也顯得……怪可愛的。
    顧嘉焰小朋友抬頭看了她一眼, 幽幽地說：“我沒有燒她。”
    “不可以撒謊。”慕樂更嚴(yán)肅了，“我都看見了，小舞同學(xué)的裙子都被你燒壞了?！?br/>     顧嘉焰：“……那個是, 是尾巴。”
    他的尾巴從身后艱難地伸出來, 尾巴尖晃了晃，上面立馬燃起一小簇火苗。
    顧嘉焰低垂著腦袋，表情摻雜著憤怒和失落：“它不聽話！”
    慕樂：“……”
    小火龍尾巴上的火苗熊熊燃燒著。
    他看著自己的尾巴尖尖, 滿臉都是“我對你非常失望！”。
    慕樂：“你控制不住自己的尾巴嗎？”
    “我說了很危險。”顧嘉焰小朋友雙手環(huán)抱在胸前, 肉嘟嘟的嘴巴鼓了鼓，擺出生氣的樣子, “是傻子舞自己湊過來的?！?br/>     慕樂大驚：“你怎么能給同學(xué)起外號？”
    顧嘉焰面無表情地更正：“這是愛稱?！?br/>     慕樂：“…………”
    她嚇壞了。
    她的小火龍才兩歲??！
    慕樂把他接回家以后, 立馬跑去跟顧明淵嘀嘀咕咕地說了這件事。
    顧明淵的表情倒是很淡定：“嗯, 知道了。”
    慕樂驚慌失措：“他才兩歲??！”
    “……兩歲談戀愛確實(shí)早了?！鳖櫭鳒Y一本正經(jīng)地說出了慕樂覺得非?？植赖脑挕?br/>     因?yàn)樘植懒?，他又說的很認(rèn)真, 慕樂沒忍住笑出了聲。
    她抱著顧明淵的胳膊, 看他非常認(rèn)真地繼續(xù)說：“但學(xué)著去愛一個人, 幾歲都不嫌早?！?br/>     慕樂：“……”
    這只古板的龍好像比她想象中要開放一些。
    也是哦。
    顧明淵其實(shí)是個很雙標(biāo)的龍。
    慕樂恍惚想起這些年來, 每次她提到死亡，他都想盡辦法地不讓她說。
    但他自己從不避諱死亡的話題, 只是不想聽到這個話題和她有關(guān)系罷了。
    死亡和愛，還有性，都是她潛意識地認(rèn)為, 顧明淵也會回避的話題。
    然而顧明淵只是古板一些，他也會紅著臉說“我愛你”，也會努力放松地跟她談?wù)撔苑矫娴脑掝}，甚至理智地討論過獸人和人類在身體構(gòu)造以及性方面有什么細(xì)微的不同……
    這么一想，反倒是她的思想古板了點(diǎn)。
    她還在考慮“這孩子太小不懂什么愛不愛”的時候，顧明淵認(rèn)真地告訴她，孩子也可以學(xué)的。
    也沒什么不對啦。
    更何況顧嘉焰小朋友本來就很聰明，什么都學(xué)得更早更快一些。
    她也不應(yīng)該把對待人類小孩的思考模式套在顧嘉焰身上。
    慕樂耐著性子去跟顧嘉焰小朋友聊了很久。
    她也是這個時候才知道，這小鬼給班里的五六個小孩都起了愛稱。
    男生女生都有。
    有個男生是個挺可愛的小刺猬，他上去就叫人家刺團(tuán)子。
    還有個女孩子是小灰兔，他有事沒事就喊人家灰球兒。
    ……聽上去跟傻子舞有點(diǎn)微妙的異曲同工。
    慕樂告訴他“愛稱”要對自己愛的人或者物才可以起，而且是不能帶有侮辱性的，至少對方聽見以后不會生氣。
    另外，“愛”這種東西也不能隨隨便便就拿出來，小孩子可以熱愛整個世界，但喜愛熱愛和真正的愛都是不一樣的。
    慕樂摸了摸小家伙的腦袋，很認(rèn)真地告訴他，這些東西他可以在成長的過程中慢慢學(xué)習(xí)。
    顧嘉焰似懂非懂地點(diǎn)點(diǎn)頭，小聲說：“那我可以給媽媽起愛稱嗎？”
    慕樂：“啊……”
    “不是，隨隨便便?！毙〖一锷晕⑻岣吡艘稽c(diǎn)聲音，奶聲奶氣的，但語氣特別肯定，“我很愛，媽媽?！?br/>     慕樂感動極了。
    她突然覺得敢于說愛真的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媽媽也很愛你。”慕樂把他抱進(jìn)懷里，揉了揉他的腦袋。
    顧嘉焰從她懷里掙脫出來，仰頭看著慕樂的身后：“那我和爸爸，你更愛誰？”
    慕樂：“……”
    她一轉(zhuǎn)頭，看見顧明淵就站在她的身后，靠著門框看著他們。
    慕樂：“……這不一樣?！?br/>     “哪里？”顧嘉焰疑惑地皺眉，“對我是熱愛嗎？”
    “也不是……”
    慕樂感覺這問題太難回答了。
    小朋友的問話方式真的很刁鉆。
    有一瞬間，慕樂特別想說出那句自己曾經(jīng)最討厭的話——等你長大了就知道了。
    現(xiàn)在她明白了，大人們說出這種回答的意思，其實(shí)是：“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跟你解釋你能不能問點(diǎn)兒我能回答出來的問題？”
    或許這就是傳說中的“每個人都會變成你所討厭的樣子”吧。
    她默默閉了閉眼，求助地看向顧明淵：“這種問題，你能解釋一下嗎——”
    “我是你媽媽最愛的男人。”顧明淵對顧嘉焰說，“你是媽媽最愛的男孩子?！?br/>     慕樂：“……”好強(qiáng)的解釋。
    顧嘉焰不服：“我也會變成男人的！”
    顧明淵：“那個時候，我就是你媽媽最愛的中年人。你是他最愛的少年?！?br/>     慕樂：“……”
    這個時候吐槽龍都把“少年”和“男人”劃等號，是不是有點(diǎn)抓錯了重點(diǎn)？
    ……不過顧明淵這個解釋真的是好強(qiáng)好嚴(yán)格好挑不出錯。
    邏輯縝密，沒有任何的漏洞。
    至少兩歲的顧嘉焰是找不出什么漏洞了。
    他勉為其難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抱住慕樂的胳膊，小聲嘀咕說：“那好吧。”
    慕樂悄悄把手伸到背后，對顧明淵豎了個大拇指。
    顧明淵嘆口氣，走到她們身邊，彎下腰，一手一個，把慕樂和顧嘉焰都抱了起來。
    慕樂驚呼一聲。
    顧明淵很少在孩子面前做出這種動作，這也是慕樂強(qiáng)烈要求的，說這種姿勢會讓她也很像小孩，一點(diǎn)都沒有做媽媽的威嚴(yán)。
    顧明淵根本不在乎這種事情。
    他覺得做媽媽不需要威嚴(yán)，每個媽媽都可以先做她自己。
    他親了親慕樂的臉，聲音壓低，帶著一點(diǎn)不太容易察覺到的不愉快：“我才更覺得勉為其難。”
    慕樂還沒來得及掙扎，就聽見他有點(diǎn)兒委屈的發(fā)言，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她笑倒在顧明淵的肩膀上，一只手勾起耳邊落下的碎發(fā)，低頭也親了親顧明淵的臉頰：“好啦，最愛你了?！?br/>     顧明淵沒回答，直接走進(jìn)了房間里，把慕樂在床邊上放下。
    “我去再教教顧嘉焰怎么控制自己的尾巴?！鳖櫭鳒Y面無表情地說，“你早點(diǎn)睡覺。如果我回來發(fā)現(xiàn)你還沒有睡……”
    ……那今天晚上就不用睡了。
    后半句話他沒說出口，但兩個人也算老夫老妻了，這方面還是聽心照不宣地。
    慕樂坐在床邊上對他眨了眨眼睛，眼神里期待的意味不言而喻。
    顧明淵睨了她一眼，帶著點(diǎn)兒警告，轉(zhuǎn)身出了門。
    他離開之后快兩個小時都沒回來。
    慕樂一點(diǎn)兒也不困，畢竟顧嘉焰火燒同學(xué)，又追著她問什么是愛這件事情太緊張刺激了，她到現(xiàn)在都有點(diǎn)兒沒緩過來。
    她坐在床邊，一邊在光腦上處理一些零碎的消息，一邊忍不住一直偷笑。
    ——實(shí)在是太幸福了。
    身邊有個聰明又懂事的小孩，雖然會犯錯，但說教他都會聽，相信他以后一定會努力改正。
    還有個顧明淵。
    在一起都好幾年了，一點(diǎn)都沒覺得膩味，甚至還跟剛剛在一起的時候一樣。
    慕樂做完那些零碎的事情，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特意去浴室沖了個澡。
    出來的時候，剛好撞上顧明淵從顧嘉焰房間回來。
    慕樂一邊擦頭發(fā)，一邊笑嘻嘻地問他：“怎么樣了？”
    “學(xué)會了?！鳖櫭鳒Y說，“太累，先睡了。”
    慕樂眨了眨眼：“用尾巴很累嗎？”
    “還好?！鳖櫭鳒Y說，“他學(xué)得很快，顧明洲七歲才會暫時把尾巴收起來——而且他的尾巴還不會點(diǎn)火。”
    慕樂看著顧明淵：“你不是也不會嗎？”
    “……我只是不用?！彼α讼拢皖^在慕樂的頸側(cè)嗅了嗅，“很危險，所以不用它?！?br/>     慕樂被他的動作弄得很癢，不由自主地伸手推了推他：“不要在走廊，小火龍還在……”
    “他很累，睡得很死?！鳖櫭鳒Y輕輕咬了下她白白嫩嫩的脖子，“想看嗎？”
    慕樂愣了下：“什么？”
    顧明淵用額頭抵著她的，臉上的表情仍然很淡，但眼睛里有了些笑意：“尾巴點(diǎn)火?！?br/>     慕樂：“?。?！”
    顧明淵看著她期待又興奮的樣子，臉上露出一點(diǎn)“我就知道”般的得意。
    他把慕樂抱了起來，一邊往房間里面走，一邊伸出尾巴，卷住了慕樂的手腕。
    可能在一起這么多年，還能保持新鮮感的秘訣就是——顧先生總是有很多她還不知道的秘密。
    這些秘密就好像寶藏，一個個等待著她去探索。
    而且也不是他故意隱藏的，只是太多了，需要時間慢慢發(fā)現(xiàn)。
    慕樂環(huán)住他的脖子，低頭去親他的鼻尖。
    兩個人同時笑了起來。
    顧明淵沒去臥室，而是去了顧嘉焰一歲以前學(xué)走路的嬰兒房。
    房間里也有一張很大的床，雖然對于顧明淵來說就是個不大不小的單人床，但慕樂完全可以在上面打滾。
    主要的是——這個房間里全都是防火材質(zhì)。
    慕樂可以一邊跟自家的“大火龍”玩兒，一邊看他的尾巴燃燒起來是什么樣子。
    她不知道的是，顧明淵點(diǎn)起那一簇火苗時，偷偷摸摸地在想什么幼稚的事情……
    ——不就是用尾巴點(diǎn)火嗎？他也會。
    他還能點(diǎn)得出更耀眼的火焰，能燒的更旺盛。
    不管怎么說，慕樂當(dāng)然是要更喜歡他。
    作者有話要說：　　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