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五 莫趙爭之端倪 (一)
后宮爭斗是不可避免的,它不光關(guān)乎到后妃們最直接的利益,很多情況下也關(guān)乎著后妃家族的興盛衰落。
眼下最當紅的莫屬剛誕下皇四子不久的趙昭儀,不光年輕貌美,肚子也爭氣,只是一場祭祀下來,似乎改變了些什么,因為休養(yǎng)身體,她沒能跟去東山行宮,結(jié)果到被些無名小卒給占了先機。
趙昭儀,閨名趙又欣,趙家祖上曾出過兩任宰相,可以說家學淵源、勢力不淺,但勢力再大,也抵不過時間的縱橫,家道中落是一個不可逆轉(zhuǎn)的真理。以致不得不靠這種裙帶關(guān)系來挽回些什么,好在皇上隆恩,垂憐趙家,不光趙又欣得寵,趙家的男丁也日漸被重用。
可一場祭祀下來,皇上竟然破天荒地提拔了一個籍籍無名的莫家,這是誰也沒辦法相信的,這還了得,一個無品的小吏,竟能三級跳到如此重要的位子上,皇上未免也太過寵這莫家了,朝官異議,后宮也不服氣,一場風波注定難免。
莫蓉自從被召入甘露宮后,便是一場大病,這場病來得及時,給莫蓉避免了一些更加激化的矛盾,起碼皇帝不會召幸一名病中的后妃,也就不會惹來更多的艷羨。
這一日,衛(wèi)淑儀剛走,崇華苑便迎來了一位稀客——趙昭儀,孕育皇子的緣故,讓本來纖細的身段豐韻了不少,但依舊的美麗,美麗確實是不可多得的,它只賜給幸運的人。
莫蓉不得不再次從床榻上起身,莫蓉暗自在心里替尉遲南不憤,她這樣一張病中蠟黃的臉,與趙又欣娜張紅暈美麗的臉,如何能比,真是可憐了她們的皇上,竟還會召幸自己。
一番禮數(shù)的繁冗,兩人入座,兩人的交談并沒有莫蓉原先想得那樣,充滿了尖酸刻薄的試探與爭風吃醋,說心底話,若不是因為共侍一位皇帝,她到覺得這位趙昭儀是個不錯的女子,只可惜這后宮院墻里,誰也說不準誰是什么樣的人,只能防。
“我聽說莫姐姐吃不下東西,這是小妹自娘家?guī)淼囊晃端幯a方子,試試看受不受用。”幾句交談之后,趙又欣便讓侍女遞了張方子過來,龐朵代為收下。
莫蓉說罷感激的話后,便咳嗽不止,連她自己都覺得這命就快咳沒了,這副樣子,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個命長有福的。
也真是湊巧,沒等半刻,皇上也過來了,這還是自甘露宮那晚第一次來她這里,可不就跟趙昭儀遇上了。
她是打心底里想看他的表現(xiàn),很顯然,在這里碰上趙又欣,他并沒什么驚奇,到是趙又欣極為懂事,拜見過后便起身辭去了,并不影響他們的交談。
她并沒有試圖去隱藏自己的枯槁病容,不管后天怎么努力,一下子變得傾國傾城,連戲文里都沒這種唱法,何必忸怩作態(tài)地讓人更厭棄呢。
“想吃些什么,盡管去御膳房吩咐。”端坐在正位上,把玩著茶杯的底座。
頷首,不太想多說話,這一天接待了太多客人,實在是體力透支,出奇的,到是唯獨對他沒什么耐性,也許是覺得他太不真,其他人來探視雖然也不真,但她們的目的都很真。
“對了,你的兩個弟弟多大了?”
看他一眼,實在想不通他突然對他們這小小的莫家怎么那么有興趣, “稟陛下,臣妾的兩個弟弟是孿生,今年十七了。”
“叫什么?”
“三弟、四弟名諱分為漢陽、平奴。”
“漢陽、平奴?”
“是,他們出生時,恰是梁老將軍平定漢陽奴亂之時,因此祖父便給他們起了此名。”
“聽說你這兩個弟弟自小習武?”
“是,他們生下來便體弱多病,三歲時,父親便請了師傅教習武藝,但求身體無恙。”她離家進京時,他們不過才十多歲,依舊的瘦弱,也不知道這些年長成了什么樣。
“嗯。”聽完她的話,他只是點頭,什么也沒說,到是讓她百思不得其解,她這兩個弟弟都還年輕,也從沒任過什么官職,就算他想提升,怕也沒那么簡單,何況,他為什么這么急匆匆地提拔他們莫家的人,朝廷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讓他這么急不可待?
也就是在莫蓉這場大病之后,家里再次傳來了口信,說是莫漢陽、莫平奴兩兄弟授命進入御林軍,當然,只是作為兵士的身份。
果然,他們莫家要飛黃騰達了,只是為什么呢?
暮春之后,天氣漸漸濕潤了些,使得莫蓉皮膚干癢的毛病不藥而愈。
三個月了,她不曾再得到寵幸,宮里的規(guī)矩,病愈的后妃,不能那么快被召幸,以免把晦氣傳給龍體,當然,她也知道他不會那么快記起她,多少溫潤如水的妃嬪可以挑選,干嘛非召她這個榆木疙瘩,不但容貌平平,連性子也平乏無奇,只會一味地應(yīng)聲。
趙昭儀仍舊是被寵愛的,只是晉升夫人的事遲遲沒有消息,不免讓人好奇,一個籍籍無名的莫家,皇上都能如此厚愛,怎么偏對趙昭儀刻薄了起來?
臨到初夏,莫蓉才再次見到她那位皇帝相公,這次不同,這次沒有讓她興師動眾地大老遠跑去甘露宮,到是他紆尊降貴地過來了崇華苑,因為事先沒通知,所以弄得大家手忙腳亂。
一進門,尉遲南便聞到了一股清冽的桂花香氣,而她也正穿了一身鵝黃的宮衣,與這香氣到是相得益彰,就是說嘛,女人還是要學會怎么裝扮自己才對。
今天他是直接從城外的御林軍過來她這里的,看得出眉宇間有幾分喜色,都是因為她那兩個弟弟的表現(xiàn)極佳,才讓他記起了她,一入宮便過來了,到也湊巧她這身裝扮跟這滿屋子的香氣很得他的心。
“過來。”也許是他習慣了這么招她,不容置疑的。
龐朵等人悄無聲息地退到看不見的地方,而她就那么坐到了他的旁側(cè),順手給他倒了杯剛沏好的綠葉茶——他不喜歡花茶,她聽說過,也許是誤聽,但還是照舊記了下來,沒必要去探視他的真正喜好,隨大流不犯錯即可。
“來京都這么多年,想家了吧?”端起綠茶,順道問了她這么一句。
該怎么回答呢?“有些掛念。”
“往年宮里也有探視,怎么就沒見過?”他是允許他的女人一些破例的自由的,比如節(jié)氣時與家人見個面。
怎么說呢?難道告訴他,那些規(guī)矩只是給受寵的宮妃的,她們就算請求也是白費?當然不能這么說,“臣妾的娘家離京都太遠,路途坎坷,多有不便。”
她這話到像提醒了他什么,讓他陷入了半刻的沉思,也是因為她這句話讓他記起了東省與京都之間還存在著一個很大的問題,那就是路途崎嶇,非要痛下狠心修出一條大道不可,這樣不但便于調(diào)兵,更適合糧草運送,畢竟東省是僅次于南江的第二大糧庫,“如果想見,過幾天讓漢陽、平奴進宮一趟,你們姐弟三個也可以敘敘家常。”
這是迄今為止,她所得到的賞賜中最讓她欣喜的一個,嘴角抑制不住地上翹,“這恐怕與禮數(shù)有些不合。”畢竟不逢年過節(jié)的,兩個兄弟大模大樣地來探視,豈不落人話柄,她還是要為家人的安全擔心,太過士氣高漲,對他們莫家來說只是壞,沒有好,畢竟他們在朝廷里沒有任何根基。
“還記得朕對你說過什么?”
是的,在東山行宮他說過,一切都是他說了算。
“謝陛下。”這次她是真心謝他。
還沒等她起身,李琛便進門來,說是皇四子有恙,作為父親,他當然要過去看一看,明顯是不能留在她這里了,在乎嗎?她當然要在乎的,只是不能讓他知道那是假裝的,畢竟他給了她一個天大的賞賜,她當然也要讓他知道,她是為他感動了。
笑,第一次給他,伴著清冽的香氣,到讓他有些迷糊,這女人還會笑得這么——有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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