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六 莫趙爭之端倪 (二)
說起來,這也并不算違了規(guī)矩,漢陽、平奴這兄弟倆是以侍衛(wèi)名義跟隨御林軍統(tǒng)帥進(jìn)得宮,而恰好這一日莫蓉被召幸,正好一方還沒走,另一方才剛來,就這么“碰”上了。
莫蓉想不到的是六年前那兩個調(diào)皮搗蛋的胞弟,如今已經(jīng)長成了大人,往她面前一站,還真不敢貿(mào)然相認(rèn)。
莫家人的長相都很秀氣,男子也是一樣,就像她的兄長莫函那樣,不過這兩個弟弟到真是異類,興許是外祖父那邊的遺傳,莫蓉的外祖父是行武出身。
“二姐!”兄弟倆齊齊奔了過來,根本沒有顧忌這里是皇宮大內(nèi),而他們這姐姐是皇帝的妻子,莫蓉不自覺地掃視了一下四周,幸虧只有龐朵在。
“都長這么大了。”想笑卻又想哭。
“二姐也變漂亮了,我剛才還跟平奴嘀咕,那個站在拱門口的漂亮女子難道真是我們二姐?”
依舊那么有活力的兄弟倆,讓莫蓉欣慰不已。
為了避諱宮里來往的侍女、宮人,龐朵引他們到了甘露宮外的一處偏殿的耳房。
“在御林軍里一切都還好嗎?”她一直都擔(dān)心這兄弟倆還年輕,不懂得為人處世,一旦惹了什么麻煩就壞了。
“沒什么不好,總比在家里讓父親整天教訓(xùn)的強(qiáng)吧。”漢陽伸手從茶盤里端了熱茶,咕嘟嘟灌了下去,在前殿站了足足一天,連口水都不能喝。
“爹娘跟祖父可好?”去年家里的消息說祖父似乎不大對勁,她一直擔(dān)心到現(xiàn)在。
“立春之后,便好多了,我們進(jìn)京之前,他都能下床了。”
聽到這些,心中不免放下一個重?fù)?dān),“聽說前些日子,皇上親口升了你們倆的職?”這些還是后來從別的宮里流過來的,她的消息一向很閉塞。
兩人互看一眼,不約而同地點頭,因為皇上臨時督軍,軍中進(jìn)行了一次針對西北匈人的演練,他們兄弟倆拔了頭籌,皇上姐夫一高興,就晉升了他們一個小官,沒什么大不了的。
“不管怎么說,既然得了皇上的恩寵,就要好好效力。”她就是擔(dān)心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胞弟捅出什么簍子來,他們比不得大哥知道進(jìn)退,滿打滿算,今年也不過才十六歲多,幼時身子弱,家人也不舍得太過嚴(yán)厲,到后來,父母年紀(jì)大了,對他們的管教也是力不從心,看這年輕氣勢的樣子,她就難放心。
兄妹三人聊了沒幾句,龐朵便進(jìn)來稟報,皇上下朝了……
漢陽、平奴不得不告退。
“等等——”見他們兄弟倆出門,不免快走幾步追上去,整了整兄弟倆領(lǐng)口的紅巾,一切想做得交待全都化作無言,只能看他們莫家的造化了……
尉遲南站在拱門口,遠(yuǎn)遠(yuǎn)地望著這一幕,她還是有感情的,至少對她的親人。
夜半三更,寢臥內(nèi)一片昏暗,莫蓉慢條斯理地拿開他摟在她腰間的手臂,門外已有提示,該是她離開的時辰了,一切動作都是輕聲捏手的,就怕攪了他的好夢。
好不容易抽開了半截身子,卻不想他翻了個身,剛剛那一切等于白費(fèi),不免讓人氣餒。
接下來連試幾次,依舊是這種情況,她不免懷疑他已經(jīng)醒了,趁著朦朧的光線,她仔細(xì)瞧了瞧他的雙眸,仍舊閉著的,看來是成心想戲謔她。
“就這么急著走?”果然,他開口了。
“陛下,四更底了。”
這時外面的李琛正好在輕擊門環(huán),也是提示莫蓉該起身了。
尉遲南輕咳一聲,外面的擊環(huán)聲陡然停滯,沒過一會兒又來了,莫蓉趁著他坐起身的空當(dāng),抬腿下床,也不知道哪件事惹了他的脾氣,他竟徑直坐起身,赤腳走出寢殿,拉開門,到把李琛嚇了一跳,“陛下——”趕緊低頭躬身。
還好他止住了怒氣,甩袖子出去,一圈的宮人、侍女圍著他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一刻之后,侍女給她略微收拾了下儀容,這才出來與他告退,而他依舊冷著一張臉,也許是沒睡足,也許是因為她不聽話,總之對她愛理不理的。
“回來——”待她走時,又把她叫了回來,居高臨下地那么俯視著她。
她不明白他把她叫回來做什么,就這么瞪眼?還是想發(fā)泄他的怒氣?
他抬手,莫蓉下意識地閉了下眼,也只是那么一瞬,但他的手并沒有落到她的身上,而是指了指自己的領(lǐng)口。
好一會兒,她才知道他要她做什么,原來紫袍的領(lǐng)口還有一粒盤扣沒扣,是讓她親自動手。
踮起腳跟悉心幫他扣上,嘴角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絲笑意,這是她第一次發(fā)現(xiàn)這個已過而立之年的皇帝身上竟還有這么天真的一面。
“臣妾該回去了。”扣完盤扣,退后一步,與他相視,只剛剛那么一瞬間,她才覺得他們之間有那么一點夫妻的感覺,即使不愛,但很親昵,就像這天下間很多的夫婦一樣,搭著伴過下去。
只是一轉(zhuǎn)身,望見殿門外那尊宮車,又將她拉回了現(xiàn)實,這里終還是皇宮,不是普通百姓家的庭院,而她身后這個男人是權(quán)傾天下的帝王,不是鄉(xiāng)府里哪個不知名的小男人。
四更時分,夜空依舊的星羅棋布,她今生還能走出這宮墻圈出來的一方天地嗎?
宮里沒有絕對的秘密,尤其皇帝寵幸誰這種事,不出一天,大小宮苑便得知昨晚莫蓉與尉遲南的那一幕系盤扣的親昵畫面。
嫉妒是毒蠱,一旦發(fā)酵起來,誰也說不準(zhǔn)能釀出什么東西來,只是很多人想不通,皇上為什么會喜歡這么個不起眼的女人,論才氣,她十四歲入宮,能有什么卓爾不群的本事,論性情,清淡無奇,宮里這種女人多得是,論相貌更別說了,也許她真得對皇帝下了什么蠱,竟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受寵如此。
但有一點,眾人還是在心里暗暗取笑的,盡管得了召幸,可就是不見這位婕妤娘娘的肚子鼓起來,再好的寵又如何?沒有誕下龍子龍女,照樣沒有前途,皇上的寵,那只是一時,孩子才是下半生的保證。
后妃們并沒有急著去招惹莫蓉,因為尉遲南始終還是常去趙昭儀那兒,真正受寵的還是這位風(fēng)華絕代的美人兒。
人的心都是奇怪的,盡管也氣憤趙昭儀的得寵,但因為莫蓉的貌不驚人,輸給趙昭儀似乎才更心悅誠服點,所以后妃們?nèi)ペw昭儀瓊樓閣去的更勤了,多是有意孤立莫蓉。
京都的春夏兩季很短,似乎沒過幾天就入了秋,早晚的寒氣也漸漸濃重了起來。
東省傳來了好消息,今秋的米糧收獲很好,據(jù)說到處都是高屯滿倉的,莫函進(jìn)了折子,說是皇糧已經(jīng)收停當(dāng),運(yùn)糧隊不日便啟程入京,還在奏折外送了尉遲南與莫蓉一人一份禮物,尉遲南的那份存在一只錦盒里,沒人知道是什么,莫蓉的禮物存在一只團(tuán)箱里,是一筐金燦燦的橘子,用松枝一層層鑲好,不至于在路上壞爛掉,莫家大哥到真是個心思縝密的人。
盡管只是這么普通的東西,但這筐橘子還是不能獨(dú)享的,分成了若干份,送到各個宮苑里,別人當(dāng)她炫耀也好,真誠也好,那都不是她能決定的了的,不過依她的看法,恐怕前者居多。
最后只剩下八只橘子,正好擺滿一只銀盤,這個也是不能吃,要留給皇帝。
只是他有一段日子沒來了,也不知道這橘子能不能撐到。
“娘娘,您說國舅爺給皇上的錦盒里放了什么?”龐朵正削梨,這幾日院子里菊花開得好,花粉多,多吃些梨子可以潤喉嚨。
“怎么突然來了這個興致?” 用竹片夾著宣紙壓好一枚菊花——龐朵喜歡弄這些,閑來無事她也幫些忙。
“外面都在談?wù)摚犝f大臣們也很多在打聽的。”龐朵的小道消息多,如今崇華宮也有了點名氣,打聽起事來,方便了許多。
如果說一份禮物能驚動大臣,自然不會是小事,哥哥只是管理倉儲的事,能有什么東西會引起眾朝臣的關(guān)注呢?他這才上任沒幾天,可不要惹出什么大亂子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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