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br> 顧飛帆仰躺在床上,雙手枕住頭,眼光定定地看著那嵌著暗燈和彩色玻璃的屋頂。</br> 這是他的“家”。</br> 從印度流浪回來后,冠群就力勸他在臺北安定下來,冠群是亞沛的大哥。如果說,在臺灣還有人真正了解一些他的過去,還能和他談談、和他共飲西窗下,就只有冠群夫婦了。主要,冠群娶了微珊的閨中知己——白曉芙。有一陣,在那些沉落的、失去的年代里,他、何冠群、鄧微珊、白曉芙四個,曾經多么幸福地把歡笑到處拋灑。那時的他,比亞沛還小。微珊和曉芙,不是姐妹,只是同學,但卻有些像紀訪竹和訪萍姐妹兩個。</br> 怎么?自從一個月前拜訪過紀家,那個家庭就在他腦子里印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象,他幾乎無法忘記那兩個女孩:一個幽柔如涓涓溪水,一個明媚如朗朗秋月。但愿幸福屬于她們!年輕的、青春的孩子們,她們都該有燦爛而溫馨的未來。孩子?在他眼中,她們真的只是孩子,而他,卻已蒼老麻木得像老人,雖然,他也才只有三十二歲。幾個三十二歲的男人,會經過那么多事故?不,他已經活了別人的好幾輩子了。</br> 不行,不應該再去想紀家了。應該振作起來,面對一下自己的未來!這是冠群一再叮囑的。</br> “把你的精神放到事業(yè)上去,你的工廠和辦公廳都需要整頓,如果你繼續(xù)流浪,臺灣這份產業(yè)遲早會被別的公司并吞!”</br> 這是實話,臺灣這些年來進步神速,工業(yè)發(fā)展到驚人的地步。他聽了冠群的話,確實下了一些工夫和時間在工廠上。但,工廠對他不是挑戰(zhàn),兩個月時間,他已經讓一切就緒,讓外銷訂單增加了一倍。夠了,他并不想成為商業(yè)巨子,太多的金錢對他并沒有意義。很多年前,他就悟出一個道理:“賺錢的快樂在于能買到用錢的快樂。”而現在,他的問題是,他居然沒有用錢的快樂!</br> 他凝視著天花板,有花玻璃的暗燈,像一屋頂的彩霞。房子是冠群幫他買的,曉芙幫他做室內設計的。他們夫婦配合得很好,丈夫經營建筑,太太做室內設計。房子在“云峰大廈”十一樓,居高臨下,可看到臺北的車水馬龍。但是……他環(huán)顧室內,多空曠的臥室啊!除了曉芙設計好的櫥柜床椅之外,他沒有在房里增加任何東西!墻上沒有字畫,桌上沒有擺飾,架子上沒有音響……這棟屋子,簡直沒有“人味”!</br> 就是這樣,這屋子沒人味!將近八十坪的面積,徒有三間臥室一間書房和一個大客廳,卻只有顧飛帆一個人!不,他自嘲地微笑,他連“一個人”都算不上,他只能算半個人,另外半個,他還沒找回來。他又想起訪萍那天真而孩子氣的問話:</br> “找你自己?你把自己弄丟了?丟到印度去了?”</br> 丟到哪兒去了?他瞇起眼睛,感到胸口壓著一樣沉甸甸的東西,那東西厚、重、陰冷……他對這東西很熟悉,自從離開微珊,他就對這樣東西熟悉起來,這東西無所不在,像影子似的追著他,追到美國、追到印度、追到臺灣,追他一直追到海角天涯,它的名字叫“寂寞”。</br> 他嘆了口氣,下意識地看看手表,晚上八點鐘。</br> 八點!正是臺北燈火輝煌,家家歡聚的時刻。他這個“打老虎的英雄”卻像僵尸一樣躺在床上,陪伴他的,是那個最忠于他,永不會和他離婚的妻子:“寂寞”。</br> 他又微笑了,自嘲地微笑。想起亞沛,亞沛崇拜他,認為他是“情圣”。“人家追一個都追不到,他可以連娶三個,好像天下女人由他挑似的!”</br> 他很感激冠群夫婦,他們從不把他那些歷史拿出來渲染,即使對自己的家人兄弟,他們也三緘其口,這使他免掉許多尷尬。因為,他最怕別人問他“結婚沒有”。亞沛對他的事一知半解,這一知半解造成的效果竟是崇拜,這也是件滑稽事。人生,想穿了,滑稽的事實在太多!</br> 他沉思著,不想動,不想說話。晚上八點鐘,臺北華燈初上,歌舞喧嘩……他卻擁抱著“寂寞”,躺在一張精致而豪華的雙人床上。</br> 門鈴驀然響了,清脆的“叮咚”聲敲碎了一屋子的沉寂,他被這突然的鈴聲嚇了一跳。這才想起,早上,大廈管理員就通知過要來收公共管理費,因為他白天不在家,“家”里總是空無一人,他們很難收錢。他跳下床來,伸了個懶腰。信不信由你,“寂寞”也會讓人疲倦!他真有倦怠感,累了!累了!這個“累”字,是難以解釋的。</br> 他走出臥室,穿過客廳,到玄關去打開了大門。</br> 出乎意料之外,門外并不是管理員,卻是容光煥發(fā)、精神抖擻的冠群夫婦!</br> “哈!是你們!”他有些驚奇地說,“怎么不先打電話?”</br> “怎么?屋里有人嗎?”曉芙伸頭對里面望望,悄聲問,笑意彌漫在眼底眉梢。顧飛帆不能不贊嘆,當了兩個孩子的母親,曉芙仍然像當年一樣,維持著那份天真和促狹的個性,也維持著當年的美麗。而且,她增加了一份成熟的韻味,就更加“有女人味”了。“我們出來散步,走呀走地就走到你這兒來了,根本沒想到單身漢的晚上,可能另有節(jié)目,這樣,咱們就告退了!”曉芙不由分說地,拉著冠群的手腕就往外走,好像他屋中真的藏了“嬌”。</br> “少胡鬧了。”顧飛帆笑著說,伸手把冠群和曉芙拉進屋子里來。“家里除了我就是我,我正悶得無聊,你們能來,太好了!”</br> 冠群走進客廳,四面張望。</br> “嗬!”他怪叫著,“你屋里怎么還是這樣空蕩蕩的?住了兩個月,好歹要添點東西呀!怎么連盞臺燈都舍不得買?沙發(fā)上連個靠墊都沒有!還好曉芙給你裝潢的時候,買了沙發(fā)地毯,否則,你是不是預備席地而坐?”</br> “可能。”顧飛帆回答。</br> “這個人已經不屬于城市了。”曉芙對他大大搖頭。“他該待在印度那個蠻荒叢林里不要回來!早知道你對住這么不講究,真冤枉我?guī)湍阍O計一番!”</br> “抱歉抱歉!”顧飛帆笑著對曉芙點頭。“其實,你心里有數,你明知道我很欣賞你的設計。對好的設計,添東西反而是種破壞……”</br> “別說恭維話!”曉芙打斷他,“我認得的顧飛帆從不虛偽!”</br> 顧飛帆看了她兩秒鐘。</br> “你認得的顧飛帆說不定早就死了!”他沖口而出。</br> 曉芙微微一怔,笑容頓消。室內本就空蕩,這句話一出口,立刻,就在空蕩之余,更增添了幾許感傷。冠群敏感地咳了一聲,走到沙發(fā)邊一屁股坐下來,大聲說:</br> “飛帆,給我一杯茶好嗎?我們剛剛出去吃小館,那粉蒸肉又咸又辣,現在只想喝水。”</br> “哦!茶!”顧飛帆回過神來,轉身往廚房走。“好,你們坐著,等我去燒開水。”</br> “什么?你連開水都沒有?”曉芙吸了口氣,走過去攔住他。“我看,我去燒吧。不過——”她頓了頓,注視顧飛帆,“你家里有茶葉嗎?”</br> “哦!”飛帆醒悟過來。“沒有。”</br> “你平常喝什么?”</br> “我在家的時候很少,需要喝的時候,喝酒——和自來水。”</br> 曉芙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br> “你知道你這個家里缺什么嗎?”她心直口快。“缺一個女主人!”</br> 飛帆立即變色,眼神陰暗,嘴唇蒼白。</br> “曉芙!”冠群警告地喊。</br> “我們?yōu)槭裁床淮蜷_窗子說亮話?”曉芙睜大眼睛說,“飛帆是缺一個女主人!他才三十二歲,為什么三十二歲的男人不能為自己再找一個太太,因為他離過三次婚嗎?因為有三個女人離他而去嗎?因為……”</br> “曉芙!”冠群再喊,從沙發(fā)里跳起來,走過去拉住妻子。“你今晚怎么了?又沒喝酒,怎么盡說些……”</br> “不該說的話?”曉芙接口,“大家都避諱談這個問題,于是,好朋友間都避重就輕,只談天氣石油物價和美國大選!”</br> “這些事也是我們的切身問題呀!”冠群勉強地說。</br> “不是飛帆的切身問題。”曉芙固執(zhí)地,“他該有個女朋友,該再去學習愛人和被人愛!”</br> 顧飛帆的臉色更白了,他那深沉而凌厲的眼光就顯得特別黝暗起來。</br> “曉芙!”他開口,聲音低沉、喑啞、誠懇、堅決,而有力。“你既然開了頭,在我的傷口上來開刀,我也只有實話實說。在臺灣,我只剩下你們這一對知己,我的事,你們最清楚。但是,我心里的感觸,你不一定能深入。讓我們今晚談過這問題,以后不要再談,好嗎?”</br> “你說!”</br> “我這一生,再也不交女朋友!再也不談戀愛!”飛帆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來,那種堅決和那種意志力,是曉芙夫婦從沒有感覺過的。“在經過那么多事情以后,在這世界上,不夠水準的女孩,我看不上,好的女孩,我配不上……”</br> “你是不是自卑感在作祟?”曉芙打斷他,熱烈地盯著他。“那幾次失敗的婚姻,并不是你一個人的過錯……”</br> “別提它們!”飛帆喊,聲音嚴厲了起來。</br> 曉芙吃了一驚,眼神立刻黯淡了,她有些受傷地低下頭去,用手挽住冠群,輕輕對冠群說:</br> “來得不是時候,咱們走吧!”</br> 飛帆很快地攔住他們,神情沮喪,眼光誠摯。</br> “別走!”他輕聲說,“曉芙,我知道你是好意。我……我……”他困難地吐出一句話來,“或者還有個機會,我能重建幸福。”</br> “重建?”曉芙迷惘地。</br> “微珊。”他費力地說出這個名字。</br> “微珊!”曉芙輕呼,臉色有些發(fā)白。</br> 飛帆轉開頭,走到窗子旁邊,用手支著窗格,望著窗外的街道。街上車子穿梭,來往如鯽,車燈在暗夜中連成一條條的光帶。他不敢看曉芙,只死瞪著那些車子,低聲說了一句:</br> “我從來不敢問,她是不是還在恨我?”</br> “我……”曉芙和冠群交換了一個視線。“我想,事情已經過去了。不至于了吧!但是,我不知道。”</br> “你難道沒有她的消息?”飛帆的手握著拳,手指上的青筋都凸了出來,他的聲音卻是沉靜的。“她好嗎?她在什么地方?”</br> “你都不知道?”曉芙無力地問。</br> “我不敢去知道。”</br> “她……”曉芙掙扎著說,“她很好,她又結婚了,三年前結的婚,對方是個物理博士。”</br> “哦。”飛帆閉上眼睛,那些閃爍的車燈使他暈眩。他的背脊挺直,身體僵硬如一尊塑像。“她總算有了個好歸宿!她在什么地方?臺灣嗎?”</br> “不。她和她父母全家移民到巴西,是在巴西結的婚。”</br> 一段短短的沉寂。</br> 飛帆睜開眼睛來,那些車燈仍然在閃爍,街車仍然在奔馳。人們,都在忙些什么?那些坐在車里的人,都要趕到什么地方去?他抬頭去看黑夜的天空,幾點疏星在對他冷冷地眨著眼睛。他心底有個小聲音在重復地說著:</br> “幻滅,幻滅,幻滅……”</br> 是的,幻滅。這種徹底的幻滅感會讓人發(fā)瘋,會讓人從心底寒冷到四肢百骸。永遠堅強的顧飛帆!永遠面對挑戰(zhàn)的顧飛帆正在絕望的浪潮中載沉載浮。不行!他深呼吸。必須擺脫這些,必須擺脫這種絕望,否則,他立刻就會精神崩潰!他驀地回過身子來,正視著冠群和曉芙。</br> “冠群,你還沒喝到茶。”他說。</br> “算了!”冠群懊惱而急促地接口,“我改天再來喝吧!曉芙,走了!”</br> “等一下!”飛帆很快地說,“我家里雖然沒有茶,但是,在臺北,要找個喝茶的地方太多了!”他抓起沙發(fā)上的西裝上衣,“走吧!我請你們去一個地方,可以喝茶,喝咖啡,喝果汁,還可以打掉太空飛碟,打到你有成就感為止!”</br> “你在說些什么?”曉芙不解地問,一面關心地研究著飛帆,后者的臉色已恢復了平靜,除了眼珠特別黑,黑得像夜,深不見底之外,他看不出有什么特別。“你要帶我們去哪里?”</br> “斜陽谷。”飛帆笑了笑,望著冠群,“不要以為是什么山谷之類,那是一家咖啡館。你知道我第一次知道斜陽谷,是從……你弟弟亞沛那兒聽來的。最近,我有很多晚上,都消磨在那家咖啡館里。”</br> “哦?”冠群有些好奇。“那咖啡館有什么特別嗎?亞沛去的地方,不可能有多奇妙。”</br> “確實,那兒并不奇妙。”飛帆自嘲地笑了笑,“那只是一家普通的咖啡廳,在那兒,你們可以喝到茶,我呢,可以發(fā)泄一些郁悶之氣。”</br> “我從不知道什么咖啡廳可以讓人發(fā)泄郁悶。”曉芙轉動著眼珠,眼光明亮。“但是,我猜到那咖啡廳里有什么東西了。”</br> “什么東西?”冠群追問。</br> “最近才流行起來的玩意:電動玩具!”</br> “曉芙,”飛帆贊賞地說,“你是個天才!”</br> “電動玩具?”冠群怪叫著,“飛帆,你不是說,你迷上電動玩具了吧?那是小孩子做的事!”</br> “我確實說,我迷上了電動玩具,那并不是小孩子做的事。”飛帆從桌上拿起汽車鑰匙。“我跟你打賭,當你在打那些小蜜蜂的時候,你只一心一意要射掉那些飛舞的東西,而沒有心思想別的。”“老天!”冠群嘆著氣,“從打老虎到打蜜蜂,你可走了一條漫長的路!”</br> “相當漫長,而且,是極端地不同。”</br> 他們走出了房間,帶上了房門。進入電梯以后,冠群還在那兒嘰哩咕嚕地抗議:</br> “電動玩具!飛帆,你簡直是墮落了,墮落得一塌糊涂!我真不相信你會去玩一個玩具!你不要讓我輕視你,打老虎的顧飛帆去玩電動玩具!”</br> “你盡管輕視!”飛帆說,沉吟地看著他,“那些機器在進攻人性的弱點,每一種機器是一種挑戰(zhàn)……”</br> “我以為,你的挑戰(zhàn)都在生命里。”</br> 顧飛帆嘴角的肌肉僵硬了一下,眼珠更黑更深更陰暗了。他們走出電梯,走向大廈停車場,這才發(fā)現不知何時,天上飄起毛毛雨來了。空氣里有著寒意,風吹過來是蕭瑟而清涼的,涼得讓人的心境也凄冷起來。</br> 一直走到車邊,打開了車門,顧飛帆才回過頭去,對冠群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話:</br> “如果我以后的生命里,只要面對機器的挑戰(zhàn),那就是我的福氣了!”</br> 曉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沒說話。</br> “你為什么搖頭?”飛帆問。</br> “你還太年輕了。”曉芙說,“你的一切,都那么奇怪,命中注定,你一生要面對挑戰(zhàn)。飛帆,我可以預言,你生命里,還有無數的挑戰(zhàn)!”</br> “請你別咒我!”飛帆鉆進駕駛座,讓冠群夫婦都擠在他身邊的位子坐下。他一面發(fā)動車子,一面輕聲說:“夠了。我不希望再發(fā)生任何事故。我可以面對機器、叢林、野獸……只要不是人。”</br> “不是女人。”曉芙加了一句。</br> 飛帆看了她一眼,沒再說話。扭開了雨刷,雨絲紛紛飄落在玻璃窗上,雨刷再把那些細碎的小水珠一掃而空,周而復始,雨刷做著同樣的工作。飛帆搖頭低嘆,很多人,也像雨刷一樣,不是嗎?</br> 車子駛上了街道,加入了那些來往穿梭、勿忙奔馳的車海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