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br> 蕭家這晚燈火輝煌。</br> 這是迎藍(lán)第一次走進蕭家。</br> 坐在蕭家的大客廳里,她還真有些不自在,那客廳寬敞明亮,有兩面都是玻璃窗,可從窗內(nèi)直接看到窗外的小花園,那花園雖小,倒五臟俱全。有假山,有巨石,有叫不出名字的花花草草,有挨著圍墻,一排綠油油的、高大的“肯氏南洋杉”,阿奇告訴她,這種南洋杉,品種名貴,冬不落葉,永遠(yuǎn)長青。她對那南洋杉注視良久,樹猶如此,人,能不能這樣呢?她最喜歡那園中的一彎小水池,池中種滿荷花,如今,天氣已冷,殘荷萍碎,更有種說不出的詩情畫意,使她不自禁地想起“留得殘荷聽雨聲”的詩句。水池四周,是巨石嵯峨;每塊巨石的石縫間,都開著一簇簇小花,有海棠,有月季,有金盞花,還有棵小小的楓樹,紅葉,在樹枝上映著燈光閃耀。</br> 蕭家的大客廳,倒看不出任何金碧輝煌的東西,簡單的白紗窗簾,飄然曳地,墻上掛著兩巨幅油畫,另一邊是古董架,架上有音響,有電視,有書籍,還有一些出自名家之手的雕塑。</br> 迎藍(lán)四面張望,心底油然升起一股溫暖之情。蕭彬這晚是那么和藹,笑吟吟地抽著煙,簡直是個忠厚長者。蕭太太握著迎藍(lán)的手,親切,自然,關(guān)懷,而且不停地低聲埋怨:</br> “瘦了!瘦太多了!阿奇,都是你的罪過!”</br> 阿奇在一邊癡癡凝望,微笑掛在嘴邊,憐惜掛在眉端,他低嘆著說:</br> “媽,你沒有發(fā)現(xiàn)我也瘦了嗎?是誰的罪過呢!”</br> “是我的罪過!”蕭太太出人意外地說。</br> “與你有什么關(guān)系?”阿奇驚異地。</br> “當(dāng)然有關(guān)系,你不生在我家,迎藍(lán)也不會生氣了!”</br> “這么說來,”蕭彬插嘴,“還是我的錯頂大,如果阿奇不姓蕭,就沒這么多周折了!”</br> “哎呀!”采薇親自端茶奉水,煮咖啡,女傭阿娟在一邊侍候,“如果沒有爸和媽,哪兒會有個精靈古怪的阿奇?如果沒有精靈古怪的阿奇,我們這位精靈古怪的夏小姐,預(yù)備到什么地方去找這樣合意的人呢!”</br> 全屋子的人都笑了,和諧與溫暖彌漫在整個大廳里。</br> 這晚,也是迎藍(lán)第一次見到蕭人仰。奇怪的是,她在達遠(yuǎn)工作了這么久,蕭人仰居然沒在達遠(yuǎn)出現(xiàn)過。是采薇牽著她的手,對她介紹的:</br> “這是蕭人仰。”她轉(zhuǎn)頭對人仰說:“這就是把蕭家鬧得人仰馬翻的夏迎藍(lán)。”</br> 迎藍(lán)抬頭看蕭人仰,他一身的白,白襯衫,白長褲,外加一件白背心,如果別人這樣穿,迎藍(lán)一定會覺得怪怪的,假假的。但是蕭人仰這樣穿,就硬給人一種玉樹臨風(fēng),瀟灑不羈的味道,連阿奇,都被他比下去了。他和阿奇長得不太像,阿奇有些野,他很文;阿奇爽朗,他比較沉默;阿奇不是非常細(xì)心的,他卻細(xì)膩溫存。他的面頰比較長,眉毛沒有阿奇粗,但是,他那對眼睛卻長得真好,看著人的時候,總有種專注的神情,專注得令人感動。迎藍(lán)一看到他,就知道黎之偉的失敗,并不僅僅是貧富的關(guān)系了。</br> 蕭人仰親切地看她,立即對阿奇說:</br> “能不能向你借一借迎藍(lán),我有幾句話想跟她單獨說!”</br> 阿奇抓抓頭,看看采薇,再看人仰,笑著說:</br> “你總不至于連弟弟的女朋友都搶吧,你已經(jīng)有了采薇了,要知足啊!”</br> 采薇笑得甜甜的,去倒咖啡。抿著嘴不語。</br> “沒關(guān)系,阿奇,”蕭彬開了口,“他搶了你的,你再去搶他的!”</br> “什么話?”蕭太太對著蕭彬又笑又嚷,“你是公公呢!也跟著小的一輩開玩笑!”</br> “別忘了,”蕭彬正經(jīng)八百地對蕭太太說,“你也是我打倒三個情敵,才搶來的呢!”</br> “哈!”阿奇大笑,仰躺在沙發(fā)中,長手長腳似乎都沒地方放。“如果我會寫小說,我要把咱們家的事都寫下來,題目就叫‘搶’!”</br> 大家又都笑了,采薇笑得最不自然,似乎若有所思。</br> 蕭人仰沒有疏忽采薇的表情,他深切地看了她一眼,就攬著迎藍(lán),走到客廳外的陽臺上,這兒可以看到整個花園,可以聞到月季和桂花的飄香。</br> “迎藍(lán),”人仰開門見山,很誠懇、很真切地說,“你和采薇很早就認(rèn)識了,是嗎?”</br> “是的,是和——黎之偉差不多同時。”</br> “你知道我為什么不出現(xiàn)在達遠(yuǎn)?”他忽然轉(zhuǎn)換了話題,“我和采薇結(jié)婚后,我就主管了茂遠(yuǎn)公司,茂遠(yuǎn)和達遠(yuǎn)的營業(yè)性質(zhì)不同,也做進出口,是藥品的進出口,我們擁有幾個大藥廠的經(jīng)銷權(quán)。茂遠(yuǎn)在表面上和達遠(yuǎn)是兩個機構(gòu),事實上是……”</br> “我懂了。”迎藍(lán)接口,“又一個外圍公司。”</br> “是的,我不去達遠(yuǎn),主要是避開黎之偉。”</br> “你認(rèn)為,黎之偉會笨到不知道你在茂遠(yuǎn),而只知道你在達遠(yuǎn)嗎?”</br> “不。黎之偉不是要找我一個人的麻煩,他要找整個蕭家的麻煩,所以,他連你都找上去。”</br> 迎藍(lán)沉思不語。</br> “你知道,采薇最近平靜多了,”他又繼續(xù)說,“我想我該謝謝你。”</br> “為什么?”</br> “因為你常和黎之偉在一起,因為黎之偉又變好了,也因為你開導(dǎo)了采薇。迎藍(lán),你知道什么叫愛情?”</br> 迎藍(lán)愣了愣,說:</br>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br> 人仰看著她,搖搖頭。</br> “愛情不難在別離,懷念常常會美化愛情。最難的愛情,是天天相見,所以我說:時時相見,刻刻不厭。這是人類最困難的一件事,人天性里有喜新厭舊的本能,還有種‘得不到的永遠(yuǎn)是好的’那種向往性。對男人,有些大男人主義,主張愛要愛得瀟灑,分也分得瀟灑。實在,愛情是無法瀟灑的一件事,你真能做到瀟灑,你就根本不是愛!”</br> 迎藍(lán)凝視他,有些心折。</br> “你一定愛極了采薇!”她感嘆地。</br> “不愛她,不會對她用那許多心機。不過,說實話,”他微笑了一下,笑容相當(dāng)動人。“我追她還沒有阿奇追你來得苦!或者,我們兄弟注定要在愛情中受苦!”</br> 她臉上發(fā)熱,把目光調(diào)到花園的草叢里去,那兒,有對螢火蟲在上下追逐,忽隱忽現(xiàn)。</br> “我主要找你談?wù)劊且獑柲阋痪湓挘乙欢纫詾槔柚畟サ霓D(zhuǎn)變,是因為得到了你,現(xiàn)在,阿奇回來了,你又回到阿奇身邊,你認(rèn)為黎之偉能忍受嗎?”</br> 迎藍(lán)怔了怔,忽然抬頭看人仰。</br> “你希望我怎樣?是選擇黎之偉,讓你們夫婦平安,還是選擇阿奇,讓蕭家仍然罩在黎之偉的陰影底下?”</br> “你的心選擇什么?”他問。</br> “你的心選擇什么?”她反問。</br> “我希望你選擇阿奇!”他深深看她。“但是,必須警告你小心黎之偉,這是第二度姓黎的敗給姓蕭的!”</br> 她睜大眼睛,瞪視人仰。知道他并不了解,黎之偉可能另有所愛,沉默片刻,她才說:</br> “黎之偉可能早就想通了,他也可能另有女朋友了!”</br> “我知道你的想法,”人仰點點頭,“別忘了,人類有追求自己得不到的東西的本能。人類又生來有種自憐和自虐的本能。黎之偉二者兼具。他是很危險的。迎藍(lán),”他語重心長,“小心一點,不要任何事情都打如意算盤,很多事是你想象不到的,我有種直覺——故事并沒有完。”</br> 迎藍(lán)被他說得有些心慌,她仔細(xì)尋思,昨夜阿奇回來,今晚她就留在蕭家晚餐,她也故意把公寓讓給韶青和黎之偉,他們不知道談得怎樣?但是,截至她來蕭家止,黎之偉并不知道阿奇回來。而昨天,自己跟黎之偉分手前說的最后一句話是:</br> “黎之偉,你有沒有一點愛我?你要不要我?”</br> 她不安地用手敲著欄桿,眉頭輕蹙起來了。</br> “喂喂,人仰!”阿奇拉開落地窗,忍耐不住地跳了出來,沒頭沒尾地亂嚷,“你在誘拐迎藍(lán)嗎?談了這么久,太過分了!迎藍(lán),別理他了,大家菜都擺好了,等你們?nèi)コ酝聿湍兀 彼牧伺娜搜龅募纾鞍阉€給我好不好?”</br> 人仰笑了。阿奇也笑了。迎藍(lán)在他們的笑容里,很感動地發(fā)現(xiàn)一件事:他們兄弟兩個,實在手足情深!她很難在別的家庭里,發(fā)現(xiàn)這樣親愛的兄弟,尤其是富有的家庭,多的是兄弟鬩墻、爭權(quán)爭勢的故事。</br> 她跟著阿奇兄弟走進餐廳。采薇懷疑地、微笑地看看迎藍(lán):</br> “人仰是不是在說我壞話?”她故意地,明知故問。</br> “是啊!”迎藍(lán)說,張大了眼睛,“把你罵得天翻地覆,一塌又糊涂!”</br> “迎藍(lán)!”人仰笑著對她拱拱手,滿臉的書卷味兒。“你愛開玩笑,我們這個實心眼的采薇,是什么事都認(rèn)真的呢!”</br> “怎么?”迎藍(lán)故意挑起眉毛,認(rèn)真地說,“你剛剛不是告訴我,和采薇是‘時時相見,刻刻相厭’嗎?”</br> “咳!”人仰咳了一聲嗽,尷尬地看迎藍(lán),“你是真聽錯了呢,還是故意開玩笑?”</br> “噢!”迎藍(lán)拍拍腦袋,恍然大悟地,“我說錯了一個字。他說的是‘時時相見,刻刻不厭。’我看他有點傻氣,采薇,你怎么會嫁他呵?他真有點傻氣,是不是?他每天上班不知怎么上的?應(yīng)該再加兩句話:‘分分別離,秒秒思念!’哇!”她笑著轉(zhuǎn)向阿奇,小聲說,“我是不是還有點文學(xué)天才?”</br> “你——”阿奇盯著她,又笑又愛又寵又憐,“你是個古怪小精靈,很會翻江倒海的!”</br> “我已經(jīng)領(lǐng)教了!”人仰說,抬頭對父母,“爸、媽,你們當(dāng)心,她是夠厲害的了。”</br> “我早就領(lǐng)教了!”蕭彬笑著嚷,“上班第一天,就跟我抬杠抬個沒完,氣得我差點把她解聘!”</br> “你怎么不把她解聘啊?”阿奇埋怨地喊,“如果你不用她當(dāng)秘書,我也不會吃那么多苦頭了!”</br> “也應(yīng)該有個人讓你吃吃苦!”蕭太太對阿奇點點頭,“免得一天到晚,眼高于頂,對每個女孩都三分鐘熱度……”</br> “咳咳咳!”阿奇真咳嗽。</br> 蕭太太沒會過意來,轉(zhuǎn)向迎藍(lán):</br> “迎藍(lán),你不知道,這小子有過多少女朋友……”</br> “咳咳!”阿奇再咳,端了一碗湯直送到母親嘴邊去。“媽!你喝口湯!媽,你要不要吃鮑魚?唔,有你最愛吃的螃蟹,媽,我給你剝螃蟹。你要鉗子,還是要黃?啊呀,這只螃蟹好肥,你看!媽……”</br> 全桌子的人都在笑,阿娟也在一邊掩著嘴笑。迎藍(lán)肚子里在笑,臉上卻一副認(rèn)真樣,直望著蕭太太。</br> 蕭太太推開了阿奇的手,自顧自地說下去:</br> “這小子自命不凡,給那些女朋友取了一大堆外號,這個是斗雞眼,那個的下巴可以當(dāng)湯匙,這個眉毛太粗,那個聲音太細(xì),還有位朱小姐,長得真夠漂亮,簡直沒地方可挑,他卻嫌人家姓不好。”</br> “姓不好?”迎藍(lán)問,興趣真的來了。</br> “他說,如果結(jié)了婚,就變成蕭朱聯(lián)婚,聽起來像小豬聯(lián)婚!”</br> 迎藍(lán)差點噴飯,全桌都笑成了一團。迎藍(lán)用手指指蕭人仰,再指指祝采薇,笑得不過氣來。采薇眼珠一翻,這才會過意來,她又笑又噘嘴,瞅著阿奇說:</br> “好哇!你在背后損我們,當(dāng)心,你那些粉紅色事件,我也不幫你保密了……”</br> 阿奇立刻對采薇打躬作揖:</br> “采薇,采薇,不,嫂嫂大人,你就饒了我吧!”</br> “阿奇,”人仰用手托著下巴,一副沉思狀,“我記得你對那個崔崔……崔什么的女歌星……”</br> 阿奇跳起來,也不顧什么餐桌禮貌了,他跑到人仰身后,一把就蒙住了他的嘴,大聲說:</br> “人家才從國外回來,你們是不是存心要把我再逼走啊?”</br> “好了好了!”蕭太太慌忙說,掩不住那“愛子心切”的情懷,“咱們不開他玩笑了!在迎藍(lán)面前,好歹給他留點面子吧!來,阿奇,”她打圓場,“你給我剝了半天的螃蟹鉗子呢?”</br> “他呀!”采薇細(xì)聲細(xì)氣地說,“剝完了殼,就一不小心把鉗子放到迎藍(lán)碗里去啦!迎藍(lán)聽得出神,就一不小心把鉗子給吃下肚子里去啦!”</br> 這一下,滿桌哄然,迎藍(lán)的臉孔漲紅了,瞅著采薇,這才發(fā)現(xiàn),她也有這么活潑和調(diào)皮的時候。阿奇被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他立刻擺脫了這一層尷尬,反而大笑特笑起來,蕭太太驚奇地望著他,說:</br> “你笑什么?”</br> “笑我自己哇!”阿奇嚷著。轉(zhuǎn)頭面對迎藍(lán),正色說,“我一生不侍候女孩子,只有女孩子侍候我,現(xiàn)在我完蛋了!會被他們說一輩子,笑一輩子,你信嗎?等我們老到八十歲,我媽還會對我們的曾孫子說:阿怪啊……”</br> “什么?”蕭太太問,“阿什么?”</br> “我叫阿奇,我曾孫子叫阿怪。”阿奇一本正經(jīng)地,又繼續(xù)說,“我媽會說:‘阿怪呀,你知不知道你曾爺爺當(dāng)初給我剝螃蟹鉗的故事呀……’就這樣,這故事會一代傳一代,將來幾百幾千年后,蕭家的列子列孫,什么都不記得了,只記得他們有一個叫阿奇的老祖宗,把要孝敬給老老祖宗的螃蟹鉗子,孝敬給了他那未進門的蕭門夏氏太夫人!”</br> 全桌的人被他說得腦筋都轉(zhuǎn)不過來,等到轉(zhuǎn)過來,就又都忍不住笑得天翻地覆。連阿娟也笑,廚房里的張嫂,也伸個頭出來笑,花園里的紡織娘也笑,肯氏南洋杉和海棠、月季統(tǒng)統(tǒng)都笑了。</br> 夜色也在笑,昨夜的風(fēng)雨早成過去,月色明媚如水,流動在樹梢花影中。迎藍(lán)環(huán)室四顧,早忘了這是“蕭”家,忘了這是“豪門”,只看到有種名叫“幸福”的氣氛,正慢慢地擴散開來,擴散開來,擴散開來,直至充塞在房間的每個空隙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