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背袋客也有大老板夢
    黎明破曉。
    城市逐漸喧囂，作為羊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商業(yè)街區(qū)，BJ路上，人流以眼見的速度遞增。
    隨著天光大亮，地標(biāo)性的百貨大樓對面，馬路牙子旁邊，匯聚了烏壓壓一片人頭。
    大伙昂頭打量，見證著一件稀奇事的誕生——百貨大樓樓頂，一夜之間，竟多出一副巨型廣告。
    片幅之巨大，冠絕整個羊城。
    大伙嘰嘰喳喳，誰也沒見過比這更大的廣告牌。
    瞅清楚的人，發(fā)現(xiàn)是家合資企業(yè)打的……那沒事了。
    “空白磁帶？啥玩意？干嘛使的？”
    “我說這位大哥，你有點見識行嗎？你聽歌的磁帶哪來的，肯定是空白磁帶造的唄。”
    “我不聽歌。”
    “……”
    這事跟普通老百姓關(guān)系不大，大伙只是看個稀奇和熱鬧。
    但是顯而易見，甭管誰來到BJ路，只要不瞎，都能看見這副巨型廣告。
    它實在太醒目了！
    余浩華，一個活躍在天河一帶的磁帶販子。
    老家住在城中村，他捯飭出一間小作坊，專門翻版流行歌曲磁帶，然后批發(fā)給周邊的個體戶。
    三洋開始廣為流行，這撥時代紅利算是被他吃到，漸漸流傳開來的“萬元戶”頭銜，有他一個。
    他這買賣不好與外人說，其實極為簡單。七八臺磁帶刻錄機(jī)，是港城親戚給他陸續(xù)搗騰回來的，有電就能運行。再捎回一些正版磁帶。余下只需要原材料——空白磁帶。
    旁人不曉得的是，他的貨源來自高第街。
    一個姓栗的老板，人家生意干得那才叫大。
    他眼饞得緊。
    卻又學(xué)不來。
    栗老板直接從港城搗騰空白磁帶，他沒這個能耐，也不想碰。
    抓住不得了。
    栗老板自己也賣歌曲磁帶，很明顯的是，他的利潤沒人家大。
    今天，又是一個上貨日，一大早，余浩華帶著兩名跟班，每人胳肢窩里夾著一卷編織袋，乘公交在BJ路下車。
    “他們瞅啥呢？”
    甫一下車，三人便看到馬路牙子旁黑壓壓一片，都昂頭打量著對面天上。
    難不成有不明飛行物？
    余浩華忙扭頭望去……卻看到一副巨型廣告，但是，它帶給余浩華的驚喜，遠(yuǎn)比真看見不明飛行物來得更強(qiáng)烈。
    內(nèi)地居然有了空白磁帶貨源？
    正經(jīng)的！
    堂而皇之打出廣告！
    那他還可勁巴結(jié)姓栗的干嘛？
    “華哥，你看，空白磁帶！”一名馬仔咋咋呼呼。
    “老子有眼。”
    余浩華心花怒放啊，只覺得這個時代對他太好了。想什么來什么。
    “高第街47號有門市部，走！”
    “華哥，萬一他們賣的比那個姓栗的還貴呢？”
    “不可能吧。”
    “華哥，萬一他們質(zhì)量不行呢，本來就有客戶反應(yīng)，說我們的貨太失真。”
    “這…倒有可能。”
    余浩華沉吟道：“要是質(zhì)量差得不多，價格還便宜，該用用！那幾個挑刺的客戶，不做就是。”
    但是如果質(zhì)量差太多，以他們的粗糙刻錄方法，只怕歌兒都要走調(diào)。
    那就沒轍了。
    三人哧溜殺到高第街，特地避開環(huán)球音樂，來到TTK家電的門市部。
    鋪子里人滿為患。
    看稀奇的比買貨的多，廣告效應(yīng)可見一斑，倒也有散客買個一兩盤，拿回家自個錄著玩。
    零售價格為兩塊錢每盤。
    李建昆今兒依舊在，戳在柜臺里側(cè)，守著索尼錄音機(jī)，主要搞客戶體驗。
    余浩華最關(guān)注的就是磁帶效果，擠了老半天，可算擠到他跟前。
    “靚仔，伱們的空白磁帶質(zhì)量咋樣？”
    李建昆搭眼一瞧，眼神落在他胳肢窩里的編織袋上，知道來了批發(fā)商。立馬祭出“神器”——
    來自德國森海塞爾的一款大耳罩耳機(jī)。
    熱衷于專業(yè)音頻的人，沒人不知道這個牌子，哪怕擱后世。
    鋪子里這么嘈雜，顯然不好像昨天樣現(xiàn)場錄制，因此李建昆提前錄了些東西。他笑著把耳機(jī)遞給對方。
    等余浩華戴上后，他摁下播放鍵。
    “我來唱一首歌，古老的那首歌，我輕輕地唱，你慢慢地和……”
    劉文正的《閃亮的日子》。
    這年頭有個風(fēng)潮，所謂“女學(xué)鄧麗君，男學(xué)劉文正”。
    余浩華越聽眼神越亮，摘下耳機(jī)，驚訝道：“臥槽，這誰唱的？”
    嗓音跟劉文正渾不相似，曲子略有修改，完全唱出了自己的風(fēng)格。
    <div  class="contentadv">        有種說不出的滄桑和悠遠(yuǎn)，配合歌詞，倒真成了一首“古老的歌”，別有一番韻味。
    這人如果去港臺，指不定能成歌星！
    “我。”
    余浩華：“……”
    李建昆摸了摸鼻尖，倒不是他多有音樂才華，嗓音條件只能說湊合，主要……劉正文沒他唱歌時間長啊，劉正文也不會中國風(fēng)呀。
    “你你……”
    “這不重要。”
    李建昆擺手打斷他，笑呵呵問：“老板以為我們的空白磁帶質(zhì)量如何？我自個用錄音機(jī)錄的，你應(yīng)該能分辨出來是我的聲音。”
    有些人說話和唱歌，完全兩個嗓音。他還好，比較統(tǒng)一。
    余浩華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是來干嘛的。
    他咂摸咂摸，確實辨別出歌是這個靚仔唱的。要這么看……這磁帶的質(zhì)量，那是相當(dāng)可以啊！
    感覺比進(jìn)口磁帶還要好。
    栗老板那邊弄來的港城貨，他平時不是沒自個錄著玩過，錄出來的歌，那叫一個稀爛！
    他覺得自己的歌喉挺好的。絕對是磁帶的問題，嗯，錄音機(jī)也占一部分因素。
    “還行。你們的磁帶怎么賣的？我批發(fā)。”
    “十盤起批，一塊五。”
    “一塊五？”
    余浩華心頭一樂。
    便宜啊！
    他問栗老板拿貨，每盤一塊八。
    李建昆在他臉上掃了掃，適時道：“如果批多的話，還有優(yōu)惠。”
    竟然有這種好事？
    余浩華狂喜，忙問：“怎么個優(yōu)惠法？”
    李建昆彎腰，摸過一張16開的紅紙。
    幾個坑……呸！幾個優(yōu)惠政策，上面全有。
    余浩華搭眼望去，雙眼越睜越大，當(dāng)看到“批發(fā)一萬盤”的優(yōu)惠政策后，人都懵了！
    贈送一千盤！
    三天兩夜，港城……帝王游！
    這不等于平白得了1500塊嗎？
    這個帝王游的價值，更是難以估量！
    “我們一萬盤的批發(fā)活動，現(xiàn)在做得蠻不錯，很多客戶選擇。”李建昆一臉真誠。
    余浩華將信將疑，“是嗎？”
    “喏，旁邊有家環(huán)球音樂的栗老板，昨天剛訂了一萬盤，你可以去打聽。”
    余浩華瞪眼，“他…問你們進(jìn)貨了？”
    喲，熟人。那就更好推銷。
    人的心理，通常不愿被熟人比下去，陌生人反倒無所吊謂。
    李建昆含笑點頭。
    余浩華表情陰晴不定，15000塊，可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近乎他全部身家。
    但是，批發(fā)一萬盤的優(yōu)惠政策，吸引力真的好大！
    他捫心自問，他需要一萬盤空白磁帶嗎？
    生意長期做，還是需要的。
    他又想到，為什么栗老板這么有錢？
    人家有魄力啊！
    現(xiàn)在，栗老板放棄港城貨源，也在這里進(jìn)貨，等于說他和栗老板的生意模式，已經(jīng)沒多大差。
    想起每次見栗老板，明明是送錢給他賺，還得求爺爺告奶奶，好說歹說才讓他多勻出一點。
    余浩華忽然覺得格外不爽！
    憑什么別人吃肉，他只能喝湯？
    他現(xiàn)在肯定沒有栗老板有錢，可如果…連魄力都比不上對方，怕是一輩子都要矮這個同行一頭。
    他也想做大老板！
    李建昆留意著他的表情變化，原本還想踢上幾腳，驀然發(fā)覺對方身上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出一股豪邁。
    得，省嘴皮子了。
    特喜歡這種愛動腦子的人。
    “靚仔，拿盤新磁帶給我看看。”
    李建昆自無不從。
    余浩華翻來覆去打量著，小龍留意到這邊的情況，湊過來，小聲問：“昆哥，批發(fā)商？又搞定一單？”
    “差不多。”
    “他批多少？”
    “大概一萬。”
    “嘶！”小龍著實打量了余浩華一番，胳肢窩里還夾著袋子，怎么看都不像大客戶。
    這時，耳邊傳來聲音。
    “行吧，我也批一萬。”
    小龍：“……”
    李建昆拍拍他肩膀，“愣著干嘛，簽單啊。”
    “噢噢。”小龍滿臉迷弟表情。
    背袋客也能被您搞出一萬的大單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