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一章 憂心輕松失落
    她當(dāng)然不會賭氣就避而不見回去了,心里掛著事總得要了結(jié),無論后果是好是壞總比吊在半空不落地好受。好歹今天就要尋機(jī)會說上幾句話,把話說開、將事兒了結(jié)了,最好打消張寧的疑慮。
    自己真是沒事找事,主動去招惹出麻煩,又心急火燎地想趕快了結(jié)。
    剛才在珠寶店見面時尷尬,方寸驟亂,急匆匆出門回避,然后不知如何進(jìn)行下去。不過很快她發(fā)現(xiàn)張寧也走了出來,然后向反方向走,期間還回頭看了一眼;董氏立刻明白自己應(yīng)該跟著他走,但在街上要保持距離。
    (張寧獨(dú)自出來一趟著實不易,事前必須進(jìn)行諸多布置,好在他對內(nèi)侍省和侍衛(wèi)隊暗哨都擁有最高知情權(quán)和掌控力,親自過問其部署,妥善安排后總算能保證此行之密。)
    只見張寧擇路走進(jìn)了一家熱鬧的茶樓,董氏跟進(jìn)去時只見里面的廳堂上正有戲班子在唱戲,請了戲班子這里便人多嘈雜。一兩個人一到里面就像一顆石頭丟海里,不太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了。董氏好不容易才發(fā)現(xiàn)張寧正與一個小二說話,然后上樓,她也便隨行上樓。
    等小二離開后,她便掀開一道簾子走進(jìn)了樓上的一處隔間看臺,果然見張寧正坐在里面。
    他起身抱拳道:“夫人請坐,我已吩咐小二不必上茶,此處應(yīng)不會有人打攪了。”
    董氏忙屈膝行了一禮,低著頭怪不好意思地在旁邊一把空椅子上坐下來。張寧看起來反倒十分從容,他隨即便說道:“那珠寶店平素進(jìn)出的就沒幾個人,很容易被人注意記住,我并不想此事張揚(yáng)出去,對我沒有好處;想來夫人也必定一般心思,名節(jié)對你關(guān)系重大,我也全然明白的。”
    董氏聽他這么一說,頓時安心了不少。她也不支聲,只是默默聽著,心道如何開口解釋一下自己約他見面的事,無奈張寧卻不問那事,叫她一時難以開口。
    張寧沒聽到回應(yīng),便轉(zhuǎn)頭看窗戶扇外面的戲臺子……好在這種被忽略的事,董氏已經(jīng)習(xí)慣了。不料正在這時,張寧便自然地伸進(jìn)袖子,掏出一串紫色的珠子出來,用一種不在意的樣子放在桌子上,“我見這紫色的石頭賣相還不錯。”
    這不正是在店鋪里看的那串紫瑪瑙么?董氏驚訝意外,問道:“你買給我的?這算什么意思?”
    張寧轉(zhuǎn)頭說道:“去年在辰州,我確實做錯了事,略表歉意……咱們就當(dāng)什么也沒發(fā)生過如何?我說得輕巧,可事已至此唯有掩蓋才最好,不然就算把壞事揭露出來,對夫人卻是更大的傷害。”
    董氏看著面前的瑪瑙鏈子,小小的東西卻如最后一根稻草,她似乎感覺什么東西被沖破了,一股亂糟糟的情緒如洪水一般奔涌出來。她不禁放開心胸述說道:“其實我前頭寫了字條就很后悔,非常擔(dān)心……”
    “擔(dān)心什么?”張寧溫和地問道,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卻不失一種沉穩(wěn),叫她心里十分好受、非常安心。沒有安慰的話,一句關(guān)心的詢問卻讓她好像得到了極大的安慰。
    董氏干脆地說道:“我擔(dān)心你視作威脅。”
    不料張寧忽然笑了起來,董氏故作沒好氣地問:“你取笑我?”
    張寧搖頭笑而不語。不過心里也承認(rèn),確實如同董氏所言,雖然她要報復(fù)的話自己也會受到毀滅性的傷害,但是相比軍國大事、一個人的犧牲著實代價太低。
    但是他如今的表現(xiàn)卻讓董氏相信,他根本不在乎。董氏心里有種直覺,面前的男人非常自信、他根本就不覺得自己能威脅到他……或許自己太小家子氣了。
    董氏松了一口氣,哽咽道:“我倒不擔(dān)心自己,只怕無心壞了大事,夫君和冕兒無辜受牽連……”
    張寧聽到這里也松了一口氣,人有投鼠忌器的執(zhí)念就對了。他便好言說道:“夫人首先不用把什么責(zé)任都攬到自己肩上,你沒做錯什么也就不必自責(zé)。去年辰州那事兒雖難以啟齒,但你有什么錯?你也是無辜者……其次也不必?fù)?dān)心,我豈是那種心胸狹窄,要把事情往壞處辦的人?就算真到最壞的地步,廷益和公子也不會有性命之憂,最多沒法用他了;何苦牽連無辜,有何必要那樣做?”
    董氏頓時就放開情緒落下眼淚來,卻不是這是什么滋味的眼淚。
    她說道:“我與夫君相處多年,知他品行尚好,又有才學(xué)能耐,受人尊重。王爺惜才,不忍加害君子……確是我胡思亂想,錯怪你了。”
    “倒是有這個緣故,不過主要還是因為夫人。”張寧道。
    董氏淚眼婆娑,不解地看著他:“我一個婦道人家,與能濟(jì)世的人比起來,有什么要緊的?”
    張寧嘆了一口氣:“說世道太大了,只能明理,沒什么感受。反倒是眼前能看得到的不幸、活生生的人,叫人過不了那坎、心頭過意不去,難免有憐憫之心……呵,說起來我還不得不承認(rèn),真不如廷益的大志心胸。”
    董氏此時已徹底打消了憂懼,如同一塊大石頭從心頭落地,雖然心里還酸酸的眼睛還澀澀的,不過已經(jīng)感覺非常輕松了。她腦子有些空白,喃喃說道:“我也有錯,今天不該來見你的,不合禮呢。”
    “不合禮倒也是,但只要咱們自己心里清楚、今天沒什么,也便坦然了,是不是這樣?”張寧好言道,“以前的事,放下便放下了。今后私下咱們不必再有瓜葛,夫人也就可以安心過自己以前的日子,一切無事的。”
    董氏微微點(diǎn)頭,“不再有瓜葛”“自己以前的日子”斷斷續(xù)續(xù)的東西在她耳邊回響,輕松之后便不禁有種空洞的感受,失落的嘆息。
    這時張寧便起身,拱手道:“既然話已說開,我也不便在此地多留,這就先行告辭。我直接去內(nèi)閣上直,夫人且多留一會兒,這戲還唱得能入耳,你就當(dāng)是專程來看戲就好。”
    他說罷也不用管正在發(fā)呆的董氏,轉(zhuǎn)身要走。不料這時董氏忽然說道:“你別走……留步稍等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