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寶玉挨打
卻說云寧從林琰這里得了確信兒, 回府后立即招來管家確認聘禮,又想著明兒一早要進宮去,好歹自己的舅舅得先告訴一聲兒。
果然太上皇聽了十分歡喜,太后又在一邊兒敲著邊鼓:“兩個孩子都是失怙失恃,可憐見兒的。林丫頭那里雖然有個哥哥, 也是沒娶妻罷?這一娶一嫁的,里頭多少規(guī)矩呢?錯了一絲兒都是不吉利的。陛下?”
太上皇聞言知意, 當即便下旨命欽天監(jiān)選定吉期, 內務府出人承辦一應事宜。太后笑道:“這兩家的親事乃是陛下所賜,外頭的事兒都好說, 里邊還得有個內命婦照看著。哀家瞧著,一事兒不煩二主, 外甥那邊兒還是去請了東安王太妃。林家那邊兒,哀家打發(fā)人去問問, 看可有合適的人選。”
云寧先謝了恩典,又躬身回道:“林姑娘早已認了西山書院趙山長夫婦做義父義母。”
“呦,那可是真不錯的。”太后笑道, “果然都是書香門第,這結干親,也都是撿風雅人。”
趙咨其人太上皇自然知曉, 林如海的同年,當年高中二甲傳鱸。不過此人脾氣太直, 不適合為官, 還是太上皇下旨命他去接管西山書院的。趙咨也確實有幾分文人的真性情, 只以讀書為樂事,既是中過了進士,也算光耀了一把門楣。橫豎家里也并不指著那俸祿為生,索性便安心待在書院里了。
趙咨也算是個在文人中出挑的,學識有之,人品有之,林家那邊兒有他的夫人在,倒也相得了。
太上皇又殷殷囑咐云寧:“缺什么只管和我說來,缺少人手就去找你幾個表兄,只管使喚了人去,他們都必是愿意的。”
云寧再次謝恩出了宮,艷陽高照,藍天如洗,雖然一絲兒風都沒有,云寧先不急著回府,倒是去了東安王府。
老太妃聽說他要成親了,取笑道:“我還只當你不急呢。我就說么,林家姑娘那樣的品貌性情,你若是不急,可就真傻了。”
當下應了云寧所請,又要留了云寧在王府用飯,云寧笑道:“姑祖母,我還得回去瞧瞧管家那里聘禮預備的妥當不妥當。雖然到時候有內務府的人幫著,也得咱們家里先有個譜兒。”
東安太妃點頭,笑道:“那幫子內務府的人也多是不做事的,巴不得你自己都預備好了呢,原本就是個體面。罷了,我也不留你了,到時候若有事兒,只管找你哥哥來。”
她口中的哥哥,乃是現任的東安郡王。
云寧笑道:“到時候少不了要來麻煩表兄表嫂的。”
一時辭去,騎馬回侯府去了。
路過慶安街的時候,忽見前頭人群熙攘,沸沸揚揚。
云寧馬鞭一指,朝后邊吩咐道:“去瞧瞧怎么回事。”
跟著云寧出來的護衛(wèi)趙丁上前去問了,須臾回來稟告云寧:“回侯爺,那邊兒正有榮國府女眷們往清虛觀去打平安醮,車馬眾多。人都圍著瞧呢。”
“哦?”云寧挑眉,看街旁正有一酒樓,下馬往里走去,“看看去。”
選了一個雅間兒,吩咐小二只上一壺清茶。趙丁快步過去推開了窗戶,云寧負手立在窗邊看去。
確是赫赫揚揚。
全部的國公府誥命執(zhí)事,打頭兒的一乘八人大轎,翠蓋紅呢;后邊兒三乘四人轎子,雖不及前邊的華麗,卻也瞧著富貴。一輛朱纓八寶車、一輛朱輪華蓋車緊隨其后。車轎周圍都有穿戴整齊的婆子媳婦跟著,后邊還跟著不下十數輛普通的馬車,想來是給跟著的大丫頭們坐的。慶安街上烏壓壓地占了一路,再加上那跟著出來的小廝長隨等人,真是好不壯觀。
云寧這些都沒瞧在眼里,目光陰郁,看著那跟在八人大轎旁邊的一個少年公子。那人銀鞍白馬,衣飾鮮明,容貌十分秀美。云白色滾海藍回字紋的軟綢長衫,脖子上一只極大的黃金瓔珞,上頭垂著通靈寶玉,不是賈家的鳳凰蛋賈寶玉,又是哪個?
云寧冷冷地看著賈寶玉顧盼神飛的樣子,眼中全是嘲諷。這就是前兒憂心忡忡來找自己的那個,若是未見他此時如此歡喜,自己還真當他是對林姑娘有何念頭呢。那日他的一番話說得曖昧,若不是這兩年自己與林府來往,深知未婚妻的性情為人,只怕還真是就誤會呢。
罷了,正要下大定禮的時候,且先饒過他,待過了這個事兒,自己必要出了這口氣的!
卻說賈寶玉這邊兒,自從林之孝家的直言黛玉在家里備嫁繡嫁衣后,就有了幾分癡意,連帶著人也懶懶懨懨,不愛出門。
那日襲人正在屋子里哄他說話,外頭寶釵進來了,笑道:“大熱天氣的,你們也不嫌悶得慌。只在屋子里也不出去,難道怕曬黑了不成?”
寶玉雖然心里并不認可寶釵,卻也并不否認,寶釵自有她的可愛之處。若說黛玉容貌氣質自是極好,清雅如蓮;那寶釵站在黛玉身邊兒,卻也并不會黯然失色。
身上淺黃色的偏襟兒紗制長褙子配著淡紫色紗裙,將寶釵襯得柔美豐潤,愈發(fā)如同盛開的牡丹一般艷麗動人。
寶玉不禁看得有些呆了。
寶釵被他盯得有些個面紅,襲人見了忙道:“寶姑娘是從哪里過來?”
“才在姨媽那里的。聽說了宮里的娘娘叫去打平安醮呢,姨媽正遣人到處去問誰去逛呢。”
寶玉聽了,忙坐直了問道:“可是真的?定了什么時候去?”
寶釵笑道:“誰可來哄你做什么?自然是真的了。聽姨媽的意思,是越快越好,許是后兒罷?再也得聽聽老太太怎么說。”
寶玉便問:“姐姐去不去?”
襲人倒了茶過來給寶釵,也看著她,等她說話。
寶釵喝了一口茶才道:“原本是想著熱,便不去了。姨媽倒是說那里很是涼快的,不為了看戲,單是去拜拜也是好的。”
寶玉喜道:“是了,那觀里我常去,真真是個消暑的好去處。二姐姐她們自然也是去的。”
忽又想起黛玉來,立時便蔫了下來,喃喃道:“若是林妹妹也能同去便好了……”
寶釵襲人聽了心里都是一沉,黛玉被賜婚,嫁與他人已成定局,卻不料寶玉依舊是念念不忘的,這,卻如何是好?
不約而同的,寶釵襲人都在心里轉了十數個主意。
襲人順手拿過桌子上的針線筐,撿了一只做了一半的扇套來縫著,輕聲說道:“林姑娘如今正忙著,哪里有功夫來消暑看戲?好好兒地說著話,二姑娘幾個都去,寶姑娘也去,二爺想著這些個姐姐妹妹豈不是好?林姑娘既是不在跟前,你每日念叨著,她也不能知道不是?”
寶玉臉色瞬時便不好了,有心說襲人幾句,又恐在寶釵面前駁了她不好看,因此張了張嘴,卻又沒說什么,只手里轉著茶杯不說話。
襲人醒悟過來,自己說話太過造次,明晃晃地帶著對林姑娘的不滿了,咬了咬嘴唇,臉慢慢漲紅了。慌忙起身,道:“我去瞧瞧外頭有沒有新鮮的果子點心。”言罷,匆匆出去了。
寶釵猶如沒有聽見看見一般,輕嘆道:“雖則林妹妹夫家門第高貴,卻不知日后如何呢。林妹妹最是不能受一點子委屈的,我倒是很為她擔著心。”
寶玉一怔,忙問端的。
“雖然林妹妹是太上皇親口賜婚,榮耀非常。可我記得,有句老話,叫做‘一入侯門深似海’。你想一想,不說別的,便是咱們這樣的人家,還有多少不如意事。”說到此處,寶釵白嫩的臉上忽然一紅,向門口看了一眼,低下頭去,用那手里的粉色帕子拭了拭鼻翼。
這一紅了臉,原本就鮮艷嫵媚的臉上更如明珠生暈一般,襯著耳邊的紅寶墜子愈發(fā)紅了一些。
寶玉看了,心里暗道:寶姐姐這一向穩(wěn)重大方,輕易做不出這等小兒女姿態(tài)。我只道她是個老迂腐的人物,卻不料竟是自誤了。
他不算傻,寶釵所說的不如意事,又往門口看了那一眼,便明白了是說的妻妾通房爭風吃醋。
寶玉一點兒也不懷疑寶釵所說,他自己的父親那樣端方的性子,身邊還有兩個姨娘呢。侯府里是什么地方?要什么樣的美人沒有?寶玉此時已經自動想出了黛玉才一嫁入侯府便要面對滿府的姬妾,日后還要不斷地有新人進府,黛玉只能淚水漣漣的樣子。
一時精神愈發(fā)萎靡,寶釵幽幽道:“許是我多想了。林妹妹的哥哥才中了探花,正是風頭日進的時候。若是他肯在林妹妹身上用些心思,妹妹日子也不會難過的。說到這個,我倒是幸運的。哥哥別的都可不說,唯獨對我確實真心疼愛。”
寶玉聽得愣了許久,寶釵看他神色,正要再說。外頭麝月進來了,道:“太太那里打發(fā)了金釧兒來了。”
說話間金釧兒已經進來了,身上穿著的銀紅色坎肩兒白色綾子裙,眉眼間含著笑,說道:“太太問二爺,后兒個往清虛觀打平安醮去,二爺可去不去?”
寶釵寶玉都站了起來,寶玉忙道:“自然要去的。”
金釧兒又是一笑,脆生生道:“ 太太不去,我們卻是都要跟著大奶奶去的。”
寶玉喜道:“如此正好,那日你就跟襲人她們在一處做個伴也好。”
金釧橫了他一眼,扭身出去了。門簾掀起來時,寶釵卻一眼看見了襲人正靠在門上,臉上表情說不出來的怪異。
當下也不多想,對寶玉柔聲道:“出來時間長了,我也得回去了。寶兄弟你不去姨媽那里問問?”
寶玉心里正琢磨著方才寶釵的話,“啊”了一聲,忙叫道:“襲人麝月送送寶姐姐。”
待寶釵出去了,寶玉這里托著下巴左思右想。襲人進來便瞧見他那里呆呆的,忙過去伸手試了試他的額頭,見沒有發(fā)熱,不由得問道:“你這是想什么?”
寶玉揮開她的手,心里暗暗定了個主意。
襲人看著他風風火火地出去了,忙叫秋紋碧痕兩個跟上去。自己卻是看著那個扇套,心里想著方才在外頭不妨頭聽見的寶釵的話。
再說寶玉,一溜煙兒地往賈母那里去了,廝磨了半日,想討個差事出府去。賈母哪里舍得他?只道:“都有東府里你珍大哥哥呢。”
寶玉只得罷了。午飯后便指了一事,說是要往北靜王府去,換了衣裳便叫了跟著的小廝茗煙兒出了門。
在安樂侯府門前徘徊了半天,終是等到了回府來的云寧。寶玉頭腦發(fā)熱,便上前去行禮見過了云寧,又道自己乃是黛玉表兄,表妹自小身子柔弱性子敏感等語。
云寧哪里能聽自己未婚妻的名字從外男口中叫出來?當下便叫人轟了他出去。
寶玉雖是覺得有些沒臉,倒也在此事上有股子韌性,想著過兩日自己還要再來。
云寧雖然氣憤此事,倒還想著婚事過后再行教訓寶玉。不過林琰聽了吉祥打聽來的消息,哪里能夠忍得住呢?不是要去打醮求平安么?那就去打,打過了醮,就該打人了!
法子也簡單,寶玉早就在跟薛蟠吃酒的時候勾搭上了唱戲的蔣玉菡。那蔣玉菡是從小就被人送進了司徒嵐府里的。府里的管事兒見他生的不錯,身段又好,索性回過了司徒嵐,把他編進了司徒嵐養(yǎng)著的小戲班子,藝名就叫做琪官。
要說起來琪官是個心高的,因也隨著班子往各府里頭去唱過戲,有了些名氣,便漸有那一干子紈绔或是貪其美色,或是想通過他來巴結司徒嵐,都肯奉承他,與他結交。
寶玉久慕琪官之名,自從見了他是說不出的投契。只覺得除了已經逝去的秦鯨卿,竟是再未見過如琪官一般嫵媚風流的男子。琪官也聽過寶玉之名,二人竟是一見如故,好的很了。
林琰先前沒想起來這個人,現下里要教訓寶玉,自然就要從他身上入手。
也是合該寶玉逃不過那一次打,當賈政從工部散了值回賈府的途中,聽見的便是那榮府叼著玉生出來的寶貝蛋與一個戲子相契,兩個人在城外都治下了房子地了云云,只氣得賈政眼前發(fā)黑,幾欲暈去。
滿腔的火氣尚未散去一分,才一進了府,又聽賈環(huán)說起來王夫人的貼身丫頭因為寶玉調戲強暴而跳了井了!
賈政額上青筋蹦起老高,命人拿了寶玉也不問緣由,便是一頓鞭子下去。待到賈母等人聞訊趕來,那寶玉身上的豆綠色中衣已經染成了血色,身下一片血肉模糊,再看那鞭子,卻是帶著倒刺兒的!
林琰聽了回報,不置可否。司徒嵐也在旁邊笑到了打跌,林琰掃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了司徒嵐的臀部。司徒嵐頓時噤聲,覺得自己的后邊也涼颼颼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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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原著時候,就覺得那賈政是下手真狠吶,“底下穿著一條綠紗小衣,一片皆是血漬。解下汗巾去,由腿看至臀脛,或青或紫,或整或破,竟無一點好處”“腿上半段青紫,都有四指闊的僵痕高起來”。
我用手比劃了一下,哎呦太嚇人了……
所以,這回咱沒用板子,改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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