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編故事的能力
第六章
“嗯,那你休息吧,我先,我先掛了。”
完,沒等文野回復(fù),迅速拿下手機,按了好幾下掛斷鍵,確定終于掛羚話,她長舒一口氣。
看著機場大廳里人來人往,每個人神色匆匆,程歲安忽然有點迷茫。
她心里問自己,來這干什么?
程歲安坐在車?yán)铮呐K里好像團著一團氣,正在不斷膨脹,像是充滿的氣球,要么開個口讓氣球癟掉,要么一炸了之,可它偏偏懸在要炸不炸中間。
悶得她難受死了。
她彎腰從副駕駛的手摳里摸到一盒煙,從里面磕出一支,點燃,深深吸了一口。
文野自己吸煙,在程歲安十八歲的時候教會了她吸煙,他自己不愛聞二手煙味,又強迫她戒掉了。
他不喜歡她吸煙,她就不吸了,除非是難受得太過,不然她是不會碰煙的。
從他告訴她航班開始,一共過了接近六十個時,她懷揣著期待的六十個時。
他有無數(shù)個機會告訴她他回不來的。
他都沒櫻
因為他根本忘了,根本沒放在心上過。
到了最后關(guān)頭,還是程歲安給他打電話他才想起。
如果沒有這通電話,這件事也許就這么悄無聲息的過去了。
程歲安伏在方向盤上。
心里悶得發(fā)疼。
很多事情不能細想。
不能知道得太過分明。
那樣才會好過一點。
連續(xù)吸了三支,煙草治療好胸悶,程歲安把煙盒重新放回去,發(fā)動起車子去了郊外的精神病院。
護士登記了程歲安的身份信息,“他現(xiàn)在還住在七零八病房嗎?”
護士看了她一眼:“早換了。”
“跟我來吧。”
護士帶她到了北區(qū),站在一間房門前。
透過門上的窗戶,能看到里面醫(yī)生護士圍了一大圈,中間的孩子正在大哭,白色的床單上沾著斑斑點點的血,其中一個護士正在軟語哄著他站起來一下她好換床單。
帶她來的護士顯然對這種忙亂的情形見怪不怪,程歲安對她道了聲謝,連忙開門進去,“醫(yī)生。”
里面的實習(xí)醫(yī)生認(rèn)識程歲安,像是看到了救星,“好了好了,你姐來了,沒事了沒事了。”從人群中出來簡單跟程歲安明情況:“剛剛發(fā)了病,注射了一定劑量的鎮(zhèn)定劑,前幾發(fā)過一次病,沒敢加大劑量,現(xiàn)在情緒還不穩(wěn)定,好歹,好歹算是不傷害自己了。”
程歲安聽得心一揪一揪的,她沖進人群里,“哲?哲?”
層層疊疊的護士們讓到一邊,露出中間穿著藍白條病號服的瘦削男孩。
他緊緊抱著自己的膝蓋,頭埋在臂彎里,他好像又瘦了一些,肩膀瘦削到能透過病號服很明顯的看到肩峰。
纖細白凈的手臂上全是血,沾濕衣服,能看到血腥傷口的一角。
他腳邊的地上,是病房里那個大掛鐘尖銳的沾著血指針。
程歲安咬了咬牙,溫聲道:“哲,別怕,姐姐來了。”
哲在哭,的抽泣,肩膀輕輕的抖,在程歲安把手放在他身上的瞬間他狠狠瑟縮了一下,程歲安趕緊拿下來。
實習(xí)醫(yī)生招呼護士們出去。
這個病人在他入職的時候就在了,年紀(jì)不大,重度抑郁,伴有自虐傾向。
程歲安是他的姐姐,常過來看他,是個很聰明的女人,每一次在他們這些醫(yī)生尚且束手無策的時候,她總能用她自己的方式讓他安靜下來。
轉(zhuǎn)眼病房就只剩下她和哲兩個人。
程歲安不再碰他,讓自己平靜了一下,看著窗外的陽光輕輕哼起歌兒。
“讓我們紅塵作伴,活的瀟瀟灑灑。”
“策馬奔騰,共享人世繁華。”
“對酒當(dāng)……”
“姐姐……”哲緩緩抬起頭來,點漆似的黑眸被淚水洗得澄亮,“快救姐姐!”他一把拉住程歲安的手腕拼命搖晃:“快點救姐姐!!!”
他的臉上泛著不正常的潮紅,眼睛里滿是慌亂,整個人不可抑制的顫抖,眼淚從眼眶里匆匆滾落。
“晚,晚飯時間了,姐姐快跑!!”
“媽媽,媽媽就要回來了!!”
“你姐已經(jīng)走了,”程歲安。
哲的眼睛空洞著,似乎沒有聽懂:“走了?”
程歲安悠然拿起一顆蘋果:“是啊,前幾有個穿黑西裝的男人早就已經(jīng)把她帶走了,你媽媽找不到他的。”
“不,不是,我姐,我姐她……被打,被我媽打……”
程歲安仿佛看不見他的眼淚,溫聲問他:“你也看到了那個穿黑西裝的人不是嗎?”
哲愣了一下,努力在記憶里辨認(rèn)著,還不等他確認(rèn),程歲安開口道:“我記得你也看到了,開著黑色的轎車。”
“是,是嗎?”
程歲安的聲音太篤定了,哲似乎也找了一些記憶碎片。
哲死死咬著自己的嘴唇,像要把自己嘴唇咬碎似的。
程歲安極力保持平靜:“她坐著車走的,你忘了么?帶著你一起。”
哲:“是么……”
程歲安不話,哲好像真的找到一些記憶:“文野哥……文野哥救了姐姐。”
聽到那個名字,程歲安的心條件反射似的疼了一下,可她面上依舊鎮(zhèn)定自若,“是啊,文野哥救了她,她也把你帶走了,所以,”她重新穩(wěn)定了一下自己,聲音里的力量不容覷:“所以你媽媽沒有打她。”
哲:“真的么?”
程歲安從包里拿出一個巨大的玩具飛機:“你姐給你買的,很貴的,如果她沒走,怎么可能買得了這些東西。”
哲似乎相信了,“文野哥帶姐姐去了哪里?”
程歲安:“上海,還給她找了工作,你姐賺錢養(yǎng)你。”
哲點頭:“對,我,我上學(xué)了么?”
哲眼睛里的期待像火,灼得程歲安有點疼,她不太敢看他的眼睛:“是啊,上學(xué)了,哲上學(xué)了。”
哲高興起來,抱著玩具飛機:“文野哥怎么沒有來?”
程歲安還沒話,哲:“哦,我想起來了,上次你文野哥結(jié)婚了,有了孩,很忙的,只有偶爾才會來找我們。”
“嗯,是。”
哲終于平靜,鎮(zhèn)定劑發(fā)揮作用,他有點困了,護士進來照顧他睡覺,對著程歲安比了個大拇指。
程歲安沒做什么,可是這幾句話把她累得不輕,她無力的回了一個微笑。
“程姐,陳醫(yī)生在辦公室等您。”
程歲安:“嗯好。”
哲的主治醫(yī)師名字叫陳疏桐,年紀(jì)并不大。
她正低頭寫著什么,程歲安坐在她跟前。
“來了?”
程歲安“嗯”了一聲。
程歲安:“哲最近怎么樣?”
陳疏桐筆墨未停,“三前,五前和六前發(fā)病,五前那次最嚴(yán)重,”
程歲安沉默一晌:“他又換病房了。”
這家精神病院分為南區(qū)和北區(qū),北區(qū)的病人病情比較嚴(yán)重,且大多具有攻擊性,普通病房三個人一間,嚴(yán)重些的單人住,更嚴(yán)重的就要住柵欄房了。
“嗯,六前發(fā)病,把同病房的病人認(rèn)成媽媽,差點殺了他。”陳疏桐寫完病歷單,稍微整理了一下,抬頭道:“不用擔(dān)心,他殺人不違法。”
“……”
陳疏桐:“雖然糟糕,但是情緒還可以,浮動并不大。”
陳疏桐是個徹頭徹尾的大學(xué)霸,一路跳級考上北大,好好的數(shù)學(xué)系不待,以專業(yè)第一的成績轉(zhuǎn)到當(dāng)時并不是特別熱門的心理學(xué)系,瘋狂研究國外的疑難病例,每每遇上難以攻磕病患就會激起她身體里的挑戰(zhàn)欲,讓她興奮不已。
所以她特別看重哲。
陳疏桐幾乎是這個精神病院的寶藏醫(yī)生,資歷雖淺,研究過的病患數(shù)目比一般的中年醫(yī)生還多。
本來以哲的程度不應(yīng)由她接手,后來哲病情加劇,程度非常嚴(yán)重,陳疏桐一看,立馬把他轉(zhuǎn)了過來。
“況且他病情如一,并沒有太多病變,就是單純的活在過去,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陳疏桐:“所以編故事這種療法就會很管用,哎你不妨把你時候經(jīng)歷的那些事跟實習(xí)醫(yī)生們一,也許對于哲的病情有幫助。”
“康復(fù)的可能性大么……”
陳疏桐想了想:“不大。”
程歲安點零頭。
陳疏桐:“但不是沒有,哲心里有個結(jié),也許解開這個結(jié)他就醒過來了。”
陳疏桐想起什么:“你故事里的男主人公怎么沒來啊?他如果能來哲應(yīng)該超開心吧?”
程歲安停頓一下:“嗯,沒來。”
陳疏桐并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也并不感興趣。
她站起身,脫下白大衣:“哲詳細的近期情況發(fā)你郵箱了,我要出去一趟,剛轉(zhuǎn)進來個重度強迫癥患者,我得去看一看,自便。”
程歲安陪了哲一下午,晚上從醫(yī)院出來,外面竟下起雨來。
車在南區(qū)停車場,要穿過一個大草坪,程歲安沒帶傘,在門口等了一會兒,雨也沒有停下來的趨勢。
程歲安饑腸轆轆,心里煩得很,不想等了,舉起包撐在頭頂,低頭沖進雨簾。
草坪淋了雨,泥濘不堪,程歲安根本跑不快,深一腳淺一腳,仿佛在泥地里行走,中間一塊磚頭壞了,猛一踩上去,一股泥水濺到她的褲子上。
程歲安也顧不得了,秋雨冷得像冰,淋在她的頭皮里,凍得她直發(fā)麻,咬著牙打顫。程歲安抱著手臂,努力給自己點溫暖。
吹著暖風(fēng)人才終于活過來一點,衣服全都在滴水,鞋早就濕透了,外面沾了一圈黃泥,變得很重很重,在腳墊上留下亂七八糟的痕跡。
想都不用想,真皮座椅估計也都濕了。
這可是文野的車,要是知道她把車弄得這么糟糕,不知道要發(fā)多大的脾氣。
程歲安嘆了口氣,發(fā)動起車子直接開回家。
正值長假,路上堵得不行,濕衣服黏在她身上,像一層薄膜,成了她的另一張皮。
一個多時才到家,衣服都被暖風(fēng)烘得差不多了,她總覺得自己身上總有一股霉味兒,頭發(fā)里都是泥沙,一想到就讓人雞皮疙瘩直立。
趕緊到浴室洗了澡,臥室沒有開空調(diào),出來的時候被冷空氣刺了一下,連著打了個三四個噴嚏。
裹著大被抱著熱水用電腦收郵件的時候頭昏昏沉沉的,眼眶也跟著疼。
程歲安覺得自己可能是感冒了,從醫(yī)藥箱里隨便找了一片藥出來,吃了睡覺。 m..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