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散花針 第五卷 血濺金鑾殿 第五十章病感天命
第五卷 血濺金鑾殿 第五十章病感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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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嬴昭這病十分的兇險。趙婠回了國公府一瞧,半分也不敢耽擱,趕緊讓人去太醫(yī)院傳醫(yī)術(shù)最好的御醫(yī),她自己打馬去宮里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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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皇帝正在小憩,趙婠等了半天,最后威脅元英殿少監(jiān),翌德親王病得連人都認不出了,再不把陛下叫醒,出了什么事兒她可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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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一刻鐘后,皇帝在御書房見了她。他大概已經(jīng)知曉了趙婠在桃花宴上的作為,待她的態(tài)度頗堪琢磨。雖說并未出口斥責(zé),但那臉色隱隱發(fā)黑,一副烏云罩頂?shù)哪印?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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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趙婠哪管這么多,仿佛沒看見皇帝的眼神中寫著“還不向朕請罪”,三下五除二把嬴昭的病情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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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末了,趙婠皺緊眉,憂心忡忡道:“這場病實在蹊蹺,臣昨日就只見他有些疲乏而已。臣問過跟著翌德親王去貢院的人,說是殿下在貢院中與眾位考官同吃一桌飯,住的地方與諸人也沒有不同。就是昨天出了貢院,去臣家里之前,他還與眾位大人到宮里來向您復(fù)命請安,那時也沒有什么不妥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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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皇帝初聽稟報,只以為趙婠是拿嬴昭生病當(dāng)借口,故而不理。趙婠在桃花宴上的作為,皇帝都知道了,實在是生氣。但是,此時見趙婠的神情不見作偽,皇帝的心里咯噔一聲響,急問:“昭兒當(dāng)真都病得神智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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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趙婠眼圈一紅,傷心道:“都怪臣!昨日,臣聽翌德王說了些審卷之事,內(nèi)中多有不公。臣一時氣憤,把他狠狠地罵了一通。說他根本不配稱作‘大德之人’,竟然連最起碼的良心二字都對不住。當(dāng)時他的模樣看著就挺難受,因那時天色已晚,宮門下了鑰,臣便讓他在府中住一晚。臣越想越氣憤,今天一早就跑到清水園里去。后來,臣回家路上遇著府里的人跑來送信,說他病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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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皇帝不知是氣的還是急的,渾身發(fā)抖,從御案后頭猛地站起身,走了幾步,身體一晃,若不是身旁侍立的太監(jiān)眼急手快一扶,他肯定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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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趙婠暗道,皇帝急成這樣,不知是當(dāng)真關(guān)心嬴昭的病情,還是怕嬴昭死了鎮(zhèn)國神器就要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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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皇帝抬腳往外趕,一迭聲地喊人快備輦,他要親自去看嬴昭。趙婠站在一旁,他半眼也不瞟,自顧自往外走。趙婠滿臉悲戚地跟在后頭,不住請罪,吵吵得半個皇宮都知道翌德親王病得快死了。皇帝終于忍不住,趁著等皇輿到來的功夫,疾言厲色地罵了她一頓,她這才消停,老老實實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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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原本皇帝出門必須要準(zhǔn)備個好半天,儀仗什么的都不能少。宣文帝尤重禮節(jié),絕對不肯行差踏錯半步。但無論他心里對儲君人選作何考慮,嬴昭是他最心愛的兒子這一點卻不曾作假。一應(yīng)禮數(shù)全免,皇帝匆匆忙忙乘了皇輿在御林軍的護送下直奔國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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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那兒早就有人傳令下去,皇宮通往朱檐巷的道路,行人被一攆而空。御林軍此時也顧不得名聲了,一有猶豫的,立馬拳腳相加,好些人被揍得只恨自己沒多長兩條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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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朱檐巷的家家戶戶也都提前接到了通知,家里有爵位有官職有誥命在身之人都趕緊換了裝,跪在家門口候著。雖說皇帝來的不是自個家,但這位陛下素重禮儀,誰知道他氣頭上會不會挑禮。都是一條街的鄰居,國公府出了這么大的事兒,大家都知道。寶敬公主早就跑到國公府在一旁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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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如此,皇帝從發(fā)布命令要出宮到進了國公府的大門,硬生生耗去了大半個時辰,其實若是騎馬,跑得快只需一刻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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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趙婠安置嬴昭的地方是府中一處名為云水的院落,其規(guī)模僅次于趙婠所居的婠樂堂。在一大片跪倒的眾人中,皇帝腳不點地走得飛快,來得云水院里面,見銀杏樹下站著好幾位太醫(yī)正在交頭接耳,接或嘆息一聲。皇帝的心便是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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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太醫(yī)們見皇帝親至,趕緊跪下磕頭。皇帝奔進嬴昭所居的出岫閣,撩簾入內(nèi),小跑到床邊,一看嬴昭的面容,心疼得直哆嗦。孩子的臉怎么紅成這樣?活像被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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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皇帝問恭立在旁的太醫(yī)院院正:“翌德王病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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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太醫(yī)院院正一大通專業(yè)術(shù)語扯出來,見皇帝的神情越來越不耐煩,最后總結(jié)陳詞,殿下的脈相強勁得有些過火,并且無論如何也不肯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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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皇帝若非顧忌身份,真想踹這老兒一腳。一日兩日醒不過來孩子還抗得住,若是三日五日、一月兩月也醒不過來,這孩子不就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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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皇帝又問,能把人弄回宮去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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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院正便道,應(yīng)該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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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什么叫“應(yīng)該可以”?皇帝也知道這些太醫(yī)遇著如此兇險的病情,往往要說些模棱兩可的話以避罪,當(dāng)下有氣沒處發(fā),只好狠狠地剜了趙婠一眼,道:“若是翌德王真出了什么意外,朕絕對饒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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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小樣,這就是你玩出的花活,打量朕不知道?皇帝心道,你若是沒有提前作好準(zhǔn)備,今天在桃花宴上能如此準(zhǔn)確地一個個挑出那些內(nèi)定功名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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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皇帝很惱火,深感自己被趙婠這丫頭當(dāng)了猴耍。接下來,可想而知,她必定會以此事大做文章,定要逼得自己把那些內(nèi)定功名之人和與此事相關(guān)的朝臣都處理了才肯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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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可是,她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皇帝亦想不通,明明從趙婠就春試一事所作的諸般事宜來看,她只怕比自己還不愿意春試出弊案。她是因為什么緣故改變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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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卻不知昭兒是否摻合在此事之中,皇帝如此想。他帶了嬴昭回宮時,把人安置在皇輿之中親自照看,足顯父子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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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皇帝匆匆出宮又慌慌回宮,來來去去一通忙亂,不消一時,半個恒京城都知道了翌德親王病重垂死的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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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就連趙婠在御書房里對皇帝說的那番話也不脛而走,更被傳為是翌德親王當(dāng)考官時明明發(fā)現(xiàn)了不公之事,卻有心無力沒能阻止,結(jié)果郁結(jié)于心。他深感對不起上天厚愛,對不起給自己冠以“大德之人”之稱的那位大宗師,更對不起皇帝陛下的重托,這才一病不起。聽說,殿下那臉兒羞得通紅,就似要滴出血來,并且死活不肯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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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不過,卻還有另一個版本的流言。說是翌德親王雖然不能改變春試的排名結(jié)果,卻在當(dāng)時發(fā)了好大的火氣,可想而知礙了某些人的眼。他這不是病,是有人下毒要害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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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皇帝聞聽傳言,大發(fā)脾氣,責(zé)令宮正司找出那些胡亂嚼舌根的宮人,定要施以重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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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第二日,皇宮門外便有落榜士子靜坐請愿。他們要朝廷將春試的考卷大白于天下,讓所有人都看看這三百貢生的答卷是否對得起名次。禮部急忙派員前來安撫,也不知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那幾位士子惱得面紅耳赤,卻礙于官威不敢放肆吵鬧,只好憤憤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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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但是,只過了半個時辰,皇宮前面竟然聚集起了更多的士子。此次,不但落榜的士子來了,就連那三百貢生也有人請愿,說是懇請陛下同意公布考卷,以向天下士子表明自己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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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與此同時,有不少往日素有才學(xué)的落榜士子將自己的答卷寫了出來,滿大街地散放,說要問問天下人,這樣的才華該不該落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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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有一就有二,一時間,恒京城里談?wù)撟疃嗟谋闶鞘孔觽兊拇痤}。士子們在茶樓酒肆等人多的場合開起了辨論會,自己給自己張目,其中竟然當(dāng)真涌現(xiàn)好幾位才學(xué)之高竟令聞訊微服的文淵書院先生們不斷贊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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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請愿之事逐漸有不可收拾之相。皇帝聞聽皇家聲譽被人在市井中肆意評說,氣得差點厥過去。適時,端王毅然以讀書人的身份冒死向皇帝請諫。他大義凜然地請皇帝允了士子們的意愿,以安天下讀書人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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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皇帝大怒,喝斥端王竟然也敢以勢相挾。當(dāng)天的朝會,皇帝前所未有的雷霆大作,氣極了還拿硯臺砸了端王一記。端王不避不躲,愣被砸得頭破血流。他卻不肯罷休,跪于元英殿外硬撐,傷口也不讓包扎,不時高呼“請陛下允準(zhǔ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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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端王此舉傳出宮門,立時搏得了眾位請愿士子的好感,下意識地將端王涉嫌操縱桃花船點將之事也給遺忘了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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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兩日之后,眼見水米未進的端王搖搖欲墜,皇帝終于允了眾士子之請,命令禮部將試卷送來,不過只允許士子們推舉的幾位士壇領(lǐng)袖去查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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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士壇領(lǐng)袖們在眾士子面前以祖宗之名莊嚴發(fā)誓,說是必定不負眾人所托,稟持一顆公心查驗試卷。他們果然查出七、八份極為不堪的答卷,皇帝當(dāng)即命令將這幾人的功名革去,對負責(zé)這些試卷的考官課以重責(zé)。簽署試卷的考官中還曾出現(xiàn)翌德親王的名字,但因他已然病重,皇帝便說等他痊愈之后再行責(zé)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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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三百貢生中出現(xiàn)空額,皇帝親自審定了若干人選遞補進去,當(dāng)中有數(shù)名近幾日以抨擊歷次春試弊端揚名的士子。一時間,朝野上下無不稱頌皇帝英明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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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然而,轉(zhuǎn)過天來,宮中又傳出翌德親王的病越發(fā)嚴重了。以前他雖然不能醒轉(zhuǎn),總算呼吸暢通無礙。可如今,他竟然只有出氣,漸無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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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于是,坊間便有人神秘兮兮道,春試還有更多的名不符實之人沒被揪出來。就連慈恩寺的主持都評說,翌德親王既然是鎮(zhèn)國神器護恃之人,他的病情顯而易見受了天命的影響。老天爺通過翌德親王的病情告訴天下人,春試弊案這事兒還沒完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