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十一章　成夫人（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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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郡主，”蘇蘭猶豫許久才道，“如今蘇蘭已是局外人，所以勸郡主一句。  死者已矣，何必拿過去的事折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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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邢玉的眼中卻猛然迸發(fā)出灼人的光亮。  她轉(zhuǎn)頭直視蘇蘭，慢慢道：“如果娘子能見到在那場動亂中失去生命的人，能這樣輕描淡寫的對他們說一句死者已矣么？明明有那么多人死了，卻沒有人在意關(guān)心，轉(zhuǎn)頭就忘掉。  那是活生生的人啊。  娘子覺得這是應(yīng)該發(fā)生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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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邢玉語速不快，語氣也沒有太大起伏，蘇蘭卻被她問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正在尷尬時，她偶然回頭，卻見白柔不知何時也到了庭中。  蘇蘭連忙屈膝為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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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白柔上前，溫和對蘇蘭道：“老蕭回去之前說，一有消息他就會通知我們，娘子且耐心等等。  我相信宜清不會有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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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蘇蘭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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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白柔看了邢玉一眼，又對蘇蘭續(xù)道：“唐糖正在準備胡餅。  我素來不擅此道，不知娘子可愿代我去幫一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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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蘇蘭見白柔解圍，如蒙大赦，松了一口氣，逃一般進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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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走后，白柔走到邢玉身邊，屈身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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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邢玉連忙道：“夫人不必多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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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君臣有別，妾不敢失了禮數(shù)。  ”白柔仍堅持行完了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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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邢玉苦笑：“我并非有意隱瞞身份，還請夫人見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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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白柔微微一笑：“妾之所以與郡主相交。  是因為郡主的人品值得結(jié)交，與郡主地身份無關(guā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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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邢玉見她如此說，不由釋然：“我還怕夫人會因此與我生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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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白柔笑了笑，隨即肅容道：“方才郡主與蘇娘子的話，妾都聽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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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邢玉不答。  于是白柔續(xù)道：“安西之事妾有所耳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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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邢玉苦笑：“夫人也要來勸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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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白柔失笑：“郡主認為妾應(yīng)該勸郡主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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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我阿兄，流蘇，蘇娘子……他們都勸我放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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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他們有他們的立場。  郡主有郡主的選擇，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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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邢玉認真打量白柔。  白柔微笑以對。  邢玉再度沉默。  白柔遠遠看見唐糖招手。  于是退后一步行禮，說：“失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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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白柔與唐糖短暫交談后來找蘇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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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蘇蘭將烤好的胡餅從爐中拿出時，正好看見白柔進來，詫異道：“你和郡主這么快就聊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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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白柔一笑：“我跟她算不上熟悉，沒有那許多話要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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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蘇蘭猶豫了一會，說：“和兩年前比……她好像變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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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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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我覺得現(xiàn)在的她好像很迷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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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一個人向來被保護得太好，卻突然面對過于復(fù)雜的局面。  難免會有些無所適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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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蘇蘭將胡餅堆在一處，慢慢道：“你……該不會有什么想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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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白柔坐到胡床上，揚眉道：“你覺得我有什么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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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吳放對她地態(tài)度很不尋常。  以你的性子和城府，難道就沒起過一點利用地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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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白柔自嘲笑言：“阿嫂啊，原來在你心目中，我的形象就是這么的卑鄙無恥，不擇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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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蘇蘭也忍不住笑：“莫非你還以為你很溫厚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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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因白柔一行人第二天啟程去隨州，當夜所有人都早早歇下了。  只有白柔因習慣晚睡，還坐在燈下看書。  不想夜深時卻有人敲門。  白柔甚是詫異，起身開了門，卻是流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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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流蘇一臉惶急道：“深夜相擾，甚感抱歉。  只是我家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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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白柔輕輕按了一下她的肩膀，安慰道：“不妨。  可是郡主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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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流蘇一邊點頭一邊帶著哭音道：“夫人高燒不止，奴婢，奴婢實在不知怎么辦了，想起娘子精通醫(yī)術(shù)，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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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白柔點頭：“我明白了，這就隨你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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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邢玉躺在床上，臉上泛著不健康的紅暈。  白柔輕觸她額頭，只覺滾燙，立刻回頭吩咐流蘇：“可能是今天淋雨著了涼。  不過這熱度太高，若是持續(xù)下去。  恐怕有些兇險。  你準備涼水。  我先替她降溫。  我再說一個方子給你，你叫醒唐糖。  讓她按方子煎藥。  當務(wù)之急是先把高熱控制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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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流蘇領(lǐng)命，很快端進一盆涼水，又急急找唐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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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房內(nèi)只余白柔一人，她擰了帕子，輕輕擦拭邢玉額頭。  邢玉本是睡著，可白柔的手觸到她時，她卻伸手握住。  白柔吃了一驚，一時愣住。  邢玉卻含糊的喚了一聲：“阿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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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白柔知道不過是她夢中囈語，不由失笑。  她小心地想將手抽離，邢玉卻又急切的抓住，喃喃道：“阿姐別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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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白柔無奈，只得任她握著自己的手。  她既不能脫身，便盯著邢玉出神。  即使閱人無數(shù)，她也不得不贊嘆邢玉的秀美無鑄。  雖然面容猶帶些許稚氣，可烏發(fā)如云流泄枕上，皮膚細嫩雪白、吹彈得破，五官也極為精致，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極為賞心悅目，讓人不由自主的生出憐惜之意。  只是她夢中仍是眉頭緊皺，修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片深重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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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白柔怔了一會，見邢玉睡得不安穩(wěn)，于是反手握住邢玉的手，柔聲道：“我在這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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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向來不喜歡和不熟悉地人有肢體接觸，所以做出這舉動，連她自己都有些驚訝，為何對邢玉竟會莫名其妙的心軟？是因為邢玉對她的信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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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邢玉對這一切無所知覺。  她昏昏沉沉，一會夢見吳放，一會夢見吳敬，過一會又夢見金國公。  混亂的畫面不斷閃現(xiàn)，可不管是和吳放在一起的美好，還是和吳敬在一起的愉快，甚至于初見金國公時受到地斥責，最后的場景都是吳放的刀一聲悶響捅入鮮活的血肉。  從刀身往上看，是吳敬沒有帶血的臉。  只要一見到那張臉，她便覺有如置身碳火之上，飽受煎熬。  正是難受的時候，額間忽然傳來一陣清涼。  她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本能的伸手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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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那是一只手，是只屬于女子的柔軟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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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抓著那只手，仿佛回到小時候生病時。  病榻前，邢如緩緩走近，用手輕輕觸摸她的額頭，說：“還有一點熱，來，把藥喝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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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怕苦，緊捂著嘴不肯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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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邢如微笑：“你乖乖喝藥，阿姐給你金乳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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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一聽有金乳酥，她果然眼睛一亮，接過藥碗盯了許久，一捏鼻子灌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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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喝完藥，邢玉笑吟吟的摸她地頭，說：“阿妹真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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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兒時記憶在睡夢中不斷閃現(xiàn)，邢玉終于低低叫了一聲：“阿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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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那只手僵了一下，片刻后卻反握住她地手，極是溫柔。  她隱約聽見女子溫柔語氣：“我在這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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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于是安下心來，沉沉睡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