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卷第八章 皇后邢如(3)
第二卷第八章 皇后邢如(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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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帝后二人沿著殿外石徑漫步。 徑上秋陽散射,道旁落葉紛紛。 皇帝特意讓人留著落葉不掃,一路黃葉鋪了厚厚一層,走上去沙沙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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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皇后,”皇帝緩緩開言,“你入宮也有一年多了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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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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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委屈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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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邢如心內(nèi)一緊:“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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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你別緊張,”皇帝溫言道,“這陣子昭儀給你出了不少難題,我都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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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昭儀侍奉陛下,勞苦功高,妾也十分感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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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皇帝聽了看她一眼,微微一笑:“皇后就打算一直這么敷衍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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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邢如退開一步:“妾豈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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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皇帝瞥見道旁數(shù)株正結(jié)蕾的枇杷,上前幾步,手指輕撫枝葉,慢慢道:“昭儀是個可憐人……當年我是在這里看到她的。 那年夏天,這幾棵樹上都結(jié)滿了枇杷。 我走過來時遠遠看見一個小宮人,站在樹下一蹦一跳想去夠樹上的果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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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皇帝陷入回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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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那時的宮中老人都知道這幾株枇杷樹是皇帝手植,平日亦經(jīng)常親自護理,珍愛異常,所以宮中人輕易都不敢觸碰。 那小宮女竟去摘樹上的果實,顯然是膽大至極。 她沒有察覺到身后皇帝的靠近,只是將摘到的枇杷兜在裙子里。 她身形輕盈,依稀讓皇帝有些熟悉。 曾經(jīng)這樹旁盈盈立著一名嬌俏少女,看見剛睡醒的他一串清亮地笑聲溢出:“少康。 你笨死了,臉上又讓人畫上烏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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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那時皇帝尚且年輕,記憶中的身影與那小宮女重合,不由喃喃:“皓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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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那小宮女聽見背后有人出聲,回過頭來,看清他的服色嚇了一跳,慌忙伏下身去。 她兜在裙子里的枇杷散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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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皇帝卻溫和的問:“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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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記住了她。 很快便將她晉為才人,不久又進位充容。 他本來只喜歡她不同于一般宮人的天真情態(tài)。 可這份天真卻在她晉位之后迅速的消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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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皇帝回憶至此。 幽幽嘆了口氣:“她不過和我一樣,被人無意中推到了不恰當?shù)匚恢谩?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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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邢如驚訝道:“陛下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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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皇帝溫和一笑:“先帝當年屬意的人并不是我這個不成器地人。 先帝寄望的本是我二哥。 可惜二哥早逝……我時常想,若當年我?guī)孜恍值芏蓟钪F(xiàn)在大興面對的局面應該不會這么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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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邢如沉默了一會,輕聲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家父當年與晉王是默逆之交,在世時亦曾與妾說起過當年晉王的人品。 妾以為齒剛易折。 晉王雖文武雙全,卻未必真能比陛下強多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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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皇帝淡漠的笑笑:“你是說……大興已經(jīng)沒有希望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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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邢如變色,屈膝道:“妾不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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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皇帝眼望枇杷,神情悵然:“你不過是說了實話罷了。 從我當上皇帝那天起,我就知道,這國,這家,終究都逃不過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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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邢如聽他語意不詳。 連忙打斷道:“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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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皇帝住了口,過了一會,擺手道:“罷了,朕還有兩篇奏疏要批復,回去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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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邢如惴惴不安的將皇帝送回寢殿,然后一路心思百轉(zhuǎn)的回到皇后殿。 一進門便見邢玉帶著一群宮女正玩投壺。 邢玉玩得興起。 連鬢邊頭發(fā)散落也不自知。 邢如不由暗暗搖頭,喚了聲:“小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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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邢玉抬頭見她,歡喜地迎了上來:“阿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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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邢如牽了她的手進殿,兩姐妹相對而坐時邢如方問:“陛下晉你為郡主,你不覺得自己應該表示一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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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邢玉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說:“我已經(jīng)謝過恩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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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邢如嘆氣,不由想起皇帝說的話來,把這不懂事的妹妹保護得太好,會不會反是害了她?邢如向邢玉招招手,邢玉乖乖坐到她近前。 邢如從妝盒里取出銀梳。 一邊替她細細梳理頭發(fā)。 一邊問:“阿姐問你,吳放待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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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挺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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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那……你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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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邢玉紅了臉。 低頭不語。 邢如見她神色,已然明白,想了想,終于狠心道:“阿姐若告訴你,吳放現(xiàn)在可能身處險境,你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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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邢玉吃了一驚:“阿姐此話怎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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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邢如放下梳子,盯著她道:“你來之前便有消息,昌邑上善、載德二門守將換成了王時、鄭豐。 這兩人是吳敬的人。 吳敬與吳放的關系,我想你總該清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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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邢玉一愣:“十二郎?他人其實還不錯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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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邢如心內(nèi)一聲嘆息,慢慢道:“四天前吳敬起兵,占據(jù)昌邑,并包圍了國公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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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邢玉猛然起身:“竟會有這種事?!十二郎……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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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為什么不可能?”邢如冷冷道,“你那位夫君處處針對他。 他若再不有所行動,只怕難逃一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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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邢玉惶然:“那……子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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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邢如搖頭:“自吳敬起兵,吳放便沒了消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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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邢玉呆住,好一會回過神,喃喃道:“阿姐,我要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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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邢如見妹妹已然慌得六神無主,只得道:“你先冷靜一下。 你現(xiàn)在回去也未必找得到他人。 再則,你這么胡亂闖了回去,于他無益不說,反讓自己身陷險境也說不定。 你別急,等消息確定了,我再派人護送你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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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邢玉稍稍平靜,抓著邢如的手想了想,忽然問:“阿姐說我來之前,安西就已經(jīng)開始不穩(wěn)。 那他急著送我來東都,有沒有可能他早就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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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邢如沒想到邢玉也有這樣敏銳地時候,沉默片刻后照實回答:“不排除這個可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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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邢玉跌坐榻上,掩面道:“阿姐,他會有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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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邢如見她如此,頓時心軟,會不會把妹妹逼得太緊了些?她于是放緩了語氣:“以我的印象,吳放為人機警,不容易吃虧。 你不是也說了,他可能早就知情。 若是那樣,他應該已有準備,不會那么輕易被擒住。 昌邑動亂了這么多天沒有確切消息傳出,說明吳敬的行動并不順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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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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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邢如疼愛的摸摸邢玉的臉:“阿姐什么時候騙過你?”罷了,邢如心里輕嘆,吳放將邢玉送到她這里避開亂子,說明他對自己妹子確是真心實意。 既然吳放有意回護,她又何必強迫把妹妹牽扯進來,徒惹憂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