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二壘
林盞尚且在懵中沒回過神,只感覺唇上落下一個冰冰涼涼的物體。
燥熱的夏夜,他的唇卻像一顆凍好的果凍,初初碰時覺得冰涼,第二下的時候,卻感覺到明顯的軟化。
林盞亂七八糟地想著,這個人身上簡直處處是矛盾,卻又處處矛盾得都是她喜歡的模樣。
那個吻一觸即離,說是蜻蜓點水也不為過。
林盞悵然若失,不自知地抬手抓住他的衣領。
下一秒,第二個吻降落。
不同于初次的觸碰,第二次帶著明顯的試探和輾轉。
他的吻和他本人一樣溫柔,只是輕輕吻著她下唇,再沒有更多動作。
嘗試著加深的每一次,他的眼皮都會輕微顫動一下。
林盞甚至慌張得來不及閉上眼睛,只是睜眼看著沈熄,看他長睫輕顫,雙眸緊閉。
須臾,他溫熱手掌抬上來,遮住她眼簾。
她順從地閉上眼睛。
這個吻帶著棉花糖的清甜香味兒,縱使只是淺嘗輒止,那股甜還是順著唇齒蔓延開來。
林盞攀住他肩膀,嘴角蕩開一絲清淺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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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們兩個人臉頰通紅頭發(fā)散亂地從小巷子里挪出來的時候,林盞感覺到,很多路人都向他們投來了注目。
“……”
反正什么也沒干,林盞心道,她不虛的。
倒是沈熄,估計這種事情算得上他循規(guī)蹈矩人生中難得的一次出格,沿路他都沒有講一句話。
林盞計從心來,扯扯他的袖子:“你害羞啦?”
沈熄:“……沒。”
林盞搖頭晃腦:“還沒呢,看你耳尖都紅了。”
沈熄禮貌回敬:“你也沒好到哪去。”
“……”
林盞這才看到手上的棉花糖,因為剛剛被他拉近巷子里時太突然,導致糖撞到了墻上,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能吃了。
“都怪你太粗魯,你看,都弄臟了。”
沈熄幾不可察地蹙了眉:“……”
林盞上前兩步,找到垃圾桶,把棉花糖扔掉。
這段路說長也不長,說短也不短。
很快就走到了林盞家樓底下。
林盞開了門禁,拉開大門后,沒有著急著上電梯。
大門是小區(qū)標準的防盜門,中間是一整塊鐵皮,上下有四方的鐵塊條分布,鐵條中間有五厘米左右的縫隙。
沈熄隔著門看林盞。
她是彎著腰的,大半張臉被鐵皮遮擋住,只留下一雙笑意盈盈的眼睛。
她手指扣在鐵條縫隙中,指尖微微探出一點,粉白粉白,煞是好看。
沈熄猜到,她可能是有話要說。
“要說什么?”
她眼下兩個臥蠶月牙似的倒掛,眼中更是一片難言溫軟,稠密欲滴。
她只露出一雙靈動眼睛,手指動了動,小聲說。
“沈熄,你嘴唇好軟。”
……
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jīng)帶著包飛快往電梯處跑,進了電梯,就火速地關了門。
像只怕被獵到的小狐貍。
沈熄在原地踟躕一會,轉身走了。
走出去兩步,沈熄似有所思地,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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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后,林政平在學校的事情忙完,回來的第一句,就是跟林盞商量大學問題。
不,也不能算是商量了,大概是命令,帶著他一貫的,毋庸置疑的語氣。
“你這分數(shù)一般,就在市,然后是省。我會給你找個好老師,也會給你打點好,到時候讓你作為老師的徒弟進入大家的視野,再找?guī)准覉笊绮稍L一下,給你宣傳一下天才畫家……”
林盞冷笑:“然后呢?”
“然后?然后你就過上了不愁吃穿的日子。”林政平瞪她,“你那是什么表情,爸難道會害你嗎?!”
“只要旗號打響了,別說大學了,你就是不讀大學,一幅畫開天價都有人買!我給你鋪了這么久的路,只要再……”
“對,你給我鋪了這么久的路,哪怕你女兒并沒有看起來那么天才,你也要給她打上天才青年畫家的烙印。”林盞說,“為了什么?為了滿足你的面子,還是為了自欺欺人?”
“你平時要我比賽就算了,你現(xiàn)在居然還要給我在比賽里作弊?你這樣公平嗎,你讓那些比我畫得好的人怎么辦?”
林政平更怒:“這還不是怪你不成器!你若是門門拿第一,我至于為你費這么大心思嗎?”
“怎么可能門門拿第一,怎么可能有人什么都是第一,”林盞深呼吸一口,“永遠有人畫得比我更好,我又不是沒見過。”
“你只是把這些當做你無能的證明,林盞。”
林盞終于忍不住爆發(fā):“好,我無能,那現(xiàn)在你去宣傳一個無能的人是天才——會怎么樣?會遭人恥笑,讓人看笑話。”
“你這樣給我?guī)淼牟皇敲麣猓翘摷俚娜藲猓拖褚痪呖諝ひ粯樱瓷先ズ每矗L一吹,它自己就倒了。”
“我現(xiàn)在的能力配不上名號,怎么能站得住腳?”
林政平怒斥:“你就是不想學,不想挑戰(zhàn)!”
“隨你怎么想吧,”林盞說,“比賽我不會去的,也絕對不會讓你暗箱操作。你不是幫我,你是在打亂我的腳步,你只會摧毀我。”筆趣閣
蔣婉在一邊拍林盞:“你不要這么說,沒你說的那么嚴重。其實你的能力在省里也排前列,給你什么名號你也受得起,而且到時候一邊比賽一邊還會充電的,我們會給你找更好的老師。盞盞,機會難得,這是給你的未來鋪路啊,過幾年等你想要,你爸手上也不一定有名額啊。”
“既然是我的人生,為什么不按照我的選擇來?”林盞篤定道,“我有我的計劃和目標,你們這樣盲目地為我好,和拔苗助長有什么區(qū)別?”
林政平笑了:“你有目標,你有什么目標?”
“我的目標,”林盞一字一句,“就是有多大的力氣,就爬多高。你這么做無非就是想讓我成名,沒有你這些操作,我自己一樣可以,靠的是我的真本事。”
“你可以?!你怕是還沒見過這社會的險惡!”
林盞看他:“要是我做到了呢?”
林政平根本不相信她能做到。
“別說什么成名的大話了,下個月的比賽,你要能不靠老子的關系進十強,你想去哪里讀就去哪里讀!”
事情發(fā)展到這里,她已經(jīng)無路可退。
她只是頓了一下,很快答道。
“好。”
已經(jīng)過了能被家庭束縛住的年齡,從現(xiàn)在開始,她要完完全全,按照自己的想法來活了。
她需要給林政平,一個徹底的回擊。
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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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睡前,林盞問沈熄:“你明天有空嗎?我有話想和你說。”
幸好還有他了,林盞想,在自己感覺無助和迷茫,感覺失去支撐的時候,幸好沈熄還在。
第二天,林盞在沈熄房里,抱著枕頭,靠在床頭,不確定地問他:“我做的對嗎?”
沈熄并未思考很久,拍拍她的頭,說:“你做的很對。”
她咬唇,猶豫道:“可萬一我失敗了呢?萬一我做的不對呢?”
“不要去想這些,”他坐在她身邊,道,“你總是太注重結果,其實沒必要,只要在過程里努力了,獲得快樂了,就應該知足。”
林盞靠在他的肩膀上,幽幽嘆氣:“可是我好沒底。”
沈熄手穿過來,托著她的頭,慢慢道:“我不是在安慰你,我是覺得你做的很對。如果叔叔一開始就給你太高的位置,你襯不上,外界會有很多聲音,你自己壓力會很大,心里也會有愧。”
林盞抱著枕頭,說:“是啊,我就是覺得心虛,明明沒有那種能力,卻要擠掉比我更加厲害的人。”
“成名得太早未必是好事,”沈熄說,“我認識一個奧數(shù)天才,初中的時候就很有名了,結果因為年紀小,心態(tài)也很浮,有段時間特別自負,不愿進取,現(xiàn)在也不知道去哪兒了。”
他拍拍她的頭:“別想那么多,你畫得很好,一定可以做到的。”
她往前蹭了蹭,額頭的皮膚蹭到他柔軟脖頸。
這個人,真是太好了。
她問他:“萬一我沒有進十強怎么辦?”
“山不來就我,我就山,”沈熄揉揉她的頭發(fā),“我會和你共同進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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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政平當時提出那個條件,估計沒想到林盞會答應。
因為按照林盞的性格,她不會答應自己一點把握都沒有的事情。
但就是那個電光火石的瞬間,林盞想起來,自己還有幅畫,從來沒展出過。
是那幅《surviver》,畫的主題是“愛與自救”。
而這次比賽的主題,恰好就是愛。
林盞整理了一下呼吸,將畫投遞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