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章 身
正因為天大地大,隨便去哪里,她才不知道除了回霖江,她還能去哪里。</br> 有固定的選擇,反而更容易選擇。無數(shù)選擇放在面前時,則更容易茫然。</br> “……梁澍。”她盯著四處來來往往的人,輕輕喚。</br> 梁澍應(yīng):“怎么了?”</br> 黃清若問:“你說我如果完全脫離這一行,能干什么?”</br> 梁澍吃驚:“為什么要脫離這一行?”m.</br> 他的第一反應(yīng)還是太浪費了,就像當(dāng)初她說不進(jìn)博物院,要去霖江大學(xué)。</br> 而她那時候的回答是,她有她的打算。</br> 他至今不清楚她究竟什么打算。</br> 現(xiàn)在她又說要脫離這一行,梁澍不免猜測:“你的打算該不會就是轉(zhuǎn)行吧?”</br> 黃清若低頭繼續(xù)掰炒栗子。</br> 梁澍看著她,欲言又止,最后也沒追問,而是說:“轉(zhuǎn)不轉(zhuǎn)行看你自己,你決定了就行。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我哥就干了媒體。”</br> 但梁衡也沒完全脫離家族里的背景,很多時候梁衡還是和古董行業(yè)打交道。</br> 現(xiàn)在的社會,行行相關(guān)聯(lián),做不到獨立存在。</br> 黃清若問:“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不出生在梁家,不受梁家的影響,會干現(xiàn)在這一行嗎?”</br> 梁澍想想自己那個家傳的小小的古玩店:“肯定不會。”</br> 黃清若:“那會干什么?”</br> 梁澍:“不知道,沒想過。”</br> 黃清若:“現(xiàn)在想一想呢?”</br> 梁澍:“姑奶奶,別為難我了。我現(xiàn)在的情況就是,除了古玩,沒其他愛好。”</br> 黃清若將剝好的栗子給他:“你混古董行業(yè),你喜歡這一行。我干考古干文物修復(fù),但我沒有喜歡考古沒有喜歡文物修復(fù)。”</br> 梁澍震驚,他還是第一次知道:“什么?你不喜歡考古?不喜歡文物修復(fù)?”</br> 黃清若糾正:“沒有喜歡,不是不喜歡。你可以理解為,沒感覺。”</br> 梁澍沒在意這其中的差別:“可你干得很好。”</br> 大概刻板印象就是,一個人能把一件事干得好,代表他喜歡這件事。黃清若見他不吃,她就又自己吃了:“我當(dāng)時只能選擇干這一行,并且把它干好。”</br> 身處梁家,黃薇希望她們和梁家的關(guān)系能更緊密,希望她在梁家能當(dāng)一個有用的人。有用的人才有價值,才不容易被拋棄。</br> 所以,大學(xué)的專業(yè),黃薇替她選擇了考古。</br> 后來能得到二叔公的青睞,黃薇高興,梁晉東也高興。</br> 這對改善她和黃薇在梁家之中的地位確實有幫助,黃清若便也一心想把它干好了。</br> 她學(xué)東西是快的,在這行又似乎有那么點天賦,所以二叔公越來越滿意她,越來越喜歡她,傾注在她身上的培養(yǎng)也越來越多。</br> 在變故發(fā)生之前,黃清若以為自己會和黃薇一直待在梁家,她也會一直沿著二叔公給她的職業(yè)規(guī)劃走下去。</br> 如今……黃薇在獄中,二叔公過世得很突然。</br> 風(fēng)箏線在毫無防備之下斷掉了,風(fēng)箏的命運看似回到自己的手中,可以想飛哪里就哪里,實際上它失去了方向,還飄在風(fēng)中身不由己,甚至掉在地上任人踩踏,借不到風(fēng)重新飛上天空。</br> “若若。”梁澍反應(yīng)過來她的意思了。喚了她之后,他又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只覺得她現(xiàn)在的模樣看起來,那股從里到外的厭世勁兒,愈加顯著。</br> 雖然甜得發(fā)膩,畢竟是梁澍的心意,黃清若還是又喝了兩口奶茶,等嘴里味道淡一些,復(fù)開口:“可能就這樣吧,在學(xué)校里混混日子,等我媽出獄。”</br> 所以她在三叔公面前說,要先到霖江大學(xué)里過渡一段時間,并不完全是托辭。只不過并非進(jìn)博物院之前的過渡,而是轉(zhuǎn)行前的過渡。</br> 但她的轉(zhuǎn)行,毫無頭緒。</br> 她從來不是有夢想的人。夢想是人在生活無憂時才會去閑暇思考的問題。而她小時候永遠(yuǎn)在考慮的只有迫在眉睫的溫飽問題。</br> 進(jìn)入梁家后,夢想同樣不在她的考慮范疇,她該考慮的僅僅于梁家夾縫中生存的小技巧。</br> 只能說,好歹她還有個小目標(biāo),就是等黃薇出獄。</br> 梁澍提出:“要不你有空去我的古玩店玩玩?我那條街人多,每天看看別人的人生,也許你覺得哪一行有意思了,想試試呢?”</br> 邊說梁澍邊笑起來:“我覺得你是太悶了。以前悶著考古修文物,去了國外也沒見你玩,成天忙學(xué)業(yè),兩年就給修完那么多課程,現(xiàn)在回國了你周末也悶家里。”</br> 黃清若咬著吸管,應(yīng)下:“嗯,我抽個時間去逛逛。”</br> 轉(zhuǎn)頭,她注視梁澍:“學(xué)校的那點工資確實太慢了。可能我還是得先搞一筆快錢。”</br> -</br> 和梁澍在美食廣場吃過晚飯,黃清若才回的半山別墅。</br> 一切看上去似乎很正常,兩位傭人應(yīng)該并沒有發(fā)現(xiàn),她中午離開的時候悄悄帶走了行李。</br> 她帶走的其實也不是行李箱,因為目標(biāo)太大。本來她的個人物品就不多,除了電腦,她的衣物僅僅用黑色塑料底先裝走幾件必要的。</br> 所以即便白天兩位傭人去過她的臥室,估計也發(fā)現(xiàn)不了她帶走行李了。</br> 可現(xiàn)在黃清若一走進(jìn)客廳,便聽到梁京白問:“又回來干什么?”</br> 她停滯一秒,繼續(xù)行了幾步。</br> 偌大的客廳里燈火通明,每一盞能開的燈都亮著。</br> 這是從前梁晉東還在的時候,家里才夜夜如此,好像不全亮著,就不算開燈。</br> 黃清若自從回國住進(jìn)這里,第一次這么大的陣仗。</br> 而明明只有梁京白一個人。</br> 仿佛這棟別墅的主人,就是梁京白。</br> 黃清若心道,昨晚他在餐桌前規(guī)規(guī)矩矩的坐位,他果真還是裝的。她都敢越距坐到主人位,他怎么就不敢逾越?</br> 既然已經(jīng)被他發(fā)現(xiàn)了,黃清若便走出去,將車?yán)锏男欣钊∠拢瑤е匦逻M(jìn)入別墅,大大方方地展示在梁京白的面前。</br> 迎視梁京白的目光,黃清若朝梁京白伸手:“六哥不是明知故問我什么又回來。”</br> 梁京白沒給反應(yīng)。</br> 在預(yù)料之內(nèi)。如果那么容易拿回?zé)熀校绾土壕┌變汕辶恕|S清若也不浪費時間,徑自上樓。</br> 雖然鎖門毫無用處,梁京白完全想進(jìn)就能進(jìn),她還是順手反鎖了。</br> 外套上全是美食廣場沾染的氣味。</br> 黃清若脫掉之后,躺倒在床上,摸出之前剩下的藥。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