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梁侑墨的臥室有一個漂亮的圓形玻璃穹頂。
穹頂中心的正下方,是一張白色的,架著輕紗床簾的圓形床。
如果不是梁侑墨親自帶她來的,她甚至?xí)詾檫@是一個女孩的臥室。
這一夜,白紗輕晃,天山雪融,春水飄搖。
迷蒙間,她看到玻璃穹頂上有櫻花顫顫巍巍地抖落,然后被濕漉漉的雨水割碎成片片絕色。
那副沒完成的設(shè)計稿,她在心底繪完了最后一筆。
著實收獲不小。
和靈感繆斯進(jìn)行深入交流,之于目前的她來說,穩(wěn)賺不賠。
但是……
凌晨醒來,倪喃只覺得全身仿佛被車碾過了一樣疼。
明明看起來是個清冷精瘦的人,為什么一關(guān)燈就像變成了吃人的野獸,體力充沛花樣繁多。
居然在去浴室清洗的時候也不知饜足,讓倪喃完全招架不住,任由他牽著走。
她掙扎著想要起身,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被男人緊緊地攥著。
又是這樣。
倪喃自覺她的手并不是特別漂亮,甚至在兩手的食指指節(jié)上還長了兩顆對稱的小痣,并非無暇。
可他似乎對她的手情有獨鐘,哪怕在那種事上,也是從指尖開始吻起。
憶起被他吻過指尖的畫面,倪喃又覺得渾身卷過一片酥麻。
她動作輕緩地把手給拿出來,想要下床,卻又因為腿軟一個趔趄就要撲倒。
腰間驀地伸過來一只胳膊,等她回過神來,已經(jīng)又被梁侑墨按在了身前,“干什么?”
他濃黑的眼睛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明明是剛醒,卻清明異常。
此刻禁錮的姿態(tài),讓倪喃恍然生出一種,她是落入他陷阱的獵物一般的錯覺。
她錯開眼睛,“生物鐘,該起來晨練了。”
從事藝術(shù)是要天賦,但她也從不疏于練習(xí)。
每天清晨一幅寫生,是她堅持了十多年的事情。
梁侑墨看了眼掛鐘,也差不多到了他起床看書的時間了。
他慣常極其少眠,自律的可怕。這夜竟睡了超過四個小時。
他淡淡地嗯了聲,沒再做什么,就起身往浴室走去。
“那個梁……”在稱呼上,倪喃遲疑了一下,“老板?有紙筆嗎?”
梁侑墨轉(zhuǎn)過身,浴衣松散地系著,露出里邊緊實的肌肉。隔著晦澀的光線,他遙遙看了倪喃兩秒,“床頭抽屜里。”
倪喃道謝,卻又聽他道,“叫我先生。”
男人的聲音脆脆冷冷,一字一字地敲擊著倪喃的心房。
她乖順地點點頭,但卻沒立刻叫出來。
對于她不贊同的事情,她很少會提出異議,只是鮮少遵循。
這是不會引起爭執(zhí),她慣用的溫和的拒絕方式。
倪喃打開抽屜,發(fā)現(xiàn)里邊有一排萬寶龍大班。
一支是她一個月的兼職工資,也是她父親攢了很久才夠買給她的成年禮物。
在梁侑墨家,卻像普通鉛筆一樣放著一整排。
浴室響起嘩啦啦的水聲。
倪喃瞧著磨砂玻璃門上倒影挺拔的身型,迅速在紙上草繪出她想了一夜的作品。
天山雪再動人,她也清楚地知道不會為她降臨。
她這個專業(yè),很多人都會為了靈感和美不顧一切,有些人身心皆付。
但她不會,她想要感受想要觸碰,但不會淪陷。
因為她自小就明白,上帝的每一件禮物都是明碼標(biāo)價。
等價交換是她堅持的原則。
梁侑墨不會無故救她。
她也不是沉迷美色的人。
各取所需。
請梁侑墨做靈感模特的費用她付不起。
但是……
看著紙面上那個襯衫凌亂,眼神微瞇,染了欲色的冷美人,倪喃滿意地合上鋼筆蓋子。
等梁侑墨洗完出來的時候,臥室里早已空無一人。
圓形的玻璃穹頂漏了曦光進(jìn)來,像是一個空落落的鳥籠,里邊的金絲雀已經(jīng)飛走。
他捻起床頭的畫,長眸微微瞇起。
看來,好像有人誤會了什么。
白色的羽絨被里卷了一條紅繩腰鏈,是昨夜他親手從少女細(xì)腰上扯下來的。
他勾起腰鏈,和那張畫一起封鎖進(jìn)了書房的保險柜里。
天光漸亮,他接過管家遞來的西裝外套,淡聲囑咐,“去s大。”
落入他籠中的雀兒,沒有再飛走的道理。
——
六點半,倪喃拖著疲憊身體回了學(xué)校。
不過她沒回宿舍,先是回了畫室,把她在心里描摹了無數(shù)遍稿子給落到紙上。
等一切完善好了,她這才拿著畫板回了宿舍。
室友耿漾聽到動靜,小聲嘟囔了一腔,“喃喃,怎么才回來?”
“啊……有事回家了一趟。”
倪喃不善于撒謊,但是她不想關(guān)心她的人擔(dān)心,只能紅著耳尖扯了個謊。
還好耿漾沒睡醒,沒多追問。
倪喃松了口氣,簡單洗漱了一下就在床上昏死了過去。
直到九點鐘的時候,倪喃才被耿漾的電話call醒。
她急呼呼的在電話那邊說,“喃喃,江湖救急!我忘了今天的建筑學(xué)概論課要收綜述小論文,可我這會還在面試脫不開身,球球你幫我去交一下!”
“這門課是全院一起上的大課,老師不會記得我的!球球了!”
她嘰里呱啦說了一大堆,倪喃按了按眉心,耐心地記下小論文存放的文件夾,和上課的教室。
緊趕慢趕,等她趕到北區(qū)教室的時候,已經(jīng)上課兩分鐘了。
她悄悄從后門進(jìn)去,剛好聽到教授在點名。
“耿漾。”
“……”
“耿漾來了嗎?”
在問第二遍的時候,倪喃沒多想就舉手喊了個,“到……?”
一個字的發(fā)音還沒完成,她抬頭,不期然地就又遇見了那抹天山雪。
講臺上的男人今日一身暗紋淺灰西裝,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內(nèi)斂優(yōu)雅風(fēng)度翩翩。
他單手捏著點名冊,看了眼點名冊,又瞇起眼看了眼倪喃,“耿漾?”
這一刻,倪喃只覺得呼吸都被奪走了。
她微微睜大了眼睛,在男人打量的視線下,咬唇點了點頭。
梁侑墨沒有為難她,掃視了一下教室,就又繼續(xù)往后點。
可倪喃此刻只覺得如坐針氈。
她想過會和梁侑墨再相遇,但是沒想過會這么快,甚至還是以這樣的身份。
昨晚發(fā)生的事歷歷在目,倪喃破天荒地露出了慌亂的神色。
就在她想把小論文讓旁邊的同學(xué)轉(zhuǎn)交的時候,講臺上的男人不緊不慢地又開口了。
“這門課的陳老師有事,所以由我來代課一節(jié),”梁侑墨收起點名冊,目光似有若無地落在后門的位置上,“陳老師特別交待,他布置的小論文本節(jié)課收齊,需要各位同學(xué)一人一份下課親自交到我這里。”
一人一份,親自……
這話直接絕了倪喃落跑的心。
“這位女同學(xué),你是唯一一個不往前排擠的女生。”
身側(cè)的男生突然開了口。
倪喃側(cè)目,疑惑地看他。
“嗐,你上節(jié)課沒來嗎?梁老師是這門課學(xué)校校企合作的企方單位,不是我們學(xué)校的老師,但是負(fù)責(zé)企業(yè)那邊的教培。已經(jīng)帶了我們兩節(jié)課了!”男生說著,一臉幽怨地看向前排,“他一來,全系的女生都擠破頭往前排坐,連我女神也跟著起哄……”
哦……
不是老師。
這個結(jié)論讓倪喃心里吊著的那把斷頭刀就這么憑空消失。
她不自覺地柔和了眉眼,輕快地應(yīng)和了一聲,“是嗎……”
“嗐,又氣又無能為力……”
“好的,那么這個問題就找人回答一下。”
梁侑墨話音落,前排的女生都踴躍地舉起了手。
他漆黑的目光掃過一片興奮的女生,最終落在最后一排的位置。
倪喃身側(cè)的男生突然坐直,并拿胳膊肘推了他一下。
倪喃后背一涼,一抬頭,驀地對上梁侑墨幽深的視線,“那么,就請最后一排的女孩子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吧?耿漾?”
剛剛在跑神,倪喃一點也沒聽到他在講什么。
現(xiàn)下被點名,只能不知所措地起身,隔著整個教室和他對視。
男人站在多媒體主控臺旁,一手隨意搭在臺上,一手握著一卷書,斯文雋雅。
金絲眼鏡折射微光,那雙漆黑的長眸讓人辨不清情緒。
眸光噼里啪啦地在空中交接,懟出一陣火花。
最終還是倪喃敗下陣來。
她垂下腦袋,藏在黑發(fā)下的耳朵露出出來,耳尖似紅透的蝦米。
“看來這位同學(xué)沒有認(rèn)真聽講,那下課來我辦公室一趟。”梁侑墨勾了勾唇角,似是笑了一下,“先請坐,把書翻到199頁,我們來回顧一下……”
一整節(jié)課,倪喃都如坐針氈,生怕這男人再提問,被迫聽著不是本專業(yè)的課程。
不過意外的是,她竟然覺得梁侑墨講的通俗易懂,讓枯燥的專業(yè)知識也變得有趣了起來。
下課鈴響,在梁侑墨宣布結(jié)束后,她如蒙大赦般彈了起來,想趁人多交了論文就走。
可等她擠過百十號的人,準(zhǔn)備拿名冊劃名字的時候,放在腰側(cè)的另一只手突然被人握住。
人群涌動,沒有人注意到,擁擠的人影中,有一個人肆意地對他的獵物發(fā)動了攻擊。
偏生眾目睽睽之下,獵物不敢妄動,只能乖乖地任由他玩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