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罐頭餅干麥乳精,堂叔還真出血。李霞沉著臉沒去接,男人被少了面子頓時來了氣,開口就數(shù)落她。
“我說侄媳婦,你就算是農村的,可也該知禮數(shù)吧。我拿著禮來看你婆婆,你不該熱接熱待的嘛。”
“我婆婆說了,你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堂叔兩口子一看就是兩面三刀的人,李霞不想跟人假模假式。裝一時她會,裝的多了她怕自己被人帶溝里。
萬萬沒料到她是這樣的,一開口一點兒面子不給人留。堂叔兩口子氣的臉上頓時發(fā)了白。堂叔指著她剛要開口,被她扒拉下那只胳膊。
“剛還說我不懂禮,堂叔你這么指著人才是最大的不禮貌。有話你就說,沒話你就走,別這么讓人笑話。”
先聲奪人,堂叔被氣的差點兒厥過去。好一陣才緩過這口氣。他剛想說話,炕上的老太太此時睜開眼睛坐了起來。
“別想沾海陽的光給你那啥親戚弄農轉非安排工作,我告訴你,沒門。海陽他爹寄來的錢你要沒退回去就給我拿來,退回去了就拉倒。”
堂叔堂嬸兒瞪大了眼,被老太太驚著了。之前可是一直跟男人一刀兩斷的,去年給她寄來的錢全給退了回去,那邊沒辦法這才想通過他轉交。
那么一大筆美金,他早想據(jù)為己有了。老太太這咋忽然間又要了?他來是想要那鐵飯碗指標的,不是給她還錢的。
“嫂子、”男人腆著臉上前,在炕沿坐下。“是這樣啊,你聽聽兄弟跟你說掏心窩的話。你這兒媳啊,擺明了就是沖著好處來的,你真的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壓她身上?戶口、工作、房子、錢,這些都給了她,萬一你有個好歹她把海陽神不知鬼不覺弄死,再……”
“你以為都是你呢。”老太太指著門口,“滾。”
“嫂子,你這……”
“堂叔還是走吧,我娘這幾天身體不舒服需要靜養(yǎng)。你別惹她生氣。哦,對了,我娘剛才說的錢你給拿來吧。”
李霞說完想起了婆婆剛才的話,雖不知具體的,但知道跟錢有關,而且那錢本該是他們的。既然該是沈家父子的,那當然得要回來啊。屬于他們的東西,干嘛讓旁人享受。
堂叔結巴了,有種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感覺。“沒,你娘讓還回去,我早給重新寄走了。”
“單子呢,拿來我看看。”
這個農村女人居然知道匯款單,堂叔兩口子這回真傻眼了。那么多的錢,他怎么可能舍得還回去,不過是隨口敷衍的罷了。
“單子,單子丟了,不知道弄哪兒去了。”
堂嬸兒急慌慌的說完被堂叔瞪了一眼,你個笨蛋這么說不被人懷疑了嘛。他嫌棄答對的不好,可自己站在那兒也傻眼不知該怎么回。腦子飛速運轉,好一陣才自己開口找補。
“你婆婆病了腦子糊涂了,哪兒來的啥錢啊,壓根沒有。”
男人說完拉著女人就跑,兩口子顧不上之前的打算落荒而逃。李霞看看網(wǎng)兜里的東西,一轉身的工夫聽到噗通一聲,回頭趕快上炕去查看婆婆怎么樣了。
“娘,娘你沒事吧?”
“奶奶,你怎么了,你別嚇我們。”
老太太剛才好像精神抖擻,可這么一會兒就好像抽走了精氣神,話都不想說。勉強擺擺手表示自己沒事,接著閉上眼。
“你倆陪著奶奶,有什么不對就趕快喊我。”
交代倆孩子看著,她飛快下地到廚房去。給老太太沖了碗麥乳精,端進來小心的喂她喝。老人都說只要還能吃進去東西這人就沒事,所以她一看婆婆這樣,趕快先去給弄了點兒吃的。
老太太慢吞吞的喝了幾口,擺擺手說不要了。看大家都在擔心自己,她緩過那股難受勁兒躺下開口。
“別擔心、我沒事的。”
李霞松口氣,給倆孩子幾塊兒餅干讓他們出去玩,坐炕上等老太太交代她話。這種不用言說的默契讓老太太很寬慰,等孩子走后緩緩的開口。
“我跟海陽他爹四六年完婚,后來山河動蕩。他……”
老太太說到此唉聲嘆氣,這事兒壓在心里多少年沒再提起過。如今自己眼看不行了,將兒子孫子托付給她,得將事情跟她說清楚,發(fā)生了什么她也好應對,免得稀里糊涂的讓人哄了。
“他想要走,我不樂意,為這個吵的沒心再吵。后來實在勸不動我,他自己離開的。可是聽說出了事,我一直以為他死在了路上。這些年又可惜又怨恨,從來不跟海陽提起他。”
老太太搖著頭吸吸鼻子緩緩繼續(xù):“前年給我寫信又寄錢,我氣的給退回去了。當時太激動,現(xiàn)在想想其實沒必要。當初他的決定并非錯誤,他若是留下的話,那十年得受罪。他這一走自己過的好,大陸這邊以為他死了,我們娘倆也沒因此遭罪。
海陽如今這樣,能有他父親照看也挺好。當初他壓根不知道海陽的存在,如今哪怕他不回來,經(jīng)濟上援助你們也能生活輕松。以前老想我的孩子跟你沒關系,如今再看多傻的想法。那是他親爹,為啥不讓孩子享受親爹帶來的便利。”
老太太將事情前因后果說完,李霞待著不吭聲。原來堂叔不止惦記沈海陽因工受傷可能得到的戶口、工作等,他這是惦記將沈海陽父子弄到自己手里,好繼續(xù)跟他爹那邊要錢吧?
畢竟,她前世也聽說過,那些華僑可是很有錢的。就是在國外混的普通的,那也比國內這些年發(fā)展的好。之前通信的時候沈海陽還沒出事,老太太拗著不認。如今沈海陽這樣,她自己也即將走到生命盡頭,許多想法又不一樣。
“別想那么多,我敢接下來就有本事能養(yǎng)。這點您不用擔心。總之,只要我李霞在,絕對好好養(yǎng)著他們父子。”
給她保證,讓她放心。不管他那未曾謀面的父親如何,他們父子都有我。而且有時候錢來的太容易,數(shù)目很大的話反而引起許多麻煩。
“我、我不在意了。”老太太忽然咧嘴笑笑。“只要、只要他們爺倆能有所依,我不在意。”
說著她閉上了眼,李霞嚇了一跳,一伸手發(fā)現(xiàn)她有呼吸。閉閉眼緩緩神,輕輕撫摸老太太胸口給她順氣,好一陣后心跳呼吸平穩(wěn),她睡了過去。接下來的日子已經(jīng)完全無法進食,就靠著喝幾口奶粉度日。李霞擔心的不行,跑去找了大夫來給輸了幾天營養(yǎng)液。
老太太在熬日子,有時候疼的睡不著。晚上好一些了跟李霞說話,讓她去堂叔家把錢要回來。
“你堂叔不可能把錢還回去,你去想辦法要回來。他是海陽的親爹,暉暉的親爺爺,他們如今這樣,我不在了正該他這個當父親當爺爺?shù)谋M心盡力照顧孩子們。
我以前怨他,我才不要他的東西。現(xiàn)在想想好傻,親親的父親,為什么不讓他照顧孩子。我這樣除了讓孩子跟著我受苦啥用沒有,我不好過,孩子們也享受不到原本屬于他們的東西。”
“好,我去要。”
李霞對此沒多說什么,默默躺在炕上想老太太的話。糾結一生,原來到了才明白這個道理。
分開的時候滿腹怨恨,覺得孩子我生的我養(yǎng)跟你沒關系,忘了血緣切不斷。你不讓孩子享受父親帶來的福利,苦了孩子也為難了自己。以后那男人老了孩子對他還有贍養(yǎng)義務,不如接受他的補償,當他欠自己的還給自己,何苦為難自己呢。
夜里醒來照顧老太太好幾次,翌日一早拜托西屋大媽照看一下,她自己騎車去了堂叔家。一進門也不廢話也不進屋,直接在院里開門見山,吸引了一大堆的吃瓜群眾。
“把我公公寄來托你轉交的錢給我。”
堂叔堂嬸兒慌的一匹,堂叔開口繼續(xù)耍賴:“說了給寄回去了,你婆婆說不要,我就給轉回去了。”
“我公公如今在米國,上回寫信說了家里的電話號碼。你既然這么說,那咱就到郵局打個跨國電話,三方對質。”
居然有聯(lián)系電話嗎?那可是當即就能連通的玩意。堂叔當即就慌了神兒。托他轉交的錢給了他好處費,他要是敢都扣下……
“沒,這錢我沒得。”
這家伙居然真想私自全扣下,看來這錢數(shù)目不小。李霞笑笑,路上早想好了對策。她前世看電視是日常消遣,各種各樣的事兒還真看過不少。
“大家都聽到了啊,他不承認這筆錢。”
吃瓜群眾議論紛紛不少人點頭,她則轉身就走。堂叔不知道她這是干嘛,看她那模樣是有后手,可他咋也想不明白是什么后手。
心慌慌的等了大概一小時,這回公安和經(jīng)貿局的人直接上門。從郵局調到了當初郵寄來的證據(jù),讓他把錢交出來。
“我們受海外沈先生委托,代表他來向你討回這筆匯款。”說完男公安不等他耍賴,直接解釋:“別耍賴,你要是侵吞這筆托你轉交的匯款那可是違法的,現(xiàn)在就跟我們走一趟。這事兒一旦記錄在案就算經(jīng)公了,可不是家務事那么簡單。確認你侵吞,等待你的就是牢獄。”
制服說話公事公辦不跟你扯皮,堂叔一下就被唬住了。公家可不是私人吵架可以耍賴,這要是一旦被判違法,他、他真吃不了兜著走,到時候人財兩空。
“在,都在,我去拿。”
一張存單,上面是堂叔自己的名字。四萬美金全部存在了他名下,這老小子是真夠貪心。還有一個紙包,里頭全都是外匯卷。數(shù)了數(shù)有一萬多。
“一共五萬,我存了四萬換了一萬外匯卷。我……”他后悔的不行,早知道就花點兒啊。都攢著不舍得花,如今全給人退回去了。
拿到了錢,帶著堂叔到銀行將這五萬分別存在了沈海陽父子名下。老太太說的,沈暉三萬沈海陽一萬八,剩余的拿回家。工作人員問她要不要兌換人民幣,她搖頭拒絕。
如今的利率因為剛從計劃經(jīng)濟開始轉,所以國家實行兩種匯率。李霞不懂經(jīng)濟,不知道這些到底是怎么算的,所以決定就存美金不兌換,連堂叔兌換的外匯卷她也兌回八千。等以后取出想兌換的話可以按照以后的匯率兌。
如今一比一點二,她記得九十年代后期高的時候一比八點多,但那時候物價也比現(xiàn)在高的多。如今兌換的話七萬多,加利息過幾年也不到十萬。十幾年后兌換的話是四五十萬。存儲的話肯定這樣更劃算。
不知道未來風云突變的會覺得利息高,知道十幾年后兌換的話覺得十幾年后兌換好。實際這兩種方式都不咋地。
李霞明白這時期銀行存錢是最虧的。沈暉那份聽老太太的存了定期不動,而沈海陽那份她打算找合適時機將它投入房產。做其他的她也不是太懂,冒險的事兒留給自己以后做。這父子倆一個植物人一個幼小,給他們投資幾套房,這是最穩(wěn)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