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天啟十五年元月初五
這兩年里小公主一直生活在司禮監(jiān),除了漱玉和我,她幾乎不接觸其他人。
不,還有一個人。
他是誰我無從知曉。
有如云的信件紛至而來。
小公主總是會眉開眼笑地拆信,小心翼翼地捋平信封上的折痕,一遍遍地看,最后把信放進一個小木匣子鎖上,眉眼間蕩漾出幾分歡喜。
她會回信,她笨,寫的字不多,墨水有時還會泅濕她的袖子。
我忍不住想,那是誰,她為什么如此歡喜。
所以我在小公主不在的時候偷偷撬開木匣,看到了“吾愛卿卿”,看到了一對小鴛鴦的綿綿情意。
我感覺到血液似乎在逆流,暴怒來得比想象中還快,我猛地把信塞回去,狠狠關上木匣,指尖都麻住了,我從未如此鮮明地感受到內(nèi)心的憤怒和無力。
我愛她,尊敬她,想好好保護她,最后她卻心有所屬。
我原來一點也不了解她的心。
天啟十五年五月初五
新皇打回來了,平南王叫囂了那么久,最后還是失敗了,他被凌遲處死,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共一萬三千片。
我因為護主有功,職位又高了不少。新皇身邊忠心的人不多,平定朝廷還需要一段時間,朝廷亂哄哄的。
小公主被接了回去,新皇身邊只剩下三個子女,小公主是其中之一,新皇甚是驚訝于自己這個素未謀面的女兒,又看她癡癡呆呆,更加憐惜。
我冷眼旁觀小公主身邊的人驟然多了起來。
她也傻,對誰都笑嘻嘻。
還好有漱玉,會教她保護她。
天啟十五年八月初三
是小公主的二十六歲的生日,她算個老姑娘了。
但新丞相的小公子林豫求娶了這位癡傻公主。
小公主的臉紅紅的,皇帝撫掌大笑,同意了這門親事。
我沉默地站在陰影里,心底一片荒涼。
天啟十五年九月初九
今天是個黃道吉日,宜嫁娶。
想必丞相府里是一片火紅。
我難得脫下官服,穿著白衣對著月亮喝了一晚上的酒,旁邊是一盤板栗酥。
天啟十六年四月二十
下朝后,我?guī)е粠托√O(jiān)返回司禮監(jiān)。
頭是間接性疼痛,索性出門走走散散心。
出神地看了一會兒冷宮門外的垂柳,忽然聽到兩個小宮女的竊竊私語。
“清安公主”“病重”“小妾”“青樓”……
某些字眼傳入我耳朵里,感受到身邊的小太監(jiān)瑟瑟發(fā)抖。
“去,把她們的舌頭拔了。”
我獰笑一聲,踢了他一腳。
沒有管那兩個蠢貨如何驚恐的表情,我匆匆離開。
日日有人給我送來關于小公主日常生活的詳細記述,我蟄伏在暗處,她離開了我的眼睛,沒逃出我的掌心。
可我不知道,前兩天她小小的風寒……會變成病重之說?
空穴來風必不是偶然。
天啟十六年五月二十一
漱玉敲響我的房門,她懇求我救救小公主。
“求求您,她快病死了。”
我毫不留情地踢了她一腳,冷笑著拽起她的頭發(fā)。
“為什么勾引張豫?”
她的臉瞬間灰敗下去,張了張嘴,聲若蚊蠅:“是皇帝……是他……”
她還算誠實。
小公主將于兩天后入宮。
天啟十六年五月二十三
小公主的病很重很重,皇帝震怒,以謀害皇族之名誅殺丞相九族。
張豫和小公主的婚姻,不過是皇帝扳倒丞相的計謀。
皇帝忙著處理丞相,朝廷經(jīng)歷這一件事后,才是真正的平整。
我頻頻進入小公主的清寧宮,我在她出嫁后很少見她,她變瘦了,臉不是那種肉肉的了,雙頰有些凹陷。
我坐在沉木床邊,看著小公主陷入厚重的床褥里像顆小小的豌豆,把手輕輕擱在她的額上。
第一次如此親密。
在她混沌不清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