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景陽岡虎精
“原來閣下就是那鼎鼎有名的文弱書生刑漫祈,還真是百聞不如一見,久仰久仰。”
中年書生連連擺手,回了一禮,說道:“不敢不敢,閣下客氣了,在下怎能與江湖人稱一諾千金的樊潯源相提并論,只不過就一窮酸秀才。”
“哈哈哈,這些只不過是江湖朋友給面子,取的外號罷了,千萬當不得真。”
王堯饒有興趣地看著眼前二人的吹捧,但也并無放松警惕。
若是這兩方人可將破廟之外的危險解決掉,那就用不著王堯出手,他也樂得如此,少了件麻煩事。
不過面對這兩方人,于情于理,都不能躲在一旁,無動于衷,還是需得坦誠相露,不然可能就平白樹敵了。
“二位大俠,我等修為尚有不足,就為大俠布陣支援吧。”
“沒想到閣下竟是陣法師,那此次捉拿景陽岡虎妖歸案,想來又要多出幾分勝算了。”
樊潯源兩眼放光,說話很是客氣,讓人感覺如沐春風,其待人處事風格,與之身材面貌,很不相符合,五大三粗的,卻有那八巧玲瓏心。
連帶著那名中年書生刑漫祈,也拱了拱手,神色略顯驚訝。
“陣法師還算不上,勉強能夠布陣支援,其余的就分不開心神了。”
“閣下布陣即可,前面有我等在。”
就在王堯打算應下之時,廟外的大風更甚了,仿佛還能于風中,聽到陣陣的虎嘯之聲。
樊潯源做了個手勢,使了使眼色,身旁的大漢輕輕點頭,站在不同的位置,氣勢更甚。
王堯觀之,心中微微驚嘆,其站法身段,有夾擊之勢,又可大開大合,有成為陣法的可能。
湖中倒影,月牙彎鉤。
景陽岡,一處破廟。
大風凜凜,草木于樹林中胡亂搖擺,吹倒了大樹,震動驚得山中野獸四處逃竄。
“沙沙沙....沙沙沙....”
草叢之中,似有野獸行走,不緊不慢,步伐跨得很大。
廟外的虎精,等得已無耐心,張開血盆大口,妖霧突顯,竟從里邊兒鉆出來一個人形模樣的家伙,起初透明看不清模樣,而后直至偏向?qū)嵸|(zhì)化,臉上輪廓更加的明顯。
此人生前所穿的服飾展露無遺,身著翩翩白衣,胸前印有云朵,定睛一看,青氣與黑氣環(huán)繞,像是一名年輕書生,橫眉冷對,耷拉著眼皮,一副死魚眼,似不懼生死。
“虎精,我早已經(jīng)說過了,無論你使用何等的手段,我皆不會答應,協(xié)助你害人,云湘書院的名號,絕對不會在我身上,毀于一旦。”
沒曾想,那接近于兩人之高的猛虎,微微動著虎嘴,細長的胡須聳動,竟然開口說了人話。
“吳志緣,此事尚且由不得你,也由不得吾,此次吾預感大劫將至,唯有你能夠助吾一臂之力,若是此番讓吾活了下來,吾便放你離去,絕無二言,若不相信,吾可以道心發(fā)誓。”
“別想了,門兒都沒有,幫你度過此劫,不就是幫你繼續(xù)害人,此事沒得商量。”
吳志緣閉上雙眼,雙手負背,也無抵抗之意,事實上,他也無抵擋的本事,被虎精吞噬而入,便無法違抗虎精,唯有堅守本心。
更何況,作為云湘書院的弟子,絕不可能因己丟了名聲,若是為虎作倀,則會煞氣纏身,將永世不得翻身,這輩子也抬不起頭來。
而且吳志緣堅信自己誓死不從,那就有一絲微弱的獲救希望,哪怕現(xiàn)在就此消亡而去,那也比作為鬼魂存活于世要來的強。
虎精知曉吳志緣不會輕易答應,斟酌片刻,吐露人言。
“吳志緣,這次你若是助吾,吾且答應你,不再食人肉,不再害人,以吾道心發(fā)誓,往后若繼續(xù)害人,未來的修行半寸不進,失去靈慧,變回凡俗,這次你該信了吧。”
吳志緣略顯驚訝地看向虎精,自從被虎精所吞食,已有三年之久,此人雖剛愎自用,聽不得他言,但亦不存濫殺之念,飽腹不食,食人是為了修行,不擾者不食,年老孩童不食,至今已食三十四人,而如今倒是肯為了活命,自愿不再食人。
“吳志緣,你覺得如何?”
話已至此,吳志緣陷入沉思,心中有些松動,若是能夠教化虎精,那入了地府,算是自己功勞一件了,等到了地府公堂審問起來,也會礙于書院的名號,為自己少吃點苦頭。
“好,我答應你,但你現(xiàn)在必須以道心發(fā)誓,不然所說的一切都作罷。”
虎精心中一喜,兩只耳朵胡亂搖擺,掩飾不了心中的喜悅,但神情依舊嚴肅,絲毫不知道內(nèi)心想法,已經(jīng)被看穿。
“吾名陸文,實乃虎妖,在此立誓,吾與吳志緣所訴之言,若有半句假話,定當五雷轟頂,斷了修行路,失去靈慧,變回凡俗。”
“我乃吳志緣,實乃人族,在此立誓,我與陸文虎妖之間確定契約,如若有一方違背,則身死道消。”
吳志緣仔細觀之,頓感冥冥之中,他與虎精之間,多了一層細線聯(lián)系,此乃約定束縛。
虎精怒吼一聲,呲牙咧嘴的,震得周圍一片木林晃動起來,似是整座山峰都在顫抖,它萬萬沒想到,這吳志緣竟然在此誓言之上,又加以契約束縛。
果然萬物之靈,唯有人類極為狡詐,而人類當中,更為狡猾的,當之無愧的是那書院里的書生。
不過,事已至此,虎精也無辦法,并無違約的本事,只好就此認命。
“既然如此,誓約已定,我且先去,你可隨后而至。”
聽聞,虎精瞇著眼睛,胡須微微翹起,肉掌撫摸著胡須,并沒有拒絕。
吳志緣心中一陣僥幸,這開了靈慧的妖獸,格外的難纏,所以他便使了個小心眼,想起此前于云湘書院之中,所看的古籍,知曉契約帶來的束縛,試著將所立的誓言加固,居然真的成功了,這樣虎精就沒辦法從中鉆空子了。
但誓言之中,并沒有約束虎精不能對自己造成實質(zhì)性的傷害,畢竟誰會知道,這脾性古怪的虎精,到底會不會因此惱羞成怒,對方略施小計,就夠他喝一壺的了。
然而,就在吳志緣離開之時,虎精怒目之相,緩緩收斂,輕輕一吹,胡須微微顫動,咧開了嘴角,竟笑了起來。
其實虎精并不在意契約的束縛,反而這樣的契約,會讓對方更加上心,為活命的增加了籌碼,這次機緣,它定能活下來,然后抓在手中。
大風吹進了破廟,四處漏風,給人以涼颼颼的滋味。
破廟之中的二人,早已擺好了架勢,王堯也提前布置好了陣法陷阱,就等待廟外的精怪進來。
突然,破廟大門的方向,出現(xiàn)了一位臉色蒼白的年輕書生,快步走了進來,可能是沒想到,連門都沒有,直接撞了進來,險些摔倒。
“還請各位救我一命!”
白面書生跪地求救,磕起頭來,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好似慢一拍,就要丟掉性命。
那文弱書生刑漫祈一見,此為云湘書院的服飾,左臂肩膀之處印有云朵,袖子比正常服飾更長一些,看到同一書院的讀書人,心生親近之意,連忙走上前去,扶起了磕頭求救的白面書生。
“你且先起來,莫要心急,慢慢的來,一字一句地說。”
“刑先生,是您?”
沒錯,這位白面書生便是廟外的虎倀,吳志緣。
吳志緣被眼前之人扶起,覺得很是耳熟,定睛一看,居然是書院的教書先生,想到這,他才恍然大悟,難怪廟外的虎精,會找到自己,與他立下誓言,只是這也不對啊,邢先生并不擅長于搏斗之術(shù)。
“刑先生,可還記得我,之前我還與您探討過問題,那時候您待我極有耐心,也不嫌棄我愚笨難懂,一字一句地教我。”
刑漫祈疑惑地看向白面書生,眼睛一亮,想起來了,以前于云湘書院教書之時,確有此人,天賦不足,但勝在好學好問,上下觀之,覺得奇怪。
吳志緣身為鬼魂之體,其身上所施展的障眼法,壓根瞞不住這群人。
“我還記得你,可是你怎會變得這副模樣?”
“先生,此事說來話長啊。”
“那就長話短說!”
坐在王堯身旁的愛麗絲,撐著下巴,聽到此話,就立馬開口。
吳志緣看向此人,身著勁裝,整體看起來干凈利落,像是一名武者,武者的脾性,他是了解的,心中也不惱,對之一笑。
“既然如此,也就不耽誤大家太長的時間,在下長話短說,那日我苦苦做不出文章,心中煩悶,久聞景陽岡之美景,就獨自一人,來到了景陽岡,意圖收獲靈感,可沒曾想,躲入了破廟,霧氣憑空出現(xiàn),莫名鉆入了肺中,頓感暈乎乎的,而后就被山中虎精所吞食,變成了虎倀。”
說到這里,吳志緣嘆了一口氣,每每想到此事,他也不理解,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的來到景陽岡,然后就喪命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