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一夜縞素
109、****縞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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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誰也沒想到小冬單薄的衣裳下竟然還藏了一把匕首,連蘇北岳都沒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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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已經(jīng)在第一時間撲了過去,但當(dāng)他抓住小冬手腕的同時,那明晃晃的利刃也已經(jīng)深深地扎入了小冬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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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宋梨花和林春喬幾乎同時發(fā)出一聲尖叫,驚恐地捂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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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扶搖臉上的血色一下子就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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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蘇北岳抓著小冬的肩膀,不肯讓她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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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小冬胸口滲出血跡,嘴角也流出了鮮血,她臉色愈發(fā)地蒼白,眼神里卻透出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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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奴婢……對不起四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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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艱難地說出這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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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蘇北岳死死盯著她,眼中似要噴出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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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巨大的疼痛和體力的迅速流失,讓小冬渾身都起了不正常的顫栗,她困難而緩慢地擰過身子,望著宋梨花和林春喬的方向,嘴里發(fā)出荷荷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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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宋梨花臉上流露出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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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春喬卻知道小冬不是在看宋梨花,而是在看她,更知道她眼里的渴望是什么意思,但她只是抿著嘴,臉上的神情只有像宋梨花那樣的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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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小冬的眼神終于渙散,手也軟軟地垂了下去,身體歪倒在蘇北岳的胳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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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蘇北岳似乎仍然對這樣一個年輕小姑娘敢于求死的決然感到難以置信,眼睛仍是死死地看著小冬,嘴唇抿成了一條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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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扶搖咬著嘴唇,心里復(fù)雜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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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小冬不過是個丫鬟,如果沒有原因,她不至于要害死丁芷蘭,還要拉宋梨花做墊背。她的死,既讓扶搖震驚,也讓她不由自主地生出了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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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區(qū)區(qū)一個丫鬟,到底是受誰指使?她寧愿死也不愿說出秘密,是因為忠心,還是因為有把柄在對方手里,以至于投鼠忌器,不敢招供?她想掩飾什么,又想保護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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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一瞬間,扶搖腦中閃過了無數(shù)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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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蘇北岳終于回過了神,他將小冬輕輕放在地上,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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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一個丫頭,竟然這樣剛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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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嘆息了一句,語氣里透出一絲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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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小冬一死,線索就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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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件事,到底是她一個人所為,還是背后有人指使,在當(dāng)事人死亡的情況下,恐怕很難查出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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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堅強決絕如蘇北岳,心底也閃過了一絲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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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最討厭家宅不寧親友相殘,丁芷蘭的死,還有未出世就已經(jīng)死在母體里的兒子,都成為巨大的悲痛,狠狠地擊傷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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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其實他心里很清楚,這件事,一定是有人故意指使,不僅要害死丁芷蘭,還要嫁禍宋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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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可是他現(xiàn)在除了猜測和懷疑,卻沒辦法查出真憑實據(j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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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坐在椅子上,靠著椅背仰起頭,閉緊雙眼,叉開虎口用拇指和中指按住了太陽穴,試圖將煩躁和厭惡的情緒都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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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春喬、宋梨花和扶搖都不敢出聲驚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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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小冬的尸體,就在地上漸漸變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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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丫頭既然犯了錯,就照舊例處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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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最終,蘇北岳只是說了這么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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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春喬低低地應(yīng)了一聲。宋梨花和扶搖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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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三人見他再沒有說話的意思,知道他心情不好,便都默默地退了出去,林春喬叫了兩個婆子來,把小冬的尸體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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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觀魚水榭內(nèi)靜悄悄,蘇北岳睜開眼睛,看到了地上小冬留下的一小灘血跡,在灰色的地磚上變成了暗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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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再次厭惡地皺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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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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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春喬抓起茶杯砸在了地上,滾燙的茶水濺了一地,茶杯的碎片彈起差點崩到雪華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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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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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雪華驚疑不定地走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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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丁芷蘭出事的時候,她跟慕揚正在青竹坡的林子里幽會,等到他們回來之后,將軍府一行人已經(jīng)離開了軍營,是秦賁找到了她,告訴了她這件驚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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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立刻就意識到回府后一定還會發(fā)生什么,忙匆匆地趕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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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一回到府里,她別的地方不去,第一時間就沖進了芙蓉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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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娘,丁芷蘭不是死了么,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出世就是個死嬰,我們的目的都已達到,你怎么還這么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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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屋子里沒有別的人,雪華便直接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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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春喬臉色陰沉道:“他們母子是死了,可是小冬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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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小冬也死了?怎么死的?”雪華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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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春喬便將蘇北岳審問小冬,小冬自殺身亡的事情給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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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雪華道:“小冬死了,便死無對證,這件事再也沒有人知道,誰也查不到我們頭上來,豈不是更加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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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你懂什么”林春喬瞪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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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小冬本來有更大的用處。我花了這么長時間,費了這么多心思,要的不僅僅是丁芷蘭和她那兒子的命,更要把這個黑鍋扣到宋梨花頭上,讓她永世不得翻身可是小冬這個賤人,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不僅****了自己,更變相給宋梨花洗脫了罪名。就算現(xiàn)在死無對證,但這種情況下,你爹又怎么可能不懷疑到我的頭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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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春喬越說越是沉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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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蘇北岳臉上的那種厭惡和煩躁,讓她心膽倶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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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如果不是懷疑府中的人,如果不是猜到了什么,怎么會露出那樣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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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爹懷疑娘了?那怎么辦?我們布了這么大的局,可不能反而把自己給陷進去”雪華立刻緊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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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春喬冷冷道:“不要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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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冷靜下來,說道:“就算你爹有懷疑,小冬一死,他就什么也查不到,只要我們一口咬死不知情,誰也不能把我們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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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雪華咬著嘴唇,思考著她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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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不過……”林春喬口風(fēng)一轉(zhuǎn),“小冬既然已經(jīng)死了,還有一個人,也必須鏟除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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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聲音變得低沉,臉上也浮現(xiàn)出一絲陰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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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雪華腦中立刻閃過一個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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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沒錯,這人要是留下,遲早會是破綻,必須盡快將他除掉才行。否則,爹一定也很快就會追查到他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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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繼承了母親狠厲的雪華,在想通這件事的利害關(guān)系之后,便也顧不上人命關(guān)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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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春喬捏起拳頭抵在唇邊,瞇著眼睛思索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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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夜長夢多,今天晚上就要把這件事辦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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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下了決定之后,又看著雪華道:“今兒晚上你跟我去聽濤閣,咱們給丁芷蘭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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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什么?”雪華吃驚道,“給她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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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春喬道:“內(nèi)宅里死了人,我這個二夫人怎么可能不管不問,丁芷蘭的身后事,都得我跟三夫人辦理,今兒夜里本來就不能消停,你也跟著我,一步都不要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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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雪華先是難以理解,但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奧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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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今晚既然是殺人放火的黃道吉日,她跟林春喬只要一整夜都在眾人面前出現(xiàn),那么即使被人查到了什么,也不能立刻就懷疑到她們母女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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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春喬是要制造她們母女不在場的表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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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很多事情并不需要人親自去辦,林春喬和蘇雪華要殺人放火,自然也不可能動用自己的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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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丁芷蘭是猝死,棺材都得現(xiàn)做,至少今天晚上是不可能入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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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聽濤閣里一片素白,燈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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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丁芷蘭的遺體被安安生生地放在床上,身上蓋著嶄新的素被,床下點著一個長生火盆,兩個穿著素服,系著麻繩的丫鬟跪在床前,守著這個火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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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外室,青寧渾身縞素,頭上一色的首飾都摘得干干凈凈,只在鬢邊別了一朵白花,臉上肅穆得可怕,嘴唇上沒有一點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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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原本是她要跪在床前,給丁芷蘭守著長生火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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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大盛國的風(fēng)俗,人死當(dāng)夜,一定要點長生火盆,盆中火不滅,死后就能轉(zhuǎn)世投胎重新為人,若是火盆中途滅了,那么輪回之后就只能投入畜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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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但是所有人都不愿讓青寧去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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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母親的死,對她是個重大的打擊,巨大的悲痛已經(jīng)摧垮了她的意志,若是再徹夜跪著,只怕明天身體就要跟著垮,所以只肯讓她在外室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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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而陪著她守夜的人很多,有林春喬、宋梨花、扶搖、雪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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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上官靜因為負責(zé)丁芷蘭的身后事,人在夜里猝死,很多事情都全無準備,她要徹夜安排人事,以及接下來的喪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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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至于蘇北岳,雖然沒有出現(xiàn)在聽濤閣,但大家通過伺候他的小廝也都知道,觀魚水榭的燈,整夜都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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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當(dāng)白晝重新來臨,在聽濤閣里守了****的人們,都在晨曦的微光中,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各自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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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扶搖也在阿棋的攙扶下,疲憊地回到了松雪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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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進門剛坐下,阿韻便拿了一張紙條過來道:“今兒一大早,慕容公子叫人送來了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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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扶搖接過紙條,上面寫著幾個四個字——“事已辦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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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松了一口氣,拉過桌上已經(jīng)快燃盡的殘燭,將那紙條放到了火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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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當(dāng)紙條被燒成灰燼落在地上,她也仿佛被抽走了渾身的力氣,再沒有一絲的精神,軟軟地靠在椅子上,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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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將軍府****縞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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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第二天的清晨,桐城縣令的案頭上,則多了一個不起眼的卷宗,昨夜三更城外東郊失火,燒毀民居一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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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感謝longnengneng、碧月羞的粉紅,感謝無名指的束縛、羽外化仙的打賞。一不小心太久沒看道具,感謝來的有些遲了。感謝感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