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
    第七章
    翌日一早,太陽剛見輪廓,褚回就意氣風(fēng)發(fā)的進(jìn)了城,懷揣著五兩銀子的巨款,她先是去書畫齋門前看了一眼,果然那兒還沒有開門。
    想起連日來的節(jié)儉生活,她準(zhǔn)備犒勞一下自己,走到酒樓前最后腳步一轉(zhuǎn),還是去了巷口的包子鋪,買了幾個剛出鍋的包子,再回到書畫齋的時候剛好可以買筆墨了。
    匆匆忙忙回到小院后,她把還有余溫的包子放鍋里溫著,就鉆進(jìn)了自己的小屋里。
    提筆磨墨,依舊是把一幅畫分出四個小圖來,桃花庵中最先出現(xiàn)的不再是那卓然的老者,只見一衣袂飄飄的女子在桃樹下澆水,日日等花開,夜夜盼仙來,精誠所至金石開,仙子一樣的女子終來顧,花間醉酒已忘愁。
    五幅畫在眼前徐徐展開,二十個小圖各題一句詩,一首完整的《桃花庵遇仙記》躍然于紙上。
    那時那日此門中,桃花樹下初相逢。
    只見仙人種桃樹,未聞仙人看花紅。
    朝朝期待仙人顧,日日桃花笑春風(fēng)。
    忽聞仙蹤一朝至,桃花人面分外紅。
    桃花谷里桃花仙,桃花美人樹下眠。
    花魂釀就桃花酒,君識花香皆有緣。
    美酒消愁愁不見,醉臥花下枕安然。
    花中不知日月短,豈料世上已千年。
    不入濁世凡塵染,情愿枝頭做花仙。
    春來三月香風(fēng)送,便是花奴問君安。
    不去想什么工筆水墨,單純的把心中所想表達(dá)出來,褚回看著給了自己驚喜的五幅畫久久不能言。
    從前老師就說過,同一個主題,不同的人畫出來便不會相同,因為每個人的人生閱歷不同,對生活的理解不同,所以表達(dá)出來的東西也就不一樣。
    雖然驚喜于五幅畫中的意境正是自己想表達(dá)的,但心里總有著一份不確定,她知道那份不確定來自哪里,躊躇片刻,她把畫拿到了客廳,一方面便于晾干,另一方面,也希望能得到柳子輕的肯定。
    “子輕你看一下,這幾幅畫比之前日的如何”褚回邀功似的把畫拿到柳子輕面前,問得期待又忐忑。
    “褚大哥悟性極高,以子輕的見識,已經(jīng)沒有什么好點評的了”柳子輕中肯的評價道。
    這幾幅畫比之前日的那五幅畫已經(jīng)進(jìn)步太多,說是脫胎換骨也不為過,之前只是一味的追求形似,現(xiàn)在才有了詩中的意境。
    不僅沒有了前日里那些略顯刻意的線條,還可以看出這作畫之人也與之前大有不同,若說之前的畫令人在意的只有詩,那么眼前的畫就讓人無法挪開眼睛了。
    只是這畫中的桃花仙……柳子輕微微凝眉,為什么她總覺得這畫中的女子有些肖似自己呢,看著面前似是未覺的人,她隱晦的勾了下嘴角。
    “這樣我便放心了,子輕,謝謝你”褚回笑得靦腆,她本就不善言談,昨日兩人的對話令她受益匪淺,當(dāng)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見面前人略顯拘謹(jǐn)?shù)牡乐x,柳子輕本就想笑的嘴角優(yōu)雅的揚起,眉目間都染了笑意:“褚大哥見外了,子輕不過胡言幾句,你悟性過人才是”
    自從相識以來,柳子輕一直都是淡淡的樣子,極少露出別的表情,乍一見佳人笑,人面桃花相映紅,雖然同為女子,褚回仍舊因眼前的人失了神,那一剎那的芳華,迷了少年人的眼。
    柳子輕說完便見褚回怔怔望著自己,一副丟了魂的樣子,她呼吸一緊,嘴角的笑意便一下子隱沒了:“褚大哥累了吧,快些吃午飯吧”
    話剛出口,她就有些訕訕然,這午飯好像還要還沒人做呢,想她一個女子,理應(yīng)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可偏偏早些年是個閨中小姐,只會彈彈琴,吟詩作畫,對廚藝不曾染指。
    而向來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娘親,做出來的飯菜也實在算不上可口,如今全賴著眼前的人來照料她們母女的飲食起居,說起來令人汗顏。
    這褚回堂堂一個男子,應(yīng)當(dāng)遠(yuǎn)庖廚,如今卻日日囿于廚房,想到這,她在心里打定主意,今后還是要學(xué)些廚藝才好。
    褚回挪開視線,回過神就紅了耳根,她這般盯著一個女子的臉看,是失禮了吧:“哦,對,我現(xiàn)在就去做飯”
    “唉,等一下,褚大哥,可否…可否讓子輕同去”話說完,柳子輕就感覺自己臉上一熱。
    “不用,你等著就好,這種粗活還是交給我來做吧”只可惜,褚回全然沒有這方面的自覺,她絲毫沒覺得自己操勞一日三餐有什么不對,更沒有領(lǐng)悟柳子輕的意思,反而堅決的拒絕了這個提議,之后就連忙進(jìn)廚房做菜了。
    柳子輕站在原地看著那人走進(jìn)廚房,她想說這等事應(yīng)該由女兒家來做,可是話到了嘴邊,想起自己和娘親的廚藝,還是沒有把話說出口,這事急不得,還是慢慢來吧,而且看這人一副歡喜的樣子,應(yīng)該是樂于做飯一事的,一定是這樣。
    廚房里,沉溺于制作美食的褚回。
    新鮮的活魚已經(jīng)央人切成片,洗干凈后放進(jìn)碗里,撒上一勺鹽,倒上半杯白酒,這里尚沒有料酒,酒精度又偏低,所以白酒就多加了點。
    把魚放在一旁腌漬,她駕輕就熟的準(zhǔn)備好好姜片,蔥花等調(diào)味料,再把西紅柿切成厚度適中的塊狀,然后生好火,油加熱,倒入魚骨姜絲爆炒一下后就撈起,緊接著倒入西紅柿煸炒出汁再加入兩碗清水,最后把魚骨魚肉一起放入,燜煮片刻加少量鹽,大火收汁撒上蔥花,一道番茄魚就完成了。
    “老身這輩子幾十年都不曾吃過如此好味道的魚,竟不知魚還有這種做法,實在是大開眼界,褚公子廚藝實在精湛”柳母本意是想夸贊褚回的廚藝,只是話說出來又有些不對勁,這樣稱贊一個男子的廚藝,怎么聽都有些不順耳。
    正想再找補(bǔ)幾句,女兒就替她解圍了:“入口鮮香,酸甜四溢,很奇妙的味道,褚大哥一定要教我這魚怎么做,到時候可不能藏私”柳子輕順勢接過話,還為自己去廚房修習(xí)廚藝找了個借口。
    然而,褚回這一次仍然沒有領(lǐng)悟到要點,她一臉開心的道:“沒關(guān)系,以后你想吃我來做就行,其實我們那都是用酸菜和魚一起燉的,我怕你們吃不習(xí)慣,這才想起這個做法來,你們喜歡吃就好”說完就自己只顧著吃的開心,全然不知道自己這句話有多么惹人遐想。
    什么叫以后想吃我來做就行,聽這話的意思是想長長久久的在一處了嗎,可為什么平日里又看不出端倪,好似不曾鐘情于她一般。
    柳氏母女對視一眼沒有說話,她們?nèi)缃窦娜嘶h下本沒有話語權(quán),眼下只能全聽這人的,幸好這褚回是良善之輩,否則她們母女該如何自處。
    飯后,褚回將畫收好,準(zhǔn)備離開。
    柳子輕幾番思量,想起現(xiàn)在的生活都壓在這人身上,她總不能載坐之不理,眉目閃爍間:“褚大哥這次準(zhǔn)備將畫賣多少銀錢”
    “啊?我不知道,到了再說吧”褚回隨口一答,既然之前都賣五兩一幅了,這次的畫又比之前的好上許多,應(yīng)該可以賣個好價錢吧。
    柳子輕見他全然不在意的樣子,就知道自己擔(dān)憂沒有錯的,她握了握自己的衣角,心下一嘆,輕聲道:“昨日里那羅公子二人既然能找到家里來,想必今日要買畫的便不止他一個,褚大哥最好還是以師傅之說推辭別人,仍以五兩銀子一幅賣于那羅公子,方顯仁義。
    你也不必?fù)?dān)心賺不到錢,只需留個話說明日里仍舊會賣畫,且價高者得,這樣一來既能與人為善,也好為褚大哥留個好名聲”
    一番話斟酌著說完,柳子輕有些無奈的垂下頭斂了眉,面前的人一副傻笑的樣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很明顯沒把自己的話聽進(jìn)心里。
    “褚大哥在想什么”
    “啊?子輕,我賣完畫就回家來,今晚想吃什么”褚回殷切的看著柳子輕,眸光熠熠的答道。
    “褚大哥在想什么,對我方才說的話可有什么見解”柳子輕蹙眉,不知道這人在傻樂什么,她只好又耐心的問了一遍。
    “沒想什么,就聽子輕的,還將畫五兩一幅賣給那羅公子”褚回稍微正了正神色,她雖然沒有完全理解,但直覺柳子輕的話都是對的,那么照做就是了。
    “那快去快回吧”柳子輕見他把話聽進(jìn)去了,也就放下了心。
    “唉?子輕你還沒說晚飯想吃什么呢,我好買回家給你做啊”褚回踏出房門又想起什么似的回過頭來問道。
    “什么都好,只要是褚大哥做的都行”柳子輕按住心里的不耐,有些敷衍的答道。
    聞言,褚回又笑彎了眉:“好嘞,你等著,我很快就能回家來”
    目送著人遠(yuǎn)去,柳子輕這才察覺到褚回的話有些不同尋常,好像在刻意強(qiáng)調(diào)什么,想起這人方才說過的話,她有些好笑的揚起嘴角,家嗎?這人就因為一個‘家’字才開心成那樣嗎,可不知為什么,此刻她的胸中好像也較往日歡喜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