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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觀的群眾們點(diǎn)評起來可不會有半點(diǎn)留情, 再加上宋曉紅做的辣椒醬也實(shí)在太難吃了一點(diǎn)。別說比不上錢母賣的,就算是廚藝平平的人在家里自己做都比她做的好吃。
辣椒醬這東西本就不稀罕,供銷社里賣的也不多, 錢母的辣椒醬要不是做的太好, 根本就不會有這么多人捧場。
宋曉紅氣錢母為什么能掙錢, 怎么不看看一條街上賣吃食的多了去了, 哪一個能像錢母那樣吸引大堆人排隊?
錢晴居高臨下對著已經(jīng)說不出來話的宋曉紅說道:“現(xiàn)在你還有什么要說的?看你的樣子也知道, 借著我媽的名聲賣辣椒醬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這件事你得給我們個說法, 不然我就去找綜管部的陳巖主任。問問他, 在咱們油田的夜市攤上賣假貨是個什么處罰!”
旁邊的眼鏡客人也一臉氣憤:“還有我的一百塊錢!你收了我的定金還賣假貨給我,我要給你們廠里領(lǐng)導(dǎo)寫信!”
宋曉紅不可置信的抬頭瞪著錢晴,這人是魔鬼嗎?!她都已經(jīng)讓自己名聲掃地了!還要問自己要說法!她是借著錢母的名聲賣了假貨,但錢母損失什么了?她憑什么不依不饒不肯放過自己!
錢晴神色自若:“你不會以為單單把眼前這一百瓶的辣椒醬退了就算了事了吧?你冒用我媽的名聲賣假貨, 我們可是要給你善后的。”
這也是錢晴剛剛決定的事,不管錢母什么打算,錢晴都打算過幾天去把辣椒醬的商標(biāo)給注冊了。在注冊之前, 最起碼要把宋曉紅賣了假貨的事傳出去,再讓錢母做一批真的辣椒醬, 之前買了假貨的可以拿著瓶子過來換,借此也是把錢母的名聲打出去,也順勢能平息一下假辣椒醬的事。
這個成本當(dāng)然不能讓錢母承擔(dān),宋曉紅她吃下去多少就得吐出來多少。
宋曉紅整個人都驚呆了, 反應(yīng)過來之后就是委屈憤怒:“我做辣椒醬也是花了時間花了成本的!那些人花了錢也沒來找, 憑什么還要我給說法?”
錢晴:“因?yàn)槟愕纳饨⒃谀闳龅闹e上, 你說是我媽做的辣椒醬, 別人才愿意為此買單。不然就憑你的手藝, 白送都沒有人要,可以說你收到的四塊五里,是別人愿意為我媽做的辣椒醬的口味和名氣花的錢。這兩樣都跟你沒有關(guān)系,你費(fèi)心費(fèi)力做的辣椒醬是假貨,是替代品,是你心術(shù)不正活該賠。”
錢晴的話不可謂不重,像是一個巴掌打在宋曉紅臉上,把宋曉紅堵的差點(diǎn)背過氣。
“錢晴!”
錢晴仿若未聞:“你不會以為我們就會就此認(rèn)下了你做的假貨吧?我好心決定拿真貨換回你賣出去的假貨,你之前收了人家的錢自然也要退給我們。本來人家就是來買真貨的,現(xiàn)在被你折騰了一通,還不知道你做的假貨會不會吃壞人。我要是你,現(xiàn)在就趕緊認(rèn)了自己的錯,省的到時候再吃出事情來,那你就不單單是賠錢的事情了。”
錢母聽錢晴提到這個,也反應(yīng)過來,怒氣沖沖:“就是!你做的辣椒醬里面東西沒處理好,放不到半個月就得壞,你要是再耽擱,買了假貨的吃出事情來跟我們可沒關(guān)系。”
一石激起千層浪,圍觀的人群本來還覺得錢晴有點(diǎn)咄咄逼人了,畢竟是一個大院的,揭穿了這事就算了,反正宋曉紅的名聲也已經(jīng)掉在地上撿不起來。何必還要抓著這件事非要一個說法呢?
現(xiàn)在聽錢晴這么說,大家才恍然大悟。就是啊,宋曉紅賣出去的東西萬一吃出事情來,人家要說法怎么辦?是找宋曉紅還是找錢母一目了然,誰也不能保證到時候這件事不會沒完沒了,所以人家這么處理,反而很合情理。
把假貨收回來,換成真貨。這么算下來,人錢晴做事夠講理的了!
立刻就有同一個大院的人竊竊私語。
“人錢晴這樣處理也對啊,畢竟買了假貨的還不知道,要是家里有個孩子的,吃壞了可怎么辦?”
“這也算是給宋曉紅擦屁股了,不然吃出了事,宋曉紅也別想跑脫。”
“往后誰還敢去她攤子上買吃的啊,這人心眼不正,做的東西誰敢吃?”
“也不能這么說,她可能也就是一時鬼迷心竅了……”
“……是錢迷心竅了吧,眼熱人家能掙錢。”
……
宋曉紅不想給錢,遠(yuǎn)的不說,光是今天做一百瓶辣椒醬就把她折騰的夠嗆,一整天都在不停炸辣椒,在油鍋面前熬著。那嗆人的辣椒味兒,她還不敢開窗戶,一直在屋里薰著。
還有裝辣椒醬的瓶子,那一缽子一缽子的油,哪個不是她花錢買的?
憑什么錢母說一句她的辣椒醬放不過半個月她就要賠?
宋曉紅氣急了往地上一坐,顧不得什么面子了,扯著嗓門嚎著:“我辛辛苦苦做的!用的也都是好東西,就算是味道比不上,那總也是好油好料!憑什么就要我全賠了!?你們就是欺負(fù)我鄉(xiāng)下來的,孤立我看不起我嗚嗚——”
宋曉紅這副做派在大院里簡直聞所未聞,都是拿工資的人家,都把面子看得重,平日里寧愿是吃點(diǎn)虧也不愿意把臉面摔在地上的。像宋曉紅這號的人物,前頭做假貨頂替人家真貨賣就已經(jīng)夠丟人的了,現(xiàn)在一見事情敗露就撒潑耍賴,活生生把一個潑婦樣子表現(xiàn)的淋漓盡致。
她還拿自己是鄉(xiāng)下來的說事,眼見著是只要錢不要臉了。
錢晴一聽就皺眉頭:“沒人覺得你是鄉(xiāng)下人就要欺負(fù)你,早幾十年大家都是泥腿子出身,也都是為了建設(shè)油田才來到了這里。是你自己做的事情讓人看不起,別給別人甩帽子來逃脫自己該受的懲罰。今天不論是不是你,我都是這一個說法。賠錢,換貨。”
宋曉紅本來還打算再耍賴,這時候人群中卻鉆出一個人來,拽起地上的宋曉紅。
宋曉紅的男人頭上沁著汗珠,不停給錢晴周皓鞠躬道歉:“不好意思了皓哥,我這就回去把錢送來,后頭還要麻煩你們換貨了。”
宋曉紅急的聲音都劈了:“你敢——”
宋曉紅的男人臉漲的通紅:“你看我敢不敢!你要是不樂意就回娘家去!”
他是個不善言辭的男人,結(jié)婚的時候因?yàn)槔夏锱橙酰依镉指F,他姑給他介紹了宋曉紅這個潑辣的鄉(xiāng)下丫頭,說是家里家外一把抓。
宋曉紅進(jìn)門這些年雖然潑辣,但確實(shí)如他姑所說,是個麻利人。嘴上雖然不饒人一點(diǎn),但做事總還是利索的。
誰知道她竟然這么膽大,同一個大院的就敢做人家的假貨!
宋曉紅的男人恨不得抽她一巴掌!
都這個時候了還嘴硬什么!難道真以為鄉(xiāng)下撒潑打滾那套在城里吃得開嗎?沒瞅見周圍的人都什么眼神?往后他可是還要工作,兒子也要上學(xué)的啊!
這么鬧下去,他們一家子還在大院里怎么立足!
“這位同志,我愛人收了您一百定金對吧?這是一百塊,您點(diǎn)一下。”
宋曉紅被她男人給拖走了,沒有再留下破下限。周圍的人圍觀了全程,都是一臉八卦欲望得到滿足的爽感。配著這種事情下飯,都能多吃兩三碗!
錢晴拉了一把周皓的袖子,在他的手心里撓了一下。怪不得剛才周皓有一段時間不在旁邊,想來應(yīng)該是去找宋曉紅的男人了。
這樣也好,不然還不知道宋曉紅要撒潑打滾到什么時候。
周皓被媳婦這一爪子撓的心猿意馬,想到剛才小媳婦還在大殺四方,這會兒又這樣來了興致作怪,心里更是癢的厲害。
“宋曉紅這些辣椒醬怎么辦?”
這兩大框子的東西,總不能一直丟在這里。
周皓勉強(qiáng)定了定心神:“送去她家里吧。”
要是她男人識相,應(yīng)該會把這些東西全都銷毀了。
錢母已經(jīng)在另一邊被眼鏡客人拉住了說話。
這個倒霉蛋客人自我介紹道:“我叫陸家誠,滬市人,來Y市探親的。”
陸家誠說自己是個大學(xué)老師,祖籍是在Y市。前些年風(fēng)聲鶴唳的,他雖然沒有被波及,但為了保險起見,就跟老家這邊斷了親。也就是這幾年恢復(fù)了高考,風(fēng)氣也變了,他才開始跟老家人來往。
這次是回來給已逝的父親掃墓,偶然在親戚家嘗到了辣椒醬的口味,本來還沒打算好買什么東西回去的陸家誠就想著買點(diǎn)辣椒醬回去送人。
但是又怕親戚一聽就要替他掏錢,這才問了對方買的誰家的,自己悄悄來油田夜市上訂貨,準(zhǔn)備臨走之前來拿。
沒想到光是為了買辣椒醬,居然牽扯出來這么一樁事情。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錢母聽了他的話也很是同情,又聽他遺憾說道不知道錢母現(xiàn)在有多少現(xiàn)貨,他準(zhǔn)備多少帶點(diǎn)走。
錢母思考了一會兒:“確實(shí)沒幾瓶現(xiàn)貨了,要不然這樣,你給我留個地址,到時候我給你寄去?”
這人看著是不差錢,郵寄費(fèi)用雖然貴點(diǎn),但應(yīng)該也能負(fù)擔(dān)。
陸家誠沒料到居然有柳暗花明,十分驚喜:“真的可以嗎?”
錢母算了算時間:“應(yīng)該沒問題,我給你換換包裝,包嚴(yán)實(shí)點(diǎn)。三天之內(nèi)就能發(fā)出去。”
陸家誠把兜里的錢夾拿出來:“那我把錢給您吧。”
錢晴都服了,怪不得這人被騙呢,想是象牙塔里待久了,所以才會覺得外面的人都是好人吧。沒個中間人介紹就敢把幾百塊給出去,也不怕收不到貨。
陸家誠不以為意,從剛才這家人的態(tài)度來看,他完全不用擔(dān)心對方收了錢就不給貨。人家連賣出去的假貨都愿意給換成真的,道德品質(zhì)跟剛才那位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
錢晴趁著錢母收錢的時候好奇的問:“你要這么多辣椒醬干嘛?”
不管再怎么送人,一百瓶也太多了吧!親戚朋友再多也不至于一下子就買一百瓶回去吧。
陸家誠臉上一片懷念:“我家?guī)讉€兄弟姐妹,早幾年幾乎斷了音訊,最近幾年才聯(lián)系上。我姐在國外,我哥在港島。雖說現(xiàn)在交通也發(fā)達(dá),但是來往一次也很不容易。他們在外面常吃的就是西餐,經(jīng)常給我打電話說西餐沒味道,所以我才想給他們寄一點(diǎn)辣椒醬。”
錢晴心里替這位倒霉鬼慶幸,這要是把宋曉紅的假貨寄出去,陸家誠的兄姐只怕是對中餐都要沒有懷念了。
陸家誠還問道:“那往后我可以打電話過來定貨嗎?”
錢晴滿口答應(yīng),半點(diǎn)看不出來她現(xiàn)在還沒有裝電話:“當(dāng)然可以,不過我們的電話還在裝,你可以先記下我們油田上的電話,回頭我們電話裝好了再給你說。”
看來得趕緊拉電話線了。
不過她現(xiàn)在能拉電話線也就是商店街那一套房子,梧桐大學(xué)跟油田的店面還得等一陣子才能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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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椒醬這件事最終還是傳揚(yáng)開了,油田上的人們都津津樂道那天晚上錢晴是怎么把宋曉紅問的啞口無言的場面,還有錢母做的辣椒醬是多么的好吃。
“真的好吃!我那天晚上就吃了一塊燒餅蘸辣椒醬,第二天就立刻去買了一瓶!”
“……之前她家做的酸辣粉你沒嘗過嗎?”
“沒有。”
“那你可是虧了,我那時候就知道辣椒醬好吃,早就買了!”
……
還不等錢晴去問錢母往后對于辣椒醬有什么打算,錢母就自己來找錢晴說了。
“……你是說要開廠?”
錢母神色堅定:“對!剛起步應(yīng)該不能叫開廠,但我想應(yīng)該先把地方搭起來,把名字占了。”
錢晴甚至想給她在省城的姐姐打個電話問問,到底是什么魔力,開廠癖也能傳染的嗎?
“……可能會很辛苦的。”
這也是錢晴最擔(dān)憂的地方,錢母的身體不好,不比錢父現(xiàn)在還能扛住體力勞動。要是為了開廠掙錢把身體拖垮了,那不是很得不償失?
錢母卻好像是深思熟慮過,把自己的計劃說的清楚明白:“我不需要什么大廠房,也不需要多少工人。我只需要幾間房子,有個能替我管事的人。然后幾個房間分開做工序,不怕配方外傳。先這樣干著,我也不用一直去,只用每天過去盯一盯,時間上還是很寬松的,小賣部也能看著。”
錢母想弄的與其說是工廠,不如說是作坊,十個人都要不到,什么機(jī)器也不用。就是把工序拆解然后分開,由不同的人來負(fù)責(zé)。
剛開始的時候可能會忙,后面步入正軌之后就不用她一直盯著了。
“那您想找誰來幫忙?”
聽錢母的意思是已經(jīng)有了人選?
錢母直接說道:“我準(zhǔn)備讓你表嫂來管。”
丁二舅家的大兒子,也就是丁明,現(xiàn)在是跟著丁大舅丁二舅一塊做梧桐大學(xué)的餐館,丁明的老婆也就是錢晴的表嫂,現(xiàn)在在家里養(yǎng)孩子。孩子年歲不大,才將將一歲多點(diǎn),根本離不了人。
錢晴前段時間想找人幫她看店就考慮過表嫂,后來又因?yàn)楸砩┮獛Ш⒆臃艞壛恕?br/>
錢母卻不覺得帶孩子這件事會影響她的生意:“帶孩子就帶孩子吧,反正我這邊主要的事情是進(jìn)貨出貨和算賬,過程本來就是我來管。你表嫂念過書,人也清明,她帶著孩子也不耽誤給我進(jìn)貨算賬吧?實(shí)在不行就叫丁明管孩子嘛,反正到時候餐館開起來,丁明也不用出去跑,他們?nèi)齻€大老爺們就蹲梧桐大學(xué)了,管個孩子還要費(fèi)什么功夫?”
錢晴:……
倒是也沒錯。
等梧桐大學(xué)的房子弄好了,那兩層樓都是自家的,店里還有大舅二舅跟他的徒弟們,外面也不少他們徒弟開的店。小孩子放那邊沒準(zhǔn)能玩的更多呢。
這么一看,她表嫂也不是抽不出來身。
錢晴點(diǎn)了頭,順便給錢母完善思路:“那廠房咱就放附近吧?放遠(yuǎn)了你不好跑。”
也就是油田的門面房不讓搞這種廠子,不然直接等門面房交付了也不是不行。
錢母卻十分有主意:“我已經(jīng)看好了。”
錢晴頓時有種“這是我媽嗎這不是吧”的錯愕感。
“定好了?”
“對!那邊現(xiàn)在還沒起房子,就是一片空地,我打算把地買了,然后自己蓋廠房。”
錢母盯上的地方在油田外,卻不是靠Y市這一邊,而是另一邊靠近農(nóng)田的地方。有一片空地,說是原來打算在這里建個車站,后來不知道為什么沒弄成,地就一直空著。
這個地方并不算太偏,油田上也有些小孩子喜歡去那邊的空地上玩耍,騎自行車就是十五分鐘的路程。
“我這大半年賣辣椒醬掙的錢應(yīng)該是夠的,你不用操心。”
錢晴:……
是她輸了,她媽買地比她可豪氣多了。她買之前還試探了兩句價錢,錢母沒問價就直接說應(yīng)該夠……
周皓在一邊裝壁花,這會兒突然插嘴:“咱們是不是先把名字起了?”
說買地蓋房,那沒個三四個月下不來,現(xiàn)在當(dāng)務(wù)之急還是把名字定了,商標(biāo)拿下。免得后面再出現(xiàn)宋曉紅那樣的事。
錢晴以為自己終于能派上用場了,起名字這種事,不集思廣益一下怎么行呢?
結(jié)果錢母胸有成竹,嘴上沒說,但臉上寫著“我早就想好了”。
“就叫紅娟辣椒醬。”
錢晴:……
可以,錢母的名字就叫丁紅娟,拿名字直接套。
錢母心里充斥著喜悅,拿自己的名字去命名一樣產(chǎn)品,讓自己創(chuàng)造的東西走進(jìn)千家萬戶,光是想一想就讓她覺得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