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東風_分節(jié)閱讀_8
,最快更新嫁東風 !
溫度。他無視眾人驚呼執(zhí)住我手,微一用力,我已疼的眉頭緊蹙。他在我耳邊輕語:“為兄答應你便是。”
我眼中潮濕了,我明白要他作出這樣的承諾實在是強人所難,歷來皇儲之爭,對敵寬容便是對自己殘忍,一著不慎,便是滿盤皆輸。我哽咽開口:“不管情勢如何——”
“承君此諾,必守一生。”允祺打斷了我,話語雖輕,卻極是堅定。而后松開手,退后兩步,含笑站定。我轉過臉去,極快地拭去淚痕,強壓下內心鼓噪的狂潮,從容轉向七王,徐徐拜下。
“宓兒見過七王。”
第六章 從此蕭郎是路人(中)
禮畢,我在浩浩蕩蕩的儀仗隊護送下,進了姨母的延祐宮休息,準備次日一早便啟程遠赴漠國。
靜夜已深,太廟依舊通明。
我終是克制不了情思,斜倚在闌干上,遙遙望著允禎所在的太廟。姨母已然安歇,不會有人擾我靜思,何況而今的我與她,已不復往日親厚,有些事情,即便我有心諒解,可被傷過的親情,亦永難復原。
我聽到悠揚的琴聲緩緩響起,我知道那是允禎在訴他衷情。
“數(shù)聲鶗鴂,又報芳菲歇。惜春更選殘紅折,雨輕風色暴,梅子青時節(jié)。永豐柳,無人盡日花飛雪。 莫把幺弦撥,怨極弦能說。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wǎng),中有千千結。夜過也,東窗未白孤燈滅。”
允禎清音如山谷溪流,綿綿密密地流淌在我心底,我喃喃自語:“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wǎng),中有千千結。”
好一句“天不老,情難絕”!心頭仿佛被生生撕裂,我再也聽不下去。允禎呵允禎,延祐殿與那太廟只一水相隔,可于你我,卻何止隔了千山萬水!我不能開始,你無法結束,我們注定是要作那天南地北雙飛客!你……如此悲吟,可是叫我連去也難安么?我卻情何以堪!
我胸中悲意難抑,便是捂上耳朵亦難阻聲于耳外,踉蹌逃回寢室,伏倒在床上掩面痛哭。淚水溢過指縫,濕了身下一大片錦緞床帔。我直哭的連身子亦不自禁打顫,直到一雙溫熱的手輕搭在我肩膀,我茫然回頭,卻被嚇得臉上變色,“表哥?!”
允祺赫然立在我房中。我一驚,忙跳起身整妥衣衫,昂首質問:“夜已深,表哥不顧禮儀進到宓兒房中,若被第三人看見,卻叫宓兒如何分辨?”
允祺微微一笑,“放心,此處乃母后居所,不會有那等饒舌之徒。”
我低了頭,微微沉思,姨母治下之嚴謹宮中是出了名的,連太后都常贊姨母治下有道。我放下了心,正要問他為何深夜來訪,卻見他手中拎著一只酒壺,我不由詫異,“這酒?”
“聊作餞別。”允祺轉身從袖中取過酒盞,滿滿地斟了一杯酒遞予我,正色道:“明日送行,想必實在聲勢浩大,為兄不喜熱鬧,不去也罷。今日在此,借水酒一杯與宓兒道別。”
我接過酒盞,強忍心酸,以袖覆面一飲而盡。允祺微笑接過酒盞,“宓兒痛快。”
我微覺頭暈,以手支額喃喃道:“宓兒不勝酒力,只能飲此一杯,表哥請回罷。”
“宓兒。”允祺輕喚我名,我的眼前模糊起來,身子也愈發(fā)軟乏,我踉蹌移步,想抓住些什么穩(wěn)住身形,允祺卻突然伸手拉過我去,直跌入他寬厚的胸膛。我勉力掙扎,卻使不出半分氣力,眼前愈發(fā)模糊,依稀只見他唇齒微動,似在說些什么,我無力傾聽,眼前一黑,終于軟軟倒下,再無知覺。
醒來時天已大亮。
我茫然睜眼,卻見自己正躺在床榻上,錦衾翠蓋,玉暖生香,一旁打扇的小宮女依稀面善。我微感身體酸乏,忍不住動了動。那小宮女見到動靜,“呀”得一聲便清叫出聲:“公主醒了!”
珠簾登時打起,我看到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步進房來。允祺?!怪道我見那小宮女面善,原來是允祺屋里的丫頭,茵兒。
允祺走近床前,蹙眉望著茵兒,冷冷道:“你可是將我的話當作耳旁風了?圣平公主已遠嫁漠國,你如此胡亂言語,可是要本王治你個認人不清之罪么?”
茵兒被他一番言語唬得臉色慘白,噗通一聲便跪倒在地,連連叩頭流淚道:“奴婢知錯,王爺饒命!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滾出去!”允祺心情似乎不佳,嫌惡地揮手打發(fā)了茵兒出去。我登時明白了緣由,原來,允祺將我迷倒,偷龍轉鳳,卻不知讓誰替代我作了圣平公主遠嫁漠國去了。我心頭復雜,一時竟不知是喜是憂,只隱約為允祺的大膽感到不妥。
允祺攆了茵兒出去,看了看我,眉頭稍稍舒緩,他朗聲道:“我說過,允禎許不了你的,我未必許不了。”
“表哥未免太過大膽。”我心中忐忑,“若此事東窗事發(fā),表哥必受皇上怪責,屆時連姨母和我爹爹都逃脫不了干系!”
允祺扭過臉去,冷哼不已,“那又如何?如今和親隊伍已經(jīng)出發(fā),你不說我不說,誰人知道那公主是魚目混珠?只是委屈你,”他聲音略略低沉,竟似透著一絲柔情,“日后你便不再是蘇宓,從前的一切你都要盡數(shù)忘卻了。不過你不必憂心,我定會著人安排好你在宮外的一應吃住,不會令你受半絲委屈。”
我聞言大驚,不由睜圓了杏眼:“表哥的意思是?!”
允祺面帶霽色,似乎頗為不自在,他清咳了幾聲,扭過了臉去,“進宮時你簪的我送你的釵,你的心意我已知曉,事到如今也不必多說,我與你是自幼相熟的情分,我對你……對你……”他濃眉緊皺,支吾著似乎極難啟口,“總之,從今而后你便安心在我身邊,雖然不能接你進宮,但我今日便可在此立誓,此生絕不辜負于你。”
我心中慌亂,掙扎著便要起身,“表哥,你聽我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有心辯解,卻在話語甫到嘴邊時又生生咽了下去,心中猶疑難定:允祺見我進宮受封時簪了那支傾國牡丹釵,心中便認定我對他有意,他一片赤子之心,我如何能夠告訴他我是為了瓦解他的心防好為允禎請命方才簪上那釵的?我說不出口,我們是兄妹至親,我現(xiàn)在卻為了別個男人算計于他,即便那男人差點就成為了我的夫君——我都是不可原諒的。
心頭驀然冷寂了,突來的認知如侵入骨髓的涼意,原來我也如此虛偽、算計人心。原來在我怪責姨母利用了我的感情時,我亦利用了允祺的感情。原來……我骨子里的血液,其實是與姨母一樣的冷凝、自私,我并不是什么純良的人……
我內心糾結痛苦,可允祺卻不明我內心的掙扎,他挑高了濃眉,語氣頗有拔高:“不是我想的那樣,那便怎樣?”
我搖搖頭,不欲繼續(xù)這個話題,于是問道:“怎不見妝晨和繡夜?”
允祺訝然望著我,仿佛我問了個十分怪異的問題,“她們自然是隨假公主出行。”
我腦中一陣轟鳴,登時掀開錦衾便要下地,我著急道:“你好糊涂!既保了我,又為何不保了她們留下!若那假公主身份揭穿,她二人豈非都有殺身之禍!”我氣息急促,腦中烘熱,“還有那假公主……東窗事發(fā),追究責任時,她更是首當其沖第一人!何苦為我連累如斯……”
允祺卻不十分引以為然,只淡淡道:“既要扮,總要扮的像些,只要有她二人在,假公主的身份便不會遭受懷疑。至于那假扮你之人,”他冷哼,“此去若無恙,她便即貴為漠國王妃,榮華富貴唾手可得。”
“但若被揭穿,她會立時喪命!”我已然帶了哭音,“還有妝晨、繡夜,她二人對我不離不棄,今日我怎能為一己之私將她二人推入虎口?不,我絕不答允!”
允祺惱了,他捉住我肩膀,用力將我按坐回床上,他氣沖沖地吼:“不允也得允!我費盡心思安排這一切,豈能為你婦人之仁而前功盡棄!”
“表哥!”我無奈垂淚,腦中卻登時一個激靈:那漠國為何指定要我和親?我雖是貴胄,常出入宮中,論身份卻不是一等一的高。除卻公主,身份在我之上的還有數(shù)位親王郡主,漠國何苦非要了我去?除非……除非……我腦中混亂,有個答案似乎呼之欲出,然而卻怎么也無法抓住頭緒。正當我猶疑不定時,一個聲音驀地響起,更勝晴天霹靂。
“允祺,你太令本宮失望了。”
第七章 從此蕭郎是路人(下)
蔻兒與品秋一人一邊掀開垂簾,姨母隨后大步走了進來,面色凝重,神態(tài)嚴厲。她瞪視著允祺,怒道:“枉你自幼飽讀圣賢之書,學經(jīng)世之業(yè),未料今日竟不及宓兒知曉是非輕重。你可知你所籌謀已經(jīng)敗露,現(xiàn)下你闖下彌天大禍了!”
姨母說完擊掌,我抬頭,只見垂簾瑟瑟,兩個人影登時被扯拽進來,雙雙跪下。我眼中仿若被揉進了砂石,霎時紅了眼眶——卻不是妝晨與繡夜是誰?
妝晨昂首望向我,聲音喑啞:“小姐,妝晨沒用,幫不了小姐。”
我搖頭,步至她們面前,緩緩屈膝跪下,我拉過一臉倔強的妝晨,又攬過低頭抽泣的繡夜,仰首望著姨母,輕聲卻堅定地道:“姨娘,宓兒同罪。”
姨母尚未開口,允祺便搶先道:“此時系兒臣一人所為,與宓兒無關。既然事跡敗露,兒臣領罪便是,不必禍及旁人!”
姨母冷哼數(shù)聲,“好,允祺,你倒痛快,那么你便自行去你父皇面前領罪罷。”而后轉向我,“宓兒,你先起來。”
我微微思量,心下已然作了決定,我一拜到底,“姨娘,請容許宓兒親自面圣求皇上開恩,宓兒愿如舊和親,只求皇上隆恩,赦免表哥無心無罪。”
“宓兒你——”允祺臉上變色,急上前一步,“你何苦如此?便是我果真犯下大錯,難道父皇真要處死我不成?虎毒尚且不食子!”
“好一句虎毒不食子!”姨母聞言,氣得冷哼數(shù)聲,忍不住指著允祺罵道:“看來此次若不對你施以懲罰,你永遠不知天高地厚,一發(fā)兒的任性妄為下去了!本宮不能眼見你如此,蔻兒,你速去回報了皇上,圣平公主是被六王私藏了,讓皇上秉公處理便是!”
“娘娘息怒。”蔻兒忙跪下求情,“王爺年紀尚輕,說話難免不知輕重,您何必與他置氣?奴婢斗膽,茲事體大,娘娘既已壓下了,就請別再多做追究了罷。”
“你——”姨母氣結,卻終究勉強壓下了火頭,她轉向允祺道:“允祺,本宮最后一次警告你,宓兒和親已成定局,你莫要再胡亂糾纏,誤人誤己!”
允祺面上青白不定,卻終究為姨母氣勢所懾,未再開口,只憤憤攥緊了拳頭。姨母瞥了他一眼,亦不再多說,只轉向妝晨、繡夜,“你們兩個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快扶了公主起身梳洗,漠國來使還在宮門外等著呢!”
“是,娘娘。”妝晨與繡夜忙起身扶我,我卻不從,只依依望著姨母,“姨娘一力承擔此事,宓兒感激不盡。”
姨母微笑點頭,“宓兒明理,姨母果真沒有白疼你。”
我心頭凝重,念及茲事體大,以及姨母的行事作風,不由很是替那假扮我的女子擔憂,存了一絲希翼想為她請命,我忐忑開口:“宓兒斗膽,懇請姨娘一并饒了那假冒我之人,她實在無辜。”
姨母面色一沉,重又回復冷然,“宓兒不必多事,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