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東風_分節(jié)閱讀_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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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盡管去要挾他罷。本宮亦很想知道,自己究竟值不值這個代價。”
沒有言語,然而灼熱的氣息卻緩緩近了面上,我心中一動,猛睜開雙眼,卻見那男子目光自我臉上移開,轉而在我身上肆意來回,逐漸不善,忽而伸手執(zhí)住了我下顎,邪邪道:“你,還沒有跟他燕好罷?”
胸口氣息驀地一滯,來不及羞赧,發(fā)自內心的恐慌已然一點點蔓延到四肢,我鎮(zhèn)聲道:“若你膽敢輕薄,本宮會即刻自盡。”
他神色一愣,但隨即釋然,冷笑道:“本王會令人嚴加看管,你如何自盡?”
我眼神愈發(fā)冰冷,語氣亦不自禁凌厲了開來,“本宮若茍且存活,必定會將今日之辱牢記心頭,來日加倍奉還。”
他松開了手,眼神中閃爍著估量,仿佛在思索究竟要如何行止。我有意擾他思緒,沉聲道:“您擒了本宮,不過是想借此對付拓跋朔,請君入甕。本宮若折在你手上,你便再無籌碼與他叫陣。”
他惱道:“大不了與他一戰(zhàn)!”
我冷笑不已,“何必自欺欺人?若你自負是他對手,又何苦使此下三濫的招數(shù)?”
他亦冷笑,并不受我言語之激,“你們南人不是有句話叫兵不厭詐么?本王不過是借用借用罷了!”
“那么,你便更不能動我。”我勉力爬起身子緩緩倚墻坐定,望著他陰郁的臉色,“唯有本宮完璧無缺,你才有資本唱完這出戲。王子殿下,你以為呢?”
“你——!”他危險地瞇了雙眼,一手摩挲著滿是虬髯的下巴,忽而一摔手,“即便果真如你所說,你也莫要得意!拓跋朔已經知道你在本王手里,等他中了本王的圈套,到那時,你們兩人的性命都操縱在本王手中,看你還能不能如此牙尖嘴利!哼……”
他說罷,怒而摔門而去,外頭的隨從亦隨即鎖上了牢門。已然懸到嗓子眼的心終于能落回原處,我?guī)缀跆撁摰靥傻沽讼氯ィ臣估渖囊魂嚭節(jié)瘛?br/>
“好險……若那橫人不受我言語之激,我行我素,只怕我當下便果真要折在此處了。”我不禁喃喃自語。受此驚嚇,神智終究是大明了,很明顯是犬戎乘拓跋朔與我大婚之際派人混入王府,伺機擒我以報當日之辱,所以才會事先安排好一切,調虎離山……可是——!我腦中登時激靈,可是為什么拓跋惇會那么適時的犯病!那報信之人是府中的總管,自然足以取信拓跋朔,否則以拓跋朔之精明,即便關心則亂也應該不會受生人蒙蔽,如此、如此……我本來腦中紛亂,思緒如一堆亂麻,盤亙纏繞找不到頭,然而現(xiàn)下想通這一點,卻驀地醍醐灌頂般明澈了,一個名字緩緩浮上心頭——
杳娘……
“一定是她!”我驀地咬緊牙關,恨聲道。她是拓跋惇生母,只有她最能掌控拓跋惇的身體健康,而讓孩子早不犯病晚不犯病,卻偏趕在大婚之夜犯病,其用心之深尤見一斑!我理清楚來龍去脈,心頭登時冷寒不已,這女子,初時我只當她善妒,雖幾次激怒于我,亦未真正用心與她計較。未料其用心竟如此之狠,為報奪寵之恨,不惜勾結外敵、折磨親兒,如此種種,倒是我小覷了她!我愈想愈覺憤恨,指甲幾乎生生攥入掌心,火辣辣地痛,然而臨此境地,身體的疼痛我又如何放在心上?愈是疼痛,愈是令我清醒,而此時,我最需要的,便是清醒。
一低頭,微弱的光亮中我清楚地瞧見身上那件尚未來得及脫下的喜服,那金線所繡華麗而反復的圖紋雖已污濁,卻仍舊明晃晃的刺目。我一手撫上臉頰傷處,血跡已經凝固,亦不若初時疼痛,只余冷涼的觸感反復刺痛著我的神經,提醒著我該做什么。冷笑攀上了嘴角,即便沒有銅鏡,我亦知道那笑,凌厲而冷寒,沒有絲毫溫度。報仇。我聽到心底深處不知名的聲音,枉我還言之鑿鑿說要盡全力保身邊人周全,連自身的安危都懸于他人之手,這樣子的我,有什么資格茍活于天地之間?這骯臟污濁的處境,滿身滿心的傷痛,更是令我雙眼幾乎恨出血來,我不是予慈拔苦的神佛,更不是逆來順受的癡人!這一次,我不會再選擇忍讓、寬恕,若得度過此次劫數(shù),我定要大權在握,肅清奸佞,從此我為刀俎,人為魚肉。我心中暗暗立誓,當下再不作他想,只靜靜倚靠著墻壁小憩,留存體力。
第十六章 始是新承恩澤時(上)
恍惚不知又過了多久,只覺窗戶中透進來的光亮由明黃變成了慘淡的白。應是夜間了,我心頭切切,仰望著石牢上方那抹幽亮,手指無意識地在泥地中劃著,一筆又一筆,待得驚覺時,已然清楚地寫出“拓跋朔”三字。我怔怔地望著那名字,心中暗驚不已。我到底在期待些什么?為什么會寫出他的名字?難道是我私心里堅信著他不會置我于不顧?結發(fā)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拓跋朔當日那番言語,不由切切在心頭浮現(xiàn),他說話時的表情堅決而誠懇,令我不由不信,深心里更為著自己不能全意付出而內疚不已。今番境地,他若來相救,足見其情真摯,可他若不來,卻也無可厚非……那么,我私心里到底是盼他來多些,還是不來多些?我心頭煩亂不已,闔上眼不禁低呼:“拓跋朔——!”
“噓……”
突然響起的男聲令我驚地幾乎梗住了氣息,猛睜開眼,卻見一張熟悉的臉龐近在咫尺。見我目瞪口呆,他笑道:“若驚動了外頭的侍衛(wèi),本王便真要留下陪你了。”
淚水登時盈睫,我哽咽不已,“你……拓跋朔,真的是你……”
他丟下手中那串鑰匙,在我身前蹲下,用力攬住了我兩肩,目光炯炯,沉聲道:“宓兒,是我。”
再抑制不住淚水滾滾而下,灼痛了頰上傷口。我訥訥而不能言,不顧羞赧一把抓住他手,熱切而真實的溫暖登時自掌心蔓延開來。他目光在我身上流轉,最終定格在我頰上傷處,目色瞬間冷凝,“怎么回事?!”
我忙雙手捂住臉龐,流淚道:“別、別看!”
他卻一把扯開我手去,使力扶正我不斷扭轉的臉頰,鎮(zhèn)聲道:“宓兒、宓兒你聽我說!本王一定遍尋名醫(yī)為你醫(yī)好面上傷口,你莫要傷心!”
我淚眼朦朧,啞聲道:“若是再也醫(yī)不好呢?或者即便醫(yī)好也要留下疤痕呢?我……我……”
“那又如何?”他挑眉,目光溫暖令我莫名心安,“本王見你第一面,你便是滿身傷痕,何差多這一道。”見我赧然轉身,他伸手輕撫我頰上傷口,嗓音竟微微喑啞:“容貌美丑,百年后都不過是皮下白骨,本王眼中的宓兒,何曾如此落俗!”
我怔然抬頭,淚珠懸在睫毛上,將落未落,此種情態(tài)登時令他目中憐意大盛,一把將我擁入懷中,溫言道:“可能行走?”
我點頭,隨之站起身,裙裾拂過處,已令他看清了適才信手所劃。面上一紅,我不覺訥訥,只聽他笑道:“看來,本王未曾令宓兒失望。”
我這才心神稍定,軟軟道:“臣妾被劫來此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心中唯一所念,便是王爺何時來救臣妾于危難,未曾想王爺果真深入虎口,臣妾歡喜之余,卻也不禁惶恐。”
我一番言語令他眼中笑意更盛,“適才不是稱本王拓跋朔?怎地此刻又拘泥了!”
我正色道:“適才臣妾心中慌亂,言語失度,還請王爺恕罪。”
他見我神態(tài)嚴肅,卻也不便再說什么,便牽住我手,低聲道:“無妨。你且噤聲,一切等回王府后再行計較。”
我點頭,便隨他往出行去。一路上皆是躺倒的侍衛(wèi)尸體,均被脫去了外衣,我心中已然明了他的計劃。行到大牢門口處,暗處立著的一隊侍衛(wèi)打扮的人登時擁上前來,其中一個很是眼熟,我正要開口,不防他已是切切喚道:“公——啊不,王妃!”
“漠歌!”于危難處得見故人,我亦心下歡喜,忍不住低呼道。拓跋朔遞過一套侍衛(wèi)服侍于我,令我穿上,那衣服于我身材而言卻是極大,很不合身,然而情急之下只能從權,我將長發(fā)收攏在頭頂,勉強戴上皮帽,穿好衣服,便混在一行人中緩緩向后門處行去。
一路之上遇到幾隊巡邏侍衛(wèi),全讓拓跋朔給敷衍了過去,我來北國已然一月有余,對此間話語亦懂得一二,聽得拓跋朔假冒侍衛(wèi)與其他巡邏侍衛(wèi)閑聊套近乎的話語,不由心中暗暗好笑。眼看便要走到后門處,不防前方又繞出一隊侍衛(wèi),正正與我們碰上,本想依樣畫葫蘆照舊敷衍過去,未料那隊長卻頗是難纏,眨巴著雙眼狐疑地對拓跋朔道:“三更半夜,你們這是要去哪里?”拓跋朔尚未開口,那隊長身后侍衛(wèi)手中火光一晃,已然照亮了他身前數(shù)人臉孔,他面色一變,一手已然按在腰間刀柄上,沉聲道:“你好面生,你是哪個營的?”
他口中問著話,已然示意手下將我們包抄了起來,火光晃眼,我無意中一扭頭,原本便嫌寬大的帽子登時滑落,披散了滿頭青絲。所有人面色都驀然劇變,我更是驚地心跳漏了一拍,拓跋朔卻不慌不忙,一把牽住我轉而對那隊長幽幽一笑,“驍騎營的。”
那隊長尚未反應過來,頃刻間已讓拓跋朔手起刀落取了項上人頭。熱燙的鮮血登時濺灑了我一身,我來不及驚呼出聲,已覺腰間一緊,腳下一浮,人已被拓跋朔半抱著沖出重圍去。漠歌與其他同來的親兵將我與拓跋朔圍在中間,邊沖殺邊護著我倆向后門沖去,一時間刀光劍影閃爍不定,刀劍碰撞之聲、喊打喊殺喊抓刺客之聲以及刀劍沒入血肉中的悶悶聲不絕于耳,令我心下煩亂沉重不已。眼看已出了后門口,拓跋朔將我放上馬,自己隨即跨上,隨行眾人也皆上了備好的馬匹,我正要松一口氣,卻驚見兩旁大片火光蜂擁而至,卻是兩隊弓箭兵循聲趕了來,領隊的一聲令下:“放箭!”箭矢便如落雨般颼颼襲來。
一支箭矢赫然自我鬢邊擦過,帶著風聲,帶著戾氣,來不及驚呼,已覺身子一緊,整個人均被抱入了一個溫暖的懷中,再不留一絲縫隙。隨行幾十人有十來人均中箭落馬,剩余十來人呈半月型圍繞著我們,穩(wěn)穩(wěn)當當?shù)貙⑽覀冏o出了重圍。拓跋朔將馬趕地飛快,我自幼出行不是乘車便是坐轎,從未騎馬,不禁被顛簸地連心肺亦欲跳出胸膛,頭暈眼花,然而耳邊傾聽著他一聲急過一聲的心跳,卻莫名地覺得心安,仿佛難受亦減輕了幾分。
直到遠離了弓箭射程范圍,再無追兵,拓跋朔方漸漸減輕了馬速,我這才得以緩緩勻了呼吸,不再腦暈耳熱。他依舊緊緊地將我攏在懷中,方才實在慌亂,我未及羞赧,然而此刻卻切切地感到一陣熱氣襲上心頭,忍不住動了動身子,低低道:“王爺……”
他沒有開口,只是心跳聲卻仿佛更急了,又縱馬疾奔了一段,這才滑下馬去,伸手將我也抱了下去。我略略站定,扭頭望他,卻見他眉心一皺,伸手自身后肩側拔下一支箭矢,拋在腳下。我不禁掩嘴驚呼:“王爺,你受傷了!”
第十六章 始是新承恩澤時(中)
隨行的親兵已被拋在了身后,此時此地便只得我與他二人,再無第三人。我驚惶不已要查看他肩上傷處,他卻若無其事,將馬自趕去尋草吃,便牽著我向一處山洞中走去。我被他牽著走動,心下惶急,“王爺,你的傷……”
他微一擺手,“小傷,死不了。”腳下卻走得更快了。
我正要反駁,一陣嘩嘩的水聲卻突然傳入耳中,我不禁屏息凝神靜靜聽了聽,嘩嘩聲愈加清楚了,洞內怎會有水流之聲?正自猶疑,不覺已被牽進了洞內,拓跋朔松開手,在一旁石臺上坐下,“此處有溫泉,你可以在此沐浴。”
“溫泉?”我心中一動,抬眼望去,月光自洞頂照進,映著一汪泉水正冒著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