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東風_分節(jié)閱讀_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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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殿外。殿外侍立的兩名侍衛(wèi)見他來訪,忙行了一禮,扯開嗓子通傳:“二王爺求見!”
我見那侍衛(wèi)見了他不過站直腰身行了軍禮,更是暗暗感慨漠國禮儀制度實在寬松,不若楚朝禮法嚴明。只是凡事有利有弊,漠國如此不拘禮儀,少了幾分威嚴,卻也別有一番淳樸。
不多時便出來了一名內(nèi)侍,笑盈盈地迎上前來,“老奴奉皇上旨意,請王爺王妃入內(nèi)覲見。”
拓跋朔微微點頭,便攜著我往里走去。我向那內(nèi)侍笑道:“有勞公公。”
那內(nèi)侍登時笑得更形燦爛,實實沖我行了一禮,“王妃客氣。”
承天宮外形古樸沉重,內(nèi)在亦是一般。進了大殿,雖也是明黃的一色,然而終究算不得金碧輝煌。帝后并肩坐在高臺之上,臺兩名內(nèi)侍各侍一邊。
我不便細看,忙低了頭去與拓跋朔一起行了一禮,所謂入鄉(xiāng)隨俗,我便也只是躬身福了一福,并未行跪拜之禮。只聽拓跋朔道:“兒臣攜王妃蘇氏參見父皇、母后。”
我亦道:“臣妾蘇宓參見皇上、皇后娘娘。”
“賜座。”皇帝聲音低沉,很是威嚴。
拓跋朔攜著我拜謝,而后便走到一邊坐下。我這才微微抬起頭來,悄悄看向高臺之上的帝后。只見皇帝穿著一領(lǐng)明黃色繡五爪金龍的袍子,腰上系一條金鑲玉腰帶,約摸知天命的年歲,生的極是高大威猛,雙目炯炯有神,一臉虬髯胡須。皇后約摸四旬,一襲赭紅色繡五彩鳳凰高領(lǐng)長裙,一頭烏發(fā)高高地盤起,綴以數(shù)朵金花鈿,簪一支景福長綿金步搖,翡翠為羽,下墜真珠。分明是家常打扮,卻是簡約亦不失華貴。我正暗自思量,一抬眼卻見那皇后宛然也正瞧著我,忙忙低了臉去,不敢造次。只聽皇后笑道:“今兒早上恭兒和安兒來覲見,安兒的傷勢還沒好通透呢,皇上可都沒如此體惜下令賜座。朔兒,你可真是沾了咱們這位嬌滴滴的小公主的光了。”
我心頭微動,皇后這番話乍聽并無不妥,甚至合情合理,可不知為何,我總覺得她語帶玄機,似乎對我很是不滿。我忍不住悄悄抬眼望向拓跋朔,只聽他笑道:“母后,公主既已婚配于兒臣,便是我思賢王的王妃,夫妻本是一體,又何來沾光一說呢?”
皇后笑了笑,目光自我身上緩緩游移,眼中光彩愈盛,笑道:“公主身體可好通透了?”
我忙恭謹答道:“托皇上與娘娘的洪福,賜給臣妾如此多的珍貴藥物,臣妾身子早已痊愈。臣妾來天水月余,早惦記著進宮參見皇上與娘娘,只是病中之人不便覲見,恐有違祥和,這才拖到了今日,實在汗顏。”
皇帝聞言,似乎很是滿意,點頭道:“果然是上國公主,識得禮儀,行止得體。”
我盈盈一笑,“皇上盛贊。只是臣妾既已嫁與王爺為妻,如何敢再以公主自居?”我菱唇輕揚,逸出一絲得體的笑意,“皇上與娘娘若體惜臣妾,叫臣妾一聲宓兒便可。如此,臣妾感恩不盡。”
皇帝一怔,朗聲笑道:“好,朕成全你便是。”
我忙躬身行禮,微一側(cè)眼,瞧見身旁的拓跋朔正含笑望我,笑意融融,令我頰上生潮。
皇后笑道:“宓兒……連名字也是千嬌百媚。”她說著又轉(zhuǎn)向皇帝,“皇上總怪安兒行為粗魯,驚擾了宓兒,今日得見真顏,可明白安兒的苦楚了?”她頓了頓,目光似有若無地瞄過拓跋朔,“如此千中挑萬中選的美人胚子,也難怪安兒一眼便瞧上了,心心念念的鬧了這許久。”
拓跋安?!我一怔,一口銀牙登時咬住,藏在袖中的手也不由自主攥緊了,只聽皇帝道:“荒謬,宓兒本是為朔兒迎娶,又怎能改嫁安兒?你這個做母后的不知勸誡也便罷了,今日竟說出這番話來!”
皇后面色一變,聲音登時含了幾分抱怨:“皇上息怒,安兒雖有錯在先,但他也受了懲罰了,那一刀要是再偏些兒可就正中心臟,皇上……安兒可是您的親骨肉。”
皇帝哼了聲,然而話中的意思卻分明軟了。“朔兒,可拿下那刺傷安兒的刺客了?”
我心下暗哂,到底是血濃于水,才剛正義凜然地怪責拓跋安行止不妥有傷風化,轉(zhuǎn)眼就要為他追究出氣了。想起漠歌,我心中不由暗自著急,拓跋朔雖做主放了他,可若是皇帝執(zhí)意追究,漠歌不知能否逃過一劫。
拓跋朔終于開口:“當時實在混亂,想來那刺客早就趁亂逃脫了,兒臣已吩咐徹查當日狩獵場上所有的侍衛(wèi),然而至今仍沒有線索。”
皇后突然望住我道:“宓兒可記得那行刺之人的容貌特征?”
我一怔,待要開口,卻聽拓跋朔已搶先答道:“母后,兒臣趕到之時,宓兒受三弟驚嚇,早已昏暈過去。母后若想知道行刺之人的面貌,何不去問三弟更為快捷?”
眼見他當著帝后的面亦如此護我,我不由感動,抬眼瞧向他,只見他雙目微闔,并不瞧向皇后,臉色有些微的冷陳。我心中一痛——這是自然的,自己的妻子險些被自己的弟弟欺侮,這個事情不管是當面談還是私下里說,于他都不是什么榮光的事情。
皇后面色有瞬間的尷尬,干笑了幾聲道:“安兒這個糊涂孩子,他若能瞧清楚,本宮又何至于如此煩惱。”
皇帝不快道:“安兒雖有錯在先,只是他到底是我大漠的振威王,遇刺之事若不徹查清楚,我大漠國威何存?朔兒,此事你不可掉以輕心,必須嚴令徹查。”
我見皇帝下令嚴查,不由更為擔憂,只見拓跋朔面無表情地應(yīng)了聲,“是,兒臣遵旨。”
皇帝這才轉(zhuǎn)向我道:“宓兒,朕已下令賜婚,三日后你便是我大漠國名正言順的思賢王妃。一應(yīng)封賞禮遇,朕絕不虧待。”
我強忍下心中的擔憂不適,躬身行禮,“多謝皇上。”
皇帝笑道:“皇后可有話要跟宓兒交代?”
皇后一怔,很快笑道:“宓兒本是上國公主,必然德行兼?zhèn)洌C有度,連朔兒如此挑剔之人都對她這般滿意,哪里還需要臣妾教誨?”
我聽著這話,忍不住又抬眼望了皇后一眼,只見她笑意愈發(fā)溫和,可望在我眼中卻倍覺冷寒,總覺她眼眸深處有著對我深深的怨恨。難道是為了拓跋安被刺一事,她認定是我所為,所以埋怨憎恨于我?
我正心下思量,皇帝道:“既如此,你二人便退下罷。近日既要忙于準備大婚,無事不必來見了。”
“是,父皇。”拓跋朔應(yīng)道。“兒臣告退。”
我忙低頭道:“臣妾告退。”
直到回了王府,拓跋朔都沒有再開口,我亦沉默,腦中不斷回想著適才在承天宮中的一番言語,心頭似壓了一塊巨石,總覺得煩躁不安。
進了東園,我惦記漠歌之事,忍不住試探道:“王爺,漠歌他……”
“宓兒不必擔憂。”他淡淡道,“本王既允你放過他,便不會食言。”
我見他一臉漠然,心下委屈,咬唇道:“王爺,你是不是也疑心臣妾與漠歌私交匪淺,合謀陷害三王?”
他一怔,忽然笑了,伸手拉過我因在外頭呆得久了有些冷涼的手掌,包在他溫暖的掌心。“你若真有此心,本王倒歡喜的很。”
我登時呆住。“王爺,你?!”
他面色一沉,“怎么,今日承天一會,宓兒還瞧不出端倪么?”
我心頭一震,低了頭訥訥道:“臣妾愚昧……”
他輕輕一笑,意味深長地瞧著我,手掌亦緊了緊,“我瞧著你卻不愚昧,反倒聰慧地緊。也罷,朝堂之事何必牽扯宓兒,你只管安心準備大婚便是。”
“王爺……”我欲言又止,眼見已走進了內(nèi)殿,妝晨與繡夜雙雙迎了出來,“王爺萬安,王妃萬安。”
他點點頭,擺手道:“這幾日可能會比較忙,你們好生照顧王妃,不可出任何差錯。”
“是。”
他轉(zhuǎn)向我,笑意深沉。“一切事情都有本王安排,宓兒只管安心將養(yǎng)便是。本王軍務(wù)繁忙,這便告辭了。”
我忙福了一福,切切道:“臣妾送王爺。”
他笑道:“外頭天寒地凍,不必鬧這些虛文了。好生休息罷!”說著自行去了。
第十四章 結(jié)發(fā)為夫妻(上)
大婚,終在日月幾番交替之間如期而至。
早早地便沐浴熏香完畢,我穿著一領(lǐng)絳色的軟煙羅,斜斜倚坐在妝臺前,但見觸目所至,喜娘,喜帕,喜服,都是一色的大紅,火般的熱烈。外頭處處張燈結(jié)彩,內(nèi)殿則是龍鳳紅燭高照,錦榻上擱置著的鳳冠霞帔,流光溢彩,其上層層羅疊的東珠、南珠熠熠生輝,亮如星辰。桌上一方雕花象牙壺,兩只金杯已然滿斟瓊漿,預(yù)示著即將會行來的合巹之禮,一旁侍立的婢女仆婦們則執(zhí)著幾盤紅棗、花生并桂圓、蓮子細細拋灑在我身后榻上,一徑口兒地道些彩頭逗我歡喜。我懶相與,只招手妝晨示意嘉獎,妝晨便攜著繡夜給屋中各人依次分發(fā)些散碎金銀,聊以嘉獎,爾后各自遣了出去,合上門來,轉(zhuǎn)向我依依喚了聲:“王妃。”
我渾然未覺,若有所思,腦中反復(fù)只響著拓跋朔那晚一番言語:現(xiàn)下在你心中,可還有旁人?在我心中,可還有旁人……
思緒逐漸暈開,我已然怔忡。這三日來,他時常前來探我,或是小半日,或是小半刻。與他相處的時刻盡管難挨,然而卻也隱約透著淡淡的溫馨,他說,在我身邊可以拋下所有煩惱心事,什么都不必想,便覺滿足,心安,所以很多時候他只是輕輕執(zhí)住我的手掌,或攬住我的肩膀,并不言語,只安心享受著這片刻的寧和。彼時的他,溫軟地令我胸中飽脹著無法言喻的痛楚,我不知不覺開始迷惑,開始陷落,縱然不愿深思卻亦不得不承認我一心要包裹得密不透風的心扉,或許已被敲開了一絲縫隙。仿佛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某種存在,他離去時,我竟覺淡淡失落。庭前落花如舊,我的心意是否依然如舊?放在心里的與握在手中的,該拋下哪個?迎合哪個?放在心里的和握在手中的,能不能、會不會變成同一個?我不敢去想,亦不愿去想,答案也許近在眼前,也許遠在天邊,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不管答案為何,都會重重的灼傷我。
我心頭煩亂,妝晨一連喚了我好幾聲,我才略略反應(yīng)過來,茫然應(yīng)道:“何事?”
妝晨與繡夜相顧無奈,俯身抱起鳳冠霞帔走到我面前,“王妃,吉時快到了。”
我頹然起身,便如木偶般隨她二人擺布,不一會已穿戴整齊。妝晨望了望我,輕嘆道:“小姐,奴婢最后一次這樣喚您,前塵舊事,過了便罷了,得舍之間,您可千萬莫再遲疑。”她頓了頓,小心望了望我的臉色,見我并無慍色,方低低道:“眼下王爺對您厚愛至此,奴婢們瞧著都不免動容,小姐蕙心,既不忍辜負四王,又何忍辜負王爺?”
“妝晨,你……”我怔怔望她,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妝晨卻極快拉著我攬鏡笑道:“王妃您瞧,如此人物,可真真是只應(yīng)天上有了,難怪咱們王爺要時刻將您放在心上呢!”
我被動地望著鏡中的自己,失神的情緒驀地激靈,亦不由微張了唇去:大紅絲棉精心縫制的喜服,用金線細致地繡著鴛鴦戲水。繁復(fù)華麗的鳳冠下是妝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