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東風(fēng)_分節(jié)閱讀_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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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到了我與他中間,似乎隨時防備他會出手傷我。
約莫過了半盞茶時候,他終于停止了與我的對峙,只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而后轉(zhuǎn)向允禎,“你不肯娶挽晴,說到底,是為了這丫頭吧?”
“你?!”允禎驀地瞪大了雙眼,而身體卻下意識地挨我更近了。
我亦被他這句話驚住,愣愣地望向允禎,是……為我?
董致遠(yuǎn)冷眼看著允禎一心護(hù)我,嗤笑了一聲,“今日暫且作罷,不過為兄的勸你還是仔細(xì)想想我說的話,免得日后后悔。”他說著,一手湊到嘴邊打了個呼哨,只見一匹毛色油光水滑,高大健壯的馬兒便噠噠地跑了來,卻不知先前藏在何處了。他翻身上馬,冷笑不已,“小丫頭,你膽子很大,只是奉勸你一句,千萬別自恃身份,不知高低,有些事,你不知道比知道強(qiáng)。女人么……”他突然笑了,眼底是濃濃的不屑與冷漠,“還是安守本分的好。”
他的身材高大,騎上馬背后在逆光中居高臨下,看得我好一陣眼暈,及至聽到他最后一句話,端的是令我怒從膽邊生,正要不顧一切上前爭辯,卻見他已揚(yáng)鞭絕塵而去,馬蹄激起大片塵土,嗆地我好一陣咳嗽。
“宜男,你沒事罷?”允禎牽著我遠(yuǎn)遠(yuǎn)地避開塵土,溫言相詢。
我一邊咳嗽,一邊余怒未消,惡狠狠地盯著那家伙離去的方向,口中不解道:“允禎哥哥,他不過是個臣子,怎地竟對你如此無禮呢!你竟也容得他如此跋扈?”
允禎愣了愣,似乎沒料到我會如此直接的詢問,他神態(tài)有些赧然,一絲苦笑攀上嘴角,放開扶著我的手,他轉(zhuǎn)臉遠(yuǎn)遠(yuǎn)地望向了天邊,姿勢寂寥如空谷幽篁,“我只是覺得沒什么所謂,名利權(quán)勢,備位東宮,這些在旁人看來似乎是天大的榮寵了,可在我,卻只覺得疲累。”
我有些不解,天下男子,窮其一生就是為了爭名奪利,哪有似他這般不愛權(quán)勢的呢?雖然心中并不愿他卷入皇儲之爭,但仍忍不住好奇,“可是,他說的也沒錯,太子早薨,眼下皇上又龍體欠安,近期之內(nèi)再立太子是必然的,何況我聽說皇上平日里就屬對你最為愛重,只要我姨母與爹不偏心表哥,你的勝算最大,為什么你卻要放棄呢?”
許是我的樣子太一本正經(jīng)了,他轉(zhuǎn)眼看著我,眼神中竟有一瞬間的恍惚,仿佛不再識得我似的。隔了好一會,才幽幽道:“宜男,自古女子不妄議朝政,這可是你方才說的,怎么現(xiàn)下卻……難道,你希望我去與允祺相爭,令母后為難?”
我心下一沉,仿佛數(shù)九寒天一盆冰水兜頭淋下,登時一個激靈,怪責(zé)起自己來。我這是怎么了?一時忘形,居然妄議朝政,將立儲之事分析地如此頭頭是道,言語中竟似在勸允禎放手一搏……難道,我骨子里卻是希望允禎,而不是我的表哥入主東宮,他日君臨天下?!
我心中驚疑不定,一時間腳步虛浮,步步后退,允禎見我略有失態(tài),忙伸手將我拽過身邊,他握住我手,仔細(xì)而坦誠地凝望著我眼睛,“宜男,我方才與表哥的說話想必你都聽見了,那么,我的心意想必你也應(yīng)該知曉。至于我不答應(yīng)娶挽晴,不愿聽從姑父的安排,這卻是另有心事,你……可明白我的苦心?”
他的眼神熾烈,握住我的手不自禁地使了力,我有些吃疼,再加上心中仍未曾釋懷方才自己一番言語,不由眉頭微蹙,“允禎哥哥,你這是怎么了,你弄痛我了!”我本能地要抽回手來,一抬眼卻見允祺正面色不善地立在身側(cè),允禎眼中一黯,松開了手。
允祺眼角微微上揚(yáng)著,冷眼看著面前一切,我見被他撞到如此曖昧情景,不禁心慌意亂,忙后退了一步,語無倫次道:“你……你不是睡著么,怎地跑了過來?”
“四哥,你這是做什么呢?”允祺語氣不善,但這次卻不是對我,而是轉(zhuǎn)向了允禎。允禎望著我,嘴唇動了動,卻終究什么也沒說,重重地嘆了口氣,他負(fù)手背后,遠(yuǎn)遠(yuǎn)地走了開去。
第二章 綠酒初嘗人易醉(上)
允祺一貫清亮的眸子,仿佛飄著兩簇火焰,他的心火在燒,他狠狠地盯視著我,突然開口:“在你心中,果真更希望四哥當(dāng)太子?”
我一怔,一時無心之話,卻不想被他聽了去,登時又是尷尬又是著急,訥訥道:“我……我只是好奇,隨口說說罷了,立儲是何等大事,我希不希望又有什么打緊……”
允祺重重地哼了聲,“打小兒起,我便愛與你作對,你愛穿紅,我卻偏要你著綠……但凡你有所想,我總要變著法兒地不叫你如愿,你可記得?”
我心下猶豫,不知他此刻說這話是什么意思,只遲疑地看著他,他也不等我回答,一抬手,擲了一物在我腳邊,而后扭頭便走,只冷冷丟下一句,聽入我耳中,更甚冬夜落冰。
“現(xiàn)下也不例外,你要允禎當(dāng)太子,我就偏不叫你如愿,你……等著瞧罷!”
允祺,他到底打算做什么?!想開口說些什么,卻偏偏如鯁在喉。我心下煩躁,好好的來放紙鳶,不曾想竟生出如此事端!一低頭,卻見一支金燦燦的釵正躺在草地上,璀璨而寂寞,釵頭處那朵紅艷欲滴的牡丹似一團(tuán)灼人的火焰,在我眼底跳躍,在心頭燃燒。我抬手托住額頭,只覺頭痛陣陣襲來——
不是別的,正是方才那被允祺賭氣拋掉的傾國牡丹釵,卻不知道他如何又尋了出來。
我撿起那釵,望著允祺遠(yuǎn)去的身影,一時間千頭萬緒,無從理會。正自煩惱處,卻見繡夜氣喘吁吁地跑了來,邊跑邊揮著手,口中直叫:“小姐!小姐!”
我上前幾步扶住她,“何事如此慌張?可是爹爹尋我?”
她一邊喘著氣,一邊急慌慌道:“比……比老爺尋您可更嚴(yán)重,是頤妃娘娘來了!”
“呀!”我聞聽姨母親自來賀,當(dāng)下也很是著慌,忙讓繡夜去通知允禎允祺并尋了妝晨他們,自己則快步往回趕去。
到了府中,正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到前廳,卻不防在后園通往前廳的回廊里便撞上了爹爹一行,倒吸了一口涼氣,登時只覺頭大如斗——那走在爹爹身前,頭簪丹鳳朝陽八寶鎏金步搖,身著暗金云錦繡五采祥云長裙,朱紅色繡金絲細(xì)葉壽安錦衫,姿容高華,不怒自威的女子,不是別人,正是當(dāng)朝唯一一個膝下育有兩位皇子,備受當(dāng)今圣上及太后榮寵的頤妃娘娘,我的親姨母。我剎住腳步,匆匆整理好因奔走而微亂的發(fā)髻和衫裙,忙忙地便拜了下去,脆聲喚道:“宓兒見過姨娘,愿姨娘福壽綿延,康健喜樂。”
不叫娘娘而喚姨母,我自是存了一分私心,拜語用了自家話,而不用千歲一說,更是大大的耍了滑頭,只盼姨母能明白我的心意,不追究我私自出府的過錯。
一時間四周皆靜,爹爹忙出聲斥責(zé):“宓兒大膽!即便是自家院中,與娘娘見禮也不得如此放肆!還不重新拜過!”
我抬起頭,卻并不瞧向爹爹,兩眼咕嚕嚕賊忒嘻嘻只望著姨母,卻見姨母也正凝望著我,眼神深不可測。我不由得忐忑起來,卻聽得姨母輕輕一笑,聲音溫和卻透著不可忽視的威嚴(yán),轉(zhuǎn)向爹爹盈盈道:“宓兒及笄,本宮亦好生歡喜,今日會面只行家禮,姐夫不必如此見外。”
爹爹本欲斥責(zé)于我,此刻見姨母如是說,并照家禮喚他姐夫,卻也不好發(fā)作了,只得訥訥不言。
姨母微微一笑,“太后身體不適,本宮自昨兒夜里便在永樂宮侍疾,直至此刻方才得空,希望沒有誤了宓兒大禮。”
爹爹忙道:“娘娘雖未親來,卻一早便差人送了賀禮,足見娘娘心意。娘娘如此疼愛小女,是微臣的榮幸、小女的福氣。”
姨母聞言笑意愈濃,“太后聽聞宓兒及笄亦很歡喜,只是苦于在病中不便探視,因此下只得托本宮將這物件帶給宓兒。”她頓了頓,靜靜瞧我一眼,“宓兒還不謝恩?”
耳聽得環(huán)佩琮琮,我深深一叩,“宓兒謝太后娘娘隆恩,并誠心祝禱,祈愿太后娘娘鳳體早日康復(fù)。”
叩罷抬頭,只見姨母手上執(zhí)了一串瑩光斐然的纏臂金,微笑招手于我。她身側(cè)貼身侍婢蔻兒合上一個紫檀木匣子,躬身退了下去。
我忙再次叩首,爾后恭敬起身走到姨母身前,任姨母執(zhí)起我手,緩緩將那串纏臂金推上我素白如凝脂般的手臂。我這才看仔細(xì),那纏臂金共計八圈,純金打造,并未鑲嵌其它配飾,雖簡約素雅,然而圈上鏤刻著精致的海棠春睡花紋,每朵海棠花心處均點(diǎn)嵌著五點(diǎn)赤紅,仔細(xì)一看便知乃紅寶石所制,做工精細(xì)幾乎巧奪天工,實(shí)是華貴非常!
我尚未言語,便聽爹爹惶恐道:“太后娘娘如此盛待小女,微臣實(shí)在感激不盡。只怕小女頑劣,盛寵之下愈發(fā)刁蠻任性,日后反惹娘娘不快。”
我聽了爹爹言語,不由悄悄吐舌,也不作分辨,只細(xì)細(xì)觀摩著這新得的纏臂金,愛不釋手。姨母笑道:“姐夫言重,宓兒正當(dāng)好年華,便是偶有頑皮,本宮以為不必深究。”
我聞言心下更是歡喜得意,正要沖爹爹做個鬼臉,卻不妨姨母含笑凝望于我,“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宓兒今日倒很是應(yīng)景。”
第二章 綠酒初嘗人易醉(下)
我心下不由得一動。心知姨母此番話是贊我今日所作這桃花妝,然而姨母只說了上半闕,她未說出口的下半闕赫然浮現(xiàn)腦中,端地令我迷亂了心思。
之子于歸,宜室宜家。
臉頰不由微暈,正暗暗怪責(zé)自己為何今日總也動這羞人的念頭,便聽得姨母聲音忽而拔高,“自古女子十五許婚而及笄,卻不知姐夫心中可有佳婿人選?”
爹爹聞言登時驚住,“娘娘,臣以為小女尚且年幼——”
我也愣怔住了,不及開口,卻見允禎與允祺一前一后自后園門走進(jìn),如我一般,見姨母在此,忙雙雙疾步近前跪拜:“兒臣參見母妃,愿母妃福壽安康!”
“起來罷。”姨母微微頷首,卻在允禎允祺雙雙起身欲退至她身后時,驀地執(zhí)住允禎的手臂。允禎訝然抬頭,眼中布滿疑問,只未開口,允祺卻瞪大了雙眼,“母妃?”
姨母卻未給允祺一字半語解釋,更未給允禎半點(diǎn)時間思考。她輕拉下我攀扶住她的手,牽過允禎的手臂,將我的手鄭重地放置在了允禎的手心。我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幾乎躍出胸膛而去。“姨娘——”
姨母笑得慈愛,無視眾人的驚訝與心思牽著我與允禎轉(zhuǎn)向爹爹,“如此佳配,姐夫以為如何?”
爹爹正要開口,卻聽姨母忽而又道:“皇上也很滿意呢。”
爹爹眉心一跳,目光在我與允禎臉上逡巡而過,他微微低了身子,聲音低沉,聽不出任何情緒。“一切但憑皇上與娘娘做主。”
我茫然地望著面前發(fā)生的一切,訥訥而不能言。我被許婚了?而我的良人,竟然是自幼便相熟,對我百般呵護(hù)的允禎?我的內(nèi)心鼓噪,莫名的喜悅令我手心不受控制的汗?jié)瘢魂嚥皇芤种频妮p微抖動卻更快地傳了過來——允禎的手臂在顫抖。我抬頭望向他,正逢著他也低頭看我,目光相接的那一剎那,他的眼神熱烈,交映著我略帶茫然的嬌羞,如璀璨而寂寞的煙花當(dāng)空綻放,狂喜過后略微的冷清,仿佛仍不可置信,以為身在夢中。
允禎的手驀地用力,我吃疼而輕呼,卻在瞬間被他拽跪下地,他仰首望向姨母與爹爹,臉上洋溢著不知所措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