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東風(fēng)_分節(jié)閱讀_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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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模樣所制。
我眼前一亮,“好漂亮!”伸手便要取來把玩。允禎擺了擺手,握著金釵的手微微抬起,將金釵斜斜簪上我未簪步搖的另側(cè)發(fā)髻。這一切發(fā)生地太快,快到我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yīng),只眼見他兩手背在身后,左右觀摩了番,似乎很是滿意,笑道:“自古香花配美人,只是草木亦有本心,又何求美人折?至于我這魯男子……”他笑得赧然,“若隨意攀折了,更是大大的唐突呢。左右思量,只好托了宮中巧手工匠連夜趕出這釵,好賀宜男及笄之禮。”
我伸手至發(fā)髻處,金釵余溫猶存,我心下半是歡喜半是感動,更因著他為我簪釵的小動作,忍不住微燙了臉頰。而一旁允禎見我抬手撫釵,以為我欲摘下,忙道:“且戴著它罷!人花兩相宜,很是般配呢。”
“允禎哥哥……”我低喚,這一開口,卻驚地我驀地梗住了氣息——這喑啞而又透著陌生纏綿之意的嗓音,真的是我的么?!
允禎垂下頭來,他的眼神有些迷離,似乎有著隱忍的熱情與無奈。很長時間里,他不發(fā)一言,只是專注地凝望著我,我的臉頰更燙了,嫣然的色彩似晚霞初透,一點一點浸染了我豆蔻年華的容顏。我口中干澀,心頭如小鹿亂撞,胸口似蝶翼輕拍,想開口說些什么,一貫伶俐的嘴巴卻似被貓咬去了舌頭……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的眼眉近了……氣息近了……他捉住了我的肩膀……
然而,就在我以為一定會發(fā)生什么時,他卻驀地撇開了臉去,在我耳邊重重吐出一口氣,他的氣息有些紊亂:“宜男,我……”
我愣怔在了當(dāng)?shù)兀念^陌生的情潮剛剛涌起,便生生剎住了,一時間也不知是喜是憂,只怔忡起來。允禎見我不言不語,卻以為我大大地生氣了,忙松開捉住我肩膀的手,急退后一步,喃喃道:“對不起!我……我無意冒犯,我只是——情難自禁!”他似乎很是懊惱,一張俊顏漲得通紅,“只因今日宜男及笄,我心有所感,以致言行鹵莽……請千萬恕了為兄這一遭!”
我及至聽到他告饒,這才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一時間面紅耳赤,也不禁囁嚅了起來,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了。正當(dāng)我們兩個各自尷尬,立在原地連手足都幾乎無措了時——
“我說,你們兩個打算這樣互看到什么時候?”允祺的聲音突然由遠而近傳來,一抬首,只見妝晨也遠遠地跟了過來,她身旁還有允祺的貼身小廝臨風(fēng),兩人皆一臉茫然地看著我與允禎。
“允祺——”我倆同時喊道,又同時閉住了嘴巴,互相看了一眼,又同時轉(zhuǎn)開了臉去,允祺似乎并沒發(fā)現(xiàn)什么,也沒問我為什么允禎也在這里,他只是一如以往的不耐煩,不斷催著我倆快些走。一想起要去放紙鳶,我的心立時被新的躁動充滿了,然而允禎似乎有些猶豫,看了看我們大家,眼光最后落在我身上,我忙開口求懇:“允禎哥哥……”他面上一紅,點了點頭。我心下歡喜,暫時壓下那令人心如擂鼓的不安,一行五人迅速地出了后園門,往后山去了。
第一章 紺黛羞春華(下)
后山是我自幼兒便常來的地方,小時侯,每當(dāng)作女紅作得眼睛酸疼,或是功課晦澀難明,受了夫子怪責(zé),我便會獨自一人跑來后山散心。這山中有處谷地,花草成茵、綠枝欲蓋、四季如春。此時正當(dāng)夏季,天氣晴暖、翠色欲滴,這山谷正是個大好去處。
允祺讓我舉著紙鳶,他則一路小跑放線,邊跑邊高聲喊唱:“好風(fēng)憑借力,送我上青云,吾去也!”逗得我們一行相顧皆歡。
我見他已跑得遠了,便急跑了幾步用力將紙鳶拋向空中,怎奈風(fēng)勢實在太小,不過是拂面楊柳,雖然允祺口中豪情萬丈,天公卻不作美,那紙鳶左右也就只能到兩層閣樓高低,再也無法更上層樓了。
如此幾次三番,始終不得盡興,允祺也已氣喘吁吁了,一甩手將線軸丟得遠遠的,氣鼓鼓地跑到我身邊,一股腦兒便躺了下去,雙手枕在腦后閉目假寐起來。我亦心下失望,當(dāng)下也不管那紙鳶,左右顧盼開始尋找允禎的身影——這個允禎哥哥,又不知躲哪發(fā)呆去了!
紙鳶在無人管顧后,晃晃悠悠便緩緩下落,妝晨跟臨風(fēng)見狀忙遠遠地跑了去撿。我見遠處樹叢下似乎隱約露出一縷寶藍色衣帶,心中一動,正要往那走去,冷不防身側(cè)假寐的允祺突然開了口:“丫頭!”
我嚇了一跳,轉(zhuǎn)身一看,只見允祺不知何時已坐起身,此時正半瞇著眼看著我,眼光閃爍不定,似在思量什么,卻又不開口。半晌,他抬起一手沖我招了招,又指了指自己身邊:“宓兒,過來坐坐。”
雖然我與允祺每次相見總難免會斗嘴,但他畢竟是與我自幼兒青梅竹馬一同長大的表哥,相親相愛時,亦曾分食一杯羹,共枕一席榻,說起這其間的情分,自不是一般能比。難得他如此正經(jīng)竟要與我聊天,我雖然覺得奇怪,卻也順從地坐了過去。
允祺見我挨著他坐下了,似乎很是滿意,“吶,”他自懷中掏出一物,微微舉起在我面前晃了晃,“送你的。”
我定睛一看,卻見也是一支金釵。純金打造的釵體流光溢彩,釵頭處的托體中鑲嵌著一朵珊瑚色的牡丹花,仔細一看便發(fā)現(xiàn)那是用一整顆碩大的紅寶石雕琢而成,極是栩栩如生,艷光奪目,在午后的陽光下映照下,幾乎晃痛了眼去。我看著那釵,歡喜之余卻不由得心有所感,登時想起之前允禎送我的那支萱花樣的釵,雖然名貴不及這牡丹釵,但卻更合我心。牡丹雖雍容華貴,但我一片丹心,卻亦只合意那雖平凡簡約卻蘊著我娘的魂,又給予了我的名的萱花。
允祺見我似乎怔忡了起來,卻并不伸手去接,不由得有些惱怒,沒好氣地道:“世間萬紫千紅,唯有牡丹真國色。怎么,我費盡心思為你打造了這傾國牡丹釵,你卻不喜歡么?”
“不……當(dāng)然不是。”我見惹得這火爆脾氣的表哥發(fā)怒了,忙伸手接過那釵,不管怎樣也是他一番心意,我卻怎好辜負?心頭不由得亦覺微甜,這個平日言語里總要尋釁惹我生氣,幼時又常愛與我相爭些稀罕玩意的表哥,其實,還是蠻關(guān)愛我的。我心下歡喜,拿著那釵便要簪上給他瞧瞧,可這一抬手,便碰到了允禎送我那支釵,我不由得停下了手,望向允祺,有些過意不去。“表哥,你瞧。”我指著允禎所送那釵,“這是允禎哥哥為我簪上的呢……表哥送我這釵,我也喜歡地緊,不若改天進宮去看表哥與姨母時,再戴上罷?”
允祺聞言瞪圓了眼睛,及至視線落在我發(fā)髻上允禎所送那支釵上,他眼中閃過一絲怒氣,突然猛坐起身,一把搶過我手上他給的那釵,站起身疾跑幾步便用力將它拋了出去,口中發(fā)狠,“不必!允禎允禎,你口中心中便只有他!看來我這親表哥在你心中尚且不如那半路插花莫名其妙的允禎哥哥,既如此,不必假惺惺說也很喜歡,我不稀罕!”
“表哥——你!”我站起身,眼看著他將那釵遠遠拋了出去,直飛出身側(cè)面的斜坡,我疾步跑上坡頂探首往下瞧去,只見那斜坡綠草如茵,其下是片洼地,一望無邊,卻哪里能見著那金釵半分影子。我哭笑不得,卻也不禁被激起了脾氣,轉(zhuǎn)身沖他嚷道:“哪兒有你這樣的人呢?一言不合,就把東西拋了去!我又沒說不喜歡,只是允禎哥哥送我釵在先,凡事總有個先來后到,難道便只有你的心意才是最最緊要的么?”
允祺拋了釵,便不再理我,只重重地哼了一聲,又原地躺下假寐起來,我心下惱怒,當(dāng)下亦不再理會他,轉(zhuǎn)身便往著允禎所在的那棵樹下跑去。遠遠地,我隱約聽到允禎似乎在跟誰說話,聽聲音是個男子。這可奇了怪了,眼下總共便只得我們五人,允祺自假寐去了,除非他會□術(shù),否則絕無可能是他;妝晨跟臨風(fēng)撿紙鳶去了,妝晨是女兒身,自不可能是她,而臨風(fēng)的聲音我是相熟的,卻也不是他。我心下起疑,不由得放慢了腳步,雖無意竊聽,但仍忍不住輕手輕腳地悄悄走近了些,想看看這憑空多出來的人,到底是誰?
我心下驚疑,于是躡手躡腳走近那樹叢想聽個真切,只聽得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陸續(xù)傳來,并不真切,很明顯說話之人刻意壓低了嗓音。倒是允禎的聲音清楚響起:“表哥,有勞你替我謝過姑父的美意,只是這件事情,我自有主意,卻不勞姑父費心。”
“哼,允禎,你可想清楚了,莫要不識時務(wù)!”那陌生男子的聲音驀地拔高,語氣疾厲,“娶了我妹妹,我董家自當(dāng)傾一族之力相幫于你,否則你在宮中早無依靠,若再失去我族的支持,你莫說想要備位東宮了,便是做個閑散王爺,只怕也不是輕易之事!”
允禎沉默了,我心下已飛快轉(zhuǎn)了幾轉(zhuǎn):那個人,允禎叫他表哥,他又口口聲聲提到董家,難道他是刑部尚書董翰伯的兒子,御前四品帶刀侍衛(wèi)兼御林軍總兵董致遠?
正思量間,冷不防那男子的聲音又尖銳地響起:“允禎,我顧念你是我姑母獨子,總算血濃于水,這才好言相勸,你莫要受人蒙蔽,糊涂度日!”他說著,冷哼數(shù)聲,“你當(dāng)真以為那頤妃會真心待你么?別做夢了!她跟你母妃交好,那是過去的事了,現(xiàn)下她有六王在側(cè),又怎會顧及于你?何況還有那蘇老兒,平日在朝中就總與爹分庭抗禮,臨此立位大事,他定會不遺余力相幫六王。人家有親母扶持,又有姨父相幫,你卻好好想想,你有什么?我若是你,便依了我爹的話,娶了挽晴,如此一來,我董家與你一榮俱榮,一辱俱辱,我與爹,自當(dāng)死心塌地相幫于你。”
我耳聽得他提到爹爹與姨母,言語中大是不敬,又見他不住勸允禎娶他妹妹,心下不禁惱怒,正要上前理論,卻聽沉默半晌的允禎終于開了口,他聲音低沉,但語氣堅定:“母后待我與允祺,并無親疏厚薄;蘇大人剛正廉潔,亦不是公私不分之人,表哥言重了。”
我聞聽此言,心下歡騰,這才是我的好允禎哥哥!若他真聽了董致遠挑唆,娶了董家小姐,與表哥允祺為入主東宮互相爭斗,卻叫我情何以堪?眼下見他不為所動,我自是歡喜地緊,微一寧神,不由得又怔忡了起來:方才聽他受人挑唆,欲以聯(lián)姻之勢爭備位東宮,我心中慌亂,然這般不安,卻不只是為了怕他與允祺表哥傷了兄弟情誼罷?可是存了另番心思?而那番心思……我一個女兒家年方及笄,待字閨中,怎能隨意地便動了?饒是我平素一貫大膽疏朗,此時也不禁如懷脫兔,面紅耳赤,不欲再聽下去,只盼那董致遠快快離去,好讓我將允禎的心意問個清楚。
就在我心猿意馬時,那壁廂似乎也談不下去了,那董致遠怒而摔袍,“真是朽木不可雕!”話音甫落,他已轉(zhuǎn)出樹叢,向我躲身的樹后走來。事發(fā)突然,我來不及閃避,正正與他打了個照面。我登時驚地說不出話來,只死死地盯住了他。而他似乎也嚇了一跳,一雙狹長如鷹般的眸子如尖刀般在我臉上,身上依次剜過,不發(fā)一語。時間仿佛靜止了,靜地仿佛能聽到彼此的心跳,我被他放肆的眼光瞧地心頭火起,兼之前事,于是顧不得害怕,昂首沖他便道:“你如此挑唆允禎,恐怕也不止是為了他著想罷?”
“好大膽的小丫頭……你是誰?”他卻不以為忤,反倒興致勃勃地雙手抱胸,質(zhì)問起我來了。
允禎亦從樹叢中繞了出來,見眼前局面,不禁眉頭深鎖,口中忙道:“表哥,她是——”
“蘇宓!”我及時打住了他,自己報出名諱,“兵部尚書蘇承風(fēng)之女。自古女子不妄議朝政,我也不想知道你父親與我爹之間的恩怨,現(xiàn)下我只問你一句,你若是男子漢大丈夫,就老老實實回答于我。”我停了停,并不給他時間拒絕,“你口口聲聲勸允禎娶你妹妹,離間他與我姨母和表哥的情誼,當(dāng)真是一心為他,而無半點私心么?”我望住他游移不定的眼睛,一字一句問得清清楚楚,“比如,取、而、代、之?”
允禎眉間一凜,抬眼望住我,眸中盡是不可思議,而董致遠卻惡狠狠地瞪著我,眼中似有殺意涌現(xiàn)。我毫不畏懼地回瞪著他,允禎看看他,再看看我,似乎很是無奈,但卻有意無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