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東風_分節(jié)閱讀_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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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我忠心耿耿,換來我對他的不設(shè)防備,雖然我并不清楚是為了什么緣由他會對我起了如此不該的心思,可是他想要拆散我與王爺卻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shù)氖聦崳∪缡欠治龅脑挘匕纤妨粼谔焖娜旘T只怕也是聽命于漠歌,但要他去通知拓跋朔我安全抵達天水那簡直就是癡人說夢!高句麗也是去不得,那熙華公主恨我入骨,定然會可以封鎖所有與我有關(guān)的消息,只恨拓跋朔會為我分心,我該如何才能找到他,讓他知道我安然在此,從此不再受新羅國的牽制呢?我斷續(xù)想著,千頭萬緒理不出來,一時只覺頭大如斗,慢著,新羅?!
幾乎是立刻起身去翻了隨身帶著的包裹,將昔日余容郎君贈給我的那把銀制妝刀取了出來怔怔看著,昏黃的燭光下那刀鞘上清晰的三個小字分外灼眼。
“昔真靜。”我喃喃念道,不妨身側(cè)對月吃了一驚,“王妃,您怎么知道那新羅國主的名字?”
“什么?你說新羅國主?”我訝然回望于他,一時只覺吃驚不已。“這——”余容郎君?新羅國主?會么?會是同一個人么?
對月連連點頭。“那新羅國主很是年輕,名字就叫做昔真靜。怎么王妃竟識得他么?”他有些詫異地瞄了我手中小刀一眼,待得瞧見了那刀鞘上的字體,不由也是一怔。
“對月。”我緊著嗓子喚道,一時腦中仍是不太分明,然而卻也隱隱理出了些許頭緒。那余容郎君來歷不明,一個小小的花匠卻很受皇后重視,他身在王府卻半點規(guī)矩也不守,行事說話屢有出格之舉,卻始終有恃無恐,他的來頭必非等閑!
如若果真是他……我想起他數(shù)次對我所說的知己一說,想起他堅持要與我交換這所謂的知己信物,想起他話里話外對拓跋朔隱隱約約的不滿,如若果真是他——
能賭么?我其實并沒有十足的把握,倘若他果真便是新羅國主,那么他對我說的那番話我又如何信得?可是……可是……拋開身份的桎梏,也未嘗是沒有真心的罷?否則他為何要告訴我他與皇后有所盟訂?為何要暗示我他的身份?為何執(zhí)意與我交換這件信物?
“王妃有何吩咐?”對月見了我的反應(yīng)也是詫異不已,遲疑著問道。
我猶疑再三,仍是將那妝刀遞了過去,低聲切切道:“想辦法,將這把妝刀送到新羅國主的手中。”
對月接了那妝刀過去,神態(tài)間頗有猶疑之態(tài),半晌方道:“可行么?”
我沉沉點頭,“權(quán)當一試。”見他將那妝刀收入懷中,又抬頭望我:“可還有何話要屬下一并帶到?”
我輾轉(zhuǎn)思索片刻,轉(zhuǎn)身去一旁案上取了紙筆,對月隨即上前為我研了新墨,我抽出一張白宣在面前鋪正,握著那毛筆沉吟片刻便寫道:今日階前紅芍藥,幾花欲老幾花新。
對月不解其意,歪首問道:“這個是要帶給那新羅國主的?”
我點頭,將那白宣幾番對折交了給他,再再囑咐:“一定要確保親自交到那昔真靜手中。”
對月見我語聲如泠,神色也極是嚴肅鄭重,忙點頭應(yīng)下。“王妃放心。”
作者有話要說:進入倒計時……
第七十章 猶解嫁東風(下)
對月親走了這一趟,將他手下一名信得過的參軍留下全權(quán)守衛(wèi)在我身邊。暗中早已傳書給了何昶繞道先行趕赴天水,明里對著漠歌說的卻是即將到了天水了,他也可以安心回去復(fù)命了。漠歌倒是不曾多說什么,送了對月離去后便催促我盡快啟程返回天水,卻被我以惇兒突然肚痛不已為由押后了行程。
惇兒自然是聽我吩咐的,我讓他佯裝肚痛,他便連緣由也不多問,哼哼唧唧地便痛開了,神情逼真的連我都恍惚以為他是真的肚痛了。如此又再再熬過了幾日,漠歌雖然沒有再日日催我動身,然而眉間郁色卻是愈發(fā)遮掩不住了。我算著時日也差不太多,便吩咐啟程,與城外集結(jié)的護衛(wèi)匯合后便拔營向天水趕去。
繞過了長白山脈,天水城便不遠在望。其實已當日暮,于是我便吩咐扎營休整,翌日啟程。看著落日熔金,殘霞如血,心底亦有微微的慨然,快兩年了罷!想起初來此地的茫然心傷,到得今日的歸屬之感,我當真經(jīng)歷了許多也改變了許多。從前是朝聽雨暮聽風的無憂少女,對著薄暮傷春也要暗暗惆悵幾分,卻是從何時起我心中那處柔軟漸漸堅定,為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個人,學會自保,學會算計?
漠歌下了馬走近我車窗外微微仰首望我,我亦回望于他,只當他有何話要說,卻見他微微一笑,將負在身后的右手突然探了出來。我只覺眼前一花。
紅色的山杜鵑,白色的野百合,還有一些黃黃紫紫我說不出名頭的小花。他欣然一笑,“王妃,你吃花不吃?”
一句似曾相識的話語,一個似曾相識的笑容,輕易地便將我的思緒勾到了兩年前的那一幕。我與妝晨、繡夜?jié)M懷茫然惶惑來到漠國,一路顛簸受苦,甚至遇劫幾乎喪命,是他,漠歌,是眼前這個正笑得一臉溫純的男子給予了我最干凈也最暖心的關(guān)懷與保護。為什么最簡單美好的東西都會失去的那么快、那么徹底?為什么他們都要變,都要逼得我不得不豎起堅硬的盾去抵擋這些以著溫情的名義緩緩滲透的背叛與哀傷?為什么?
昔日我身邊有全心全意護著我的妝晨,繡夜,有懵懂憨厚卻一腔熱血的漠歌,可到了如今,才知何為孑然一身。我伸出雙手將那一大叢花通通抱了進來,伸手捻下一片百合花瓣送入口中輕輕含著,卻沒有咀嚼。“物是人非事事休。”我淡淡一笑。
漠歌怔忡望我,許是為了我們馬上就要到達天水,他的臉色有些奇異的發(fā)紅,眸中的歡喜掩也掩不住。我心頭愈發(fā)地冷了起來。我知道何昶已經(jīng)在天水城外十里地集結(jié),就等我們一行到達便拿下漠歌,迫開城門。我承認自己對漠歌存了一分故人之情,直接體現(xiàn)出來的便是我的再再婦人之仁。盡管目前形式無不說明他對拓跋朔卻有反心,可一日沒有到達天水,我總隱隱期待他能夠幡然悔悟,主動作出彌補。然而,他卻遲遲不肯與我坦白昔日所做的虧心之事,每靠近天水一分,我內(nèi)心的沉重便更重一分,掌心的絲帕幾乎都攥出了濕意。
“我拼了性命也會保護王妃周全。”漠歌突然開口,字字深重,仿佛是咬出來的一般。說罷怔怔望我,“王妃……”他突然軟聲喚我,“到底要如何才能讓你歡喜?”
我凝目觸望著他,他眸中的困惑與不安來的太過分明,不愿掩藏,也掩藏不住。我不答反問。“漠歌,你此生曾有過最大的歡喜是什么?”
他聞言低眉沉吟了片刻,方道:“那天夜里。”他驀地抬頭望我,眼中閃爍著灼人的情意,一手也攀上了窗牖。“王妃賜我名姓的那天夜里,是我這一生最歡喜的時候,從來沒有哪一刻能讓我感到那樣的滿足。”
“那么,最大的悲傷呢?”我繼續(xù)問他,卻不敢再與他眸光對上。
他慢慢收回了手去,面上笑意漸淡。“王妃自進王府,波折不斷,屢受委屈,甚至受人陷害失了——”欲言又止,終究是不曾說出口來。
我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一時心口微痛,忍不住想起前年的除夕之夜我因為痛失骨肉苦守在重華殿中,人人跟紅踩白只當我受了王爺厭棄,只有漠歌不畏閑言碎語親來探我。思緒漸漸飄遠,那深院里漫天蓋地的大雪,角落處那一對深深的足窩,幾乎被白雪淹沒了的身軀,顫抖著喊出那一聲“王妃”,還有那句——并……并沒有多久。
事到如今我再不能假作不知他的心意了,他對我的用心或者懵懂,卻也真摯,也許自那夜我感激他救命之恩,隨口為他正名,他對我便已存下了那份不類的心意!要如何苛責于他?只是,縱然如此他也千不該萬不該利用了我對他的信任算計拓跋朔,我不能容忍,我但假作不見,莫說世人,便連我自己也是交代不過去。
“王爺待我很好。”我正色望他,“你處處為我我很感激,只是凡事過猶不及,你應(yīng)當仔細在意。”
他一怔,抬頭望我,面上隱隱掠過一絲狐疑,卻仍是試圖說服與我。“王妃,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你錯了。”我輕輕擺手,蹙了蹙眉。“世間萬物,當不得一個情字。別的事上固然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卻唯獨一個情字,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我靜靜望他。“我將你引薦給王爺,我將繡夜許你,那是我看重你一分赤子之心,我信你不會教我失望。漠歌,如今我只問你,你可曾讓我失望?”望著他閃爍不定的眼神,我探手扶上了窗牖,泠然而問。
“王爺在哪里?”他沉默不語。“繡夜在哪里?”我再問他。
他仍是沉默,只一雙眸子愈發(fā)冷陳。我泠然一笑,心底已暗暗下了決定。“漠歌,天水城如今已非凈土。”
“……王妃!”漠歌倉促后退了一步,眼珠倉惶轉(zhuǎn)動,面色驚慌不已。
“母妃,你瞧,你瞧呀!這是孩兒親手打的!”惇兒本自跑出車下玩耍去了,此刻突然倒拖著一只幼鹿連連呼喚著向著馬車跑了過來。我瞧見他的身影離著漠歌越來越近,心頭一凜,在漠歌轉(zhuǎn)身挾住惇兒之時我已霍然起身沖出了車外,立在轅旁冷冷望他。
“王妃!”漠歌咬牙低呼,一手牢牢地鉗制著惇兒的后脖頸,圓睜雙眼瞪著我,眸中滿是清冽的憤然與哀傷。
“放了惇兒。”我放松了神情,由著侍衛(wèi)扶著下了馬車,向晚的涼風呼呼吹過,我當風而立,任憑鬢發(fā)撲簌簌地砸在頰上,澀澀癢痛著。“你走。”
他一怔,似是沒有料到我會這樣做,咬咬牙,他撇過臉去。“王妃不怕我再對王爺不利么?”
“再要如何,那便是你們男人之間的事了。”我幽幽一笑。“何況,倘若他到了如今仍能受你牽制……如斯良人,我蘇宓不要也罷。”
“你……你已經(jīng)通知了王爺?”他困惑不已地緊皺著眉頭,“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找到王爺?”
我靜靜望他。“漠歌,你千算萬算,唯有人心漏算。不錯,我信你,可正因為信你,你但有絲毫出格之舉,我亦能第一時間察覺。”見他仍是怔怔望我,手下卻絲毫不減力道,我擔憂他弄傷了惇兒,少不得長話短說。“我再說一次,放了惇兒,我讓你走。”我說著便擺手示意一眾劍拔弩張的御林侍衛(wèi)放下佩刀,再次深深望他。“你有三百護衛(wèi),或許動手未必定輸,然而我盡可以提醒你,我與惇兒雖是弱勢婦孺,卻也知烈性不辱,縱然你能戰(zhàn)勝這五百御林,我亦不會如你所愿。”我說著便自腦后拔下一枚金簪,夜色下那冷津津一抹赤黃沁涼如水。“我無力傷人,總有力自傷。”
惇兒起先只不知發(fā)生何事,被漠歌擒住也未尤其恐慌,然而聽到此處他一下子驚了起來,又見了我手中金簪,更是驚跳不已,掙扎著便要向我撲來,口中憤憤嚷道:“放開我!放開我!”
“漠歌,你已辜負了我的信任,如今還要辜負我的性命么?”我淡淡詰問,語聲如泠。
漠歌猝然揚手放開了惇兒,望著惇兒立足不穩(wěn),一個趔趄便摔在地上,卻連哼也不哼一聲便爬起身向我撲了過來,一手搶過我手上的金簪便死死抱住了我的腰肢,大聲道:“惇兒生死都與母妃一起!”
“王妃,您……您一早便已疑我?”漠歌咬咬牙,半晌方擠出了一句。
我無聲點頭。他驀地苦笑起來,低了臉去望著腳下方寸之地。“既然疑我,又為何縱容我一路跟隨?”抬起頭,“楚朝皇帝設(shè)計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