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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我只去探過她三次,再去,她便再再不肯見我了。我知道此生與她情緣已盡,縱然勉強再見,也是枉然。
三個月后,皇后董挽晴誕下一女,是為楚昭平帝之第一女。因長公主生于月破之日,是夜帝后曾于太廟前行祭月之禮,帝于月破之夜得女,欣慰之余,親賜封號酹月,是為酹月公主。
酹月生得很是精靈可人,又因是長公主,因而甚得允禎的寵愛,甫一出生便封賞不斷,絲毫未因非皇子之身而承受任何失望,只除了董家人之外。我亦是安下心來的,一來酹月實在是生得討人歡喜,二來,她不是皇子,便避免了董家起意挾幼子廢新帝之野心。
我時常去探視酹月,仿佛是為了失去婧兒的苦痛,將一腔母愛都要給了她了。伸手輕輕搖著金絲楠木制的嬰兒搖床,俯身笑望著酹月圓睜雙眼探出一只軟軟的小手呀呀而呼。惇兒亦跟在我身邊,有些怔怔地隨著我俯身望著酹月,突然輕呼一聲,竟是酹月軟乎乎的小手抓住了他左手尾指。惇兒吃了一嚇,然而卻終是沒有搶回手來,只由著酹月抓著,驀地笑出聲來。“母妃,小公主很可愛。”
我笑望著酹月,小小的肉嘟嘟的身子蜷縮在一方藕荷色絞銀絲云水紋圖的云錦襁褓中。一雙烏黑黝亮的眼瞳如秋水盈盈依依,似極了盛放在水晶盤中的黑葡萄,望望惇兒,再望望我,然后,咧嘴一笑。
我心頭一軟,幾乎便要流下淚來。
允禎不知何時走了進(jìn)來,靜靜看了我片刻見我抬頭望他,他無聲一笑。“宓兒,如無意外,思賢王近一月時間便會前來接你。”
第六十九章 人生若只如初見(上)
猶記得恪兒百日之時我提前多半月便開始準(zhǔn)備百家衣,將費心討來又燙洗干凈的百家布再裁成小塊縫成襁褓。因是挑燈連著忙了好幾晚,待得縫成后眼睛都痛澀得瞧不清東西了。其實這些瑣事本自有宮人代勞,然而我卻堅持親歷親為,連酹月那件也一并地準(zhǔn)備好了,令允禎與董挽晴很是感動不已。
轉(zhuǎn)眼間酹月也已經(jīng)滿月了,允禎對她當(dāng)真是十分疼惜,按照大楚朝的規(guī)矩,皇子或公主出生滿月后方可由禮部擬定名字,封號,可是酹月卻是甫一出生便被允禎親賜封號,這當(dāng)真是無比的殊榮,眾臣皆云帝后少年結(jié)漓當(dāng)真是情深意重,長公主乃后所親出,帝自然疼惜萬分。
為酹月擬名的時候狠是費了一番心思,禮部擬定了數(shù)字上來,不外乎姝、姌、媗、嬛等意表嫻靜優(yōu)雅的字,允禎自是再再不能滿意,反復(fù)只是問我可有合意的姓名小字贈給酹月。我想起那與我無緣母女的婧兒,心中隱痛又生,口中只道:“如此大事皇上應(yīng)當(dāng)與娘娘商榷才是,妾身焉敢僭越,為公主擬名?”
彼時董挽晴便在允禎身側(cè),聞言淡淡一笑并未言語,只俯身拈袖輕斟了一杯清酒奉給允禎。允禎聞言隱隱有些尷尬惶然,扭頭看了董挽晴一眼,伸手接過酒盞輕輕抿了一口。董挽晴笑道:“此處更無外人,那些勞什子的虛文能省便省了罷。蘇家妹妹若不見外,叫我一聲姊姊便好。”她一語既出,微微一頓,睨了允禎一眼后又笑望住我。“瞧我這記性,如今可當(dāng)真是自家妹妹了,不若便請宓兒為酹月想個小字罷?”
她一番話語說得很是在理,不失熱情,然而我卻聽得分明,她說得清清楚楚,如今我與允禎在世人面前乃是親生兄妹,明著是對我說的,實則是在點醒允禎,切莫再抱著不類的心思,貽笑大方。我見允禎神情恍惚,想到董挽晴對我仍是難免心有芥蒂,無奈之余只得頷首笑應(yīng)道:“皇嫂有命,宓兒豈敢不遵?”睨了睨允禎,見他正怔怔望我,我清咳了一聲忙望向園外。彼時正當(dāng)三月,春寒輕薄,園中的一片桃林正開到嬌艷,紅紅白白的片片花枝在朝陽下很是粉嫩好看。我心頭微動,“公主生于春寒時令,如今梅花方落,桃花續(xù)開,為求應(yīng)景怡情,不若便以春桃為意?”
董挽晴微微點頭,“說來聽聽。”
我靜靜思索片刻,腦中忽起一念,不由曼聲笑道:“不若便叫蓁蓁?”
“蓁蓁?”允禎突然接口,不過片刻便略彎了眉眼,一口飲盡了口中清酒,含笑道:“桃之夭夭,其葉蓁蓁。其葉蓁蓁……好,就叫蓁蓁。”
一側(cè)董挽晴先是微微一怔,待得聽了允禎的話登時含笑睨他。“之子于歸,宜其家人……怎么酹月才剛滿月,皇上便惦記著日后鳳臺選婿了么?”
允禎笑而不答,我盈盈笑道:“皇上雖貴為一朝天子,九五至尊,然而說到子息上到底也只是尋常父親,這世上做父親的愛惜女兒,原也是人之常情。”心口有些微的憋悶,怔怔只是想著,倘若婧兒活著,拓跋朔應(yīng)當(dāng)也會如此不加掩飾地喜悅與歡欣罷?
允禎沉吟了片刻,伸手自乳娘懷中將酹月抱入懷中,眸中立時便是綿軟到教人心頭泛酸的溫柔溢了出來。他頭也不抬得便拋下一句:“叫禮部那些子酸儒再好好給朕擬上幾個字兒來,最好是與蓁字同音的。”頓了頓,又道:“長公主的名字一定要仔仔細(xì)細(xì)得斟酌挑選,不必太花俏了,但也不可冷清,尤其那些什么德、慧、賢、貞之類的字趁早兒自己抹了去,再鬧這些子虛文上來,仔細(xì)朕一人罰他們半年的俸祿。”
一旁立著的對月忍著笑應(yīng)了聲:“是。”轉(zhuǎn)頭便出去了。
“蓁蓁,蓁蓁。”允禎抱著酹月的姿勢很是嫻熟,半點也不似一般魯莽男子,一手點在酹月賽雪欺霜的小臉上,“光是這樣念著便覺動聽,當(dāng)真是好名字。”
我亦含笑相望,不期然抬起頭來,便見董挽晴正靜靜望我,一臉若有所失。她見我抬頭,忙轉(zhuǎn)開了臉去,有些寞然地望著允禎歡喜逗弄酹月。我心下了然,設(shè)若易地而處,面對自己的夫君讓旁人來為自己孩兒命名,尤其那旁人還是夫君昔日心心念念之人,換作是這世上任何女子只怕都無法淡然以對罷?一時心中半為無奈,半為歉疚,我不欲再多留,起身便要先行告退。
允禎卻驀地喊住了我,微微蹙了眉頭,他略有遲疑道:“有件事尚未告之宓兒知曉。”見我坦然停步,他將酹月遞送回乳娘手中,起身走到我身前。“漠國內(nèi)亂已定,遣來接宓兒歸國的人馬已于昨日抵達(dá)洛陽。”
我心頭登時突突一跳,聲音不由拔高了一分。“他……他來了?”
允禎凝目望我,那眸中含著太多的情緒我看不分明,失望?憐惜?無奈?不甘?總之,都不是教人瞧著歡喜的情緒。他清咳了一聲。“思賢王有要事在身不能親來,來人是他帳下一名親信大將。”
我心頭登時生冷,既然已平定了拓跋安之亂,還有什么事比來接我母子三人歸返更為重要?忍不住添了幾分失望,口中亦只得淡淡應(yīng)道:“那大將現(xiàn)在何處?”
允禎道:“已安排了在驛館住下了,長途跋涉不易,便叫他們整頓休憩一日,下午再行進(jìn)宮。”
“是,妾身知道了。”我淡淡行了一禮,連來人是誰也不想問,轉(zhuǎn)身便去了。
惇兒知道拓跋朔已派人來接我們自然也很是歡喜,然而聽得拓跋朔并未親來,小小年紀(jì)竟添了幾分心思覷我面色,哄慰我道:“母妃,父王必是果真無暇才不能親來。”
我還能多說什么?一時也有些赧然,難道是我面上的郁郁太過分明,竟連這樣一個小小孩兒也能瞧了出來?有些欲蓋彌彰地走到一邊伸手去逗弄搖床里恪兒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的小臉,由著他哼了兩聲,一雙烏墨墨的眼瞳懵懵懂懂得盯著我,不一會,咧嘴綻開了一絲笑意,咿呀數(shù)聲,探出一只軟軟的小手抓住了我兩只手指,使力拽著,竟拽得我身子微微前傾。我一怔,不由啞然失笑,順了他的意俯身到他面前望著他,“拉我做什么?”
他自然是聽不懂的,笑了會子見我兩肩的發(fā)絲垂到了他臉前,又放開了我手伸手去揪發(fā)絲,圓乎乎的小拳頭一揮一揮,扯得我頭皮發(fā)痛,不由無奈揉了他一把,“頑皮!”小心翼翼將發(fā)絲從他手中抽了出來。
一旁秀蓮見我歡喜,也笑道:“奴婢看著小王爺一上午也不見小王爺笑一笑,卻是一見王妃就歡喜。”
我有些微微驚奇,忍不住問道:“你是說,他現(xiàn)下便能識得誰人是他生母?”
秀蓮笑道:“心有靈犀一點通,何況小王爺可在王妃腹中待了那樣久,血脈相通,縱然是不曾睜眼,但得生母到了近旁,嗅著氣息兒他也能識別出來。”
我心頭一軟,莞爾一笑,“如此說來,倒也確實是母子天性。”
用過午膳后不多時便得了允禎的傳召,只說是那接我之人已然進(jìn)宮,我忙整衣理妝前去華陽,一路之上心中都不由暗暗思索會是誰來接我。
踏進(jìn)華陽宮,尚未瞧清楚來人是誰,一聲極為熟悉的聲音已然傳入耳中。
“屬下參見王妃!”
我聽到聲音很是吃了一嚇,待得循聲望去,只見一名男子昂然立在大殿中央,一身青絲軟甲,皮膚是淺淺的麥色,雙眼如炬只是鎮(zhèn)鎮(zhèn)望我——卻不是漠歌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第六十九章 人生若只如初見(下)
再見到漠歌,沒有了從前簡單而清澈的快意,因著上次的事,不得不承認(rèn)我對他是存了一分戒心了。然而他卻如無事人一般先是替拓跋朔謝了允禎護(hù)我之情,而后又自責(zé)未能護(hù)我周全,以至于我七月產(chǎn)子,身體受損,肅了面色定要向我請罪。
我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引咎自責(zé),襝衽在一側(cè)坐下,他這才站起身來在另一側(cè)坐定,口中與允禎說著話,眼角卻是時不時便睨我一眼。“王爺目下實在是無法親自撥冗前來。”他語氣有些低沉,看了看我。“不過王爺對王妃與小王爺當(dāng)真是十分掛牽,這才遣我速速前來迎接王妃與小王爺歸返天水。”
允禎淡淡一笑。“思賢王英明神武,手下精兵良將無數(shù),如此小小內(nèi)亂應(yīng)當(dāng)早已順利平定了罷?”
漠歌一怔,點頭道:“這是自然。”
允禎挑眉望他,“那么,思賢王可是忙于在清除叛黨余孽么?”他呵呵一笑,容色便漸漸肅靜了下來。“怎么王妃與小王爺歸國如此大事,王爺也無法親自撥冗前來呢。”
允禎聲音雖是平靜,然而話中詰問之意卻是再再分明。漠歌自然聽了出來,清咳了一聲便隱隱有些尷尬,陪笑道:“內(nèi)亂雖鎮(zhèn),然而仍有底事未平,與高句麗國毗鄰而居的新羅國此番突然與敝國振威亂臣賊子聯(lián)手,先是攻擊了高句麗,跟著又助振威對付王爺。王爺雖平定內(nèi)亂,然而為免唇亡齒寒,不得不助高句麗一臂之力,所以才無法親自前來迎接王妃,還請皇上見諒。”
允禎沒有應(yīng)聲,一雙澄靜的眸子卻是直直望向了我,眼中的憤郁情緒幾乎掩蓋不住,然而對著我一臉的平靜到底也是無可奈何。“宓兒,你待如何?”
我忽而輕笑。“漠歌,你既然來了,不若便在此多呆幾日罷,我請皇上安排幾個腿腳兒麻利的陪著你也到處逛逛。”我見他訝然望我,不由笑意愈深,“這偌大的洛陽城你若不到處走走,委實可惜了。”
漠歌聞言便很有些不情愿,低聲勸道:“王妃好意屬下心領(lǐng),只怕王爺?shù)鹊眯募薄?br/>
我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多說,口中只笑道:“王爺既然有要事在身,那么歸返一事也便不必急在一時,何況……”我若有似無睨了他一眼,語氣愈發(fā)清淡。“拓跋安敗走,新羅國又介入其中,倘若有人在這個時當(dāng)存了對王爺不利的心思,我與惇兒、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