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東風(fēng)_分節(jié)閱讀_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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脈來,我心頭惶急,不由鎮(zhèn)聲喚道:“衛(wèi)凌!”
他這才睜開眼來,不慌不忙地收回手去,又將錦墊抽去放回一旁的藥箱里。“臣方才為王妃問脈,脈象沉穩(wěn)并無虛發(fā),王妃勿要擔(dān)憂。”他說著又仔細(xì)望了望我高高挺起的腹部,“至于王妃腹大異于常人……臣以為,恐為雙生之兆!”
“你是說——”我猝然抬手,一旁擱著的包金小手爐便咕嚕嚕滾下榻去,繡夜忙俯身撿起重又塞入我手中,我顧不得握那手爐,一把便抓住了衛(wèi)凌的手臂,鎮(zhèn)聲問道:“你是說本宮腹中所懷恐為雙生之子?!”會么?雙生之子?我滿心激動(dòng)幾乎無法描摹,鎮(zhèn)鎮(zhèn)地盯著衛(wèi)凌的面色,唯恐是我的誤聽或是他信口胡言。
我小指上戴著的玉質(zhì)護(hù)甲嵌入了他的皮肉,他微微吃痛,然而卻并不抽回手去,和緩了面色笑道:“臣不敢妄言,然而臣觀王妃腹大異于常人,而左右亦不相稱……七八成的把握總是有的,臣認(rèn)為王妃腹中所懷應(yīng)是雙生之子,而且,是一男一女。”
我手上更添了幾分氣力狠狠一抓,瞬即便縮了回來,狂喜之下面色反倒是沉靜了下來,只一顆心如擂鼓般疾厲跳著,幾乎要躍出胸腔而去。一旁繡夜與靜竹自是喜形于色,紛紛跪下祝道:“恭喜王妃!”
手臂有些控制不住地抖顫了起來,慢慢覆在柔軟的腹上,我驚喜之下仍是極力喚回了些許理智,望著衛(wèi)凌正色道:“既然是七八成的把握,此事……”
衛(wèi)凌倒是個(gè)聰明人,見了我語焉不詳?shù)膽B(tài)度便即明白我意中所指,很快點(diǎn)頭道:“王妃放心,臣斷不會將此事說與他人知曉。”
衛(wèi)凌走后,繡夜與靜竹二人一邊一個(gè)纏在我身邊,反復(fù)只是嘻嘻而樂,繡夜拉住我手臂笑道:“這可當(dāng)真是天大的喜事,說是小王爺不是,說是小宗姬不是,卻原來是兩個(gè)都有了!”
靜竹笑道:“龍鳳呈祥,王爺若是知道了,不知該多歡喜呢。”
我靜靜一笑,這突如其來的驚喜對我的影響不可謂不巨大,然而此時(shí)此刻心中卻是無邊無際的坦然。我嘗覺得,舉頭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我蘇宓這一生所作任何自問于心無愧,老天爺若再薄待于我,亦實(shí)在是令人心寒。我嘗失去自己的孩兒,可是如今我不單重又有了希望,老天將我失去的孩兒也償還了給我!
平靜的日子似乎總是過得很快,總記得幼年時(shí)聽到的梨園唱曲,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姹紫嫣紅開遍……只是如今我孑然一身,雖不是付與斷壁殘?jiān)瑓s也是清冷自憐,無處可訴了。只不知如花美眷,是否敵得過似水流年?
拓跋朔仍是不曾回來,然而一日黃昏漠歌頗有些形貌匆忙地趕了過來,“請王妃移架上車。”
我正抱著一團(tuán)繡案琢磨著從哪處下針為好,見他匆匆而來不由有些詫異,“作什么?”
漠歌沉吟了片刻,方道:“皇上近些時(shí)候身體稍有好轉(zhuǎn),便去了狩獵場行獵,然而誰料卻在疾速奔馳時(shí)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我一怔,登時(shí)拋開了手中的繡團(tuán)鎮(zhèn)聲道:“這……可摔得厲害么?”
漠歌的臉色愈發(fā)沉重了起來,低聲道:“具體情況屬下并不清楚,現(xiàn)下整個(gè)宮里都是三王爺?shù)娜耍f是要探知皇上的狀況,只怕便是一只蠅子也是飛不進(jìn)去的。”
他雖盡可能說得隱晦,然而我也聽得明白了,皇上此次馬上失足必然是與那拓跋安有關(guān),他眼見拓跋朔手握兵權(quán),此番又征戰(zhàn)在外,只怕凱旋歸來之時(shí)便是皇帝立儲之日,終究是沉不住氣了。如是想來,那拓跋安當(dāng)真是陰狠毒辣,為了皇儲之爭竟連自己的親生父親也謀算進(jìn)去了!
漠歌見我低頭沉吟,只當(dāng)我不曾明白事關(guān)重大,忙又催了一句:“王妃且先隨屬下離開罷,具體事宜自有王爺作主,王妃不必憂心!”
我淡淡哂道:“都已經(jīng)要我離府避難了,還有什么是不能教我知道的?漠歌,你要帶我去哪里?皇后與拓跋安若執(zhí)意要為難于我,這天水城卻有何處是我能夠隱蔽的?”
漠歌急道:“屬下自有安排,屬下護(hù)王妃周全之心天地可鑒,難道王妃還信不過屬下么?”
他一番話說得既疾且快,倒是令我微微一怔。我抬眼望他,一時(shí)腦中很有些恍惚不解,漠歌……漠歌……不錯(cuò),他護(hù)我之心我自然是不會懷疑,然而他此番行徑卻不由得我心中暗自訝異,卻又說不分明,只是隱隱覺得這樣的漠歌似是我所不曾了解的,至少,不是我曾經(jīng)熟悉的漠歌!
繡夜忍不住道:“你……茲事體大,你要護(hù)送王妃出府,總也要告訴王妃去哪里才是。”
漠歌抬眼望了繡夜一眼,目中便很有些浮躁的情緒,他頓了頓,向我低聲道:“王爺此番出戰(zhàn),早已算計(jì)到三王恐有異動(dòng),王爺曾親□代過屬下一旦察覺三王有何不妥,立時(shí)將王妃帶到一處隱蔽所在好好保護(hù)起來,萬不能叫三王傷了王妃半根毫發(fā)。”他說罷,匆匆抬眼望了望我,見我仍是一臉猶疑不定,他嘆道:“倘若教三王捉了王妃還有小王爺,只怕王爺便再無法放手一搏,王妃難道希望王爺束手束腳,處處受制于三王?”
不得不說,他這番話是重重?fù)粼诹宋倚目仓稀N揖褚徽穑闹兄坏溃翰诲e(cuò),倘若我落在了拓跋安的手上,無論是我抑或腹中的孩兒都會成為拓跋安要挾拓跋朔最大的籌碼!還有惇兒,自然也是要一并帶走的。我扶著靜竹的手臂站起身來,緩緩踱了幾步,“那么,你是否都已安排妥當(dāng)?”我仍不甚安心,“倘若王爺回返,可能順利找到我?”
漠歌點(diǎn)頭道:“那是自然。”
“我信你。”我深深望他眼眸,“漠歌,我嘗說過縱然天變地變,你的初心總也不會改變,生死大事你都能舍命護(hù)我,如今我自然信你。”
他身子一震,很快低了臉去重重點(diǎn)一點(diǎn)頭,“王妃放心!”
靜竹只收拾了我常穿的幾件衣裳,一些首飾細(xì)軟,散碎金銀便匆匆扶著我上了漠歌一早備好的馬車,我自然將惇兒也帶在了身邊,眉嫵與阿珺亦手腳麻利地收拾了惇兒的換洗衣裳跟了上來。繡夜情緒似有些低落,一聲不吭只是默默跟在我身后,眼見靜竹只抱上來小小的兩個(gè)包裹,她嘴唇微動(dòng)似是想說些什么,卻終是不曾說出口來,幽幽嘆了口氣,轉(zhuǎn)身望向了窗外。
馬車很快便行離了王府,漠歌帶了幾十名將士護(hù)在一側(cè),將馬車趕得飛快。惇兒精神有些不濟(jì),只問了句“母妃,這是去哪里呢?”被我隨意安撫了一句后便歪在我腿上睡去了。眉嫵擔(dān)憂他不知輕重壓壞了我便要伸手將他抱到一邊,卻被我擺擺手作罷了。我受了顛簸便很有些難過,手掌按在心口重重地吸著氣,靜竹見狀忙伸手拉開車簾沖著趕車的漠歌道:“走得慢些罷,王妃的身子受不住呢!”說罷很有些不快地摔了簾子走到我身邊,小心翼翼地伸手替我揉著心口,低聲道:“王妃可憋悶地厲害么?”
我搖搖頭,抬手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必過于憂心,她這才收回了手去,嘆了口氣不作聲了。漠歌沒有應(yīng)聲,然而馬車的行駛速度卻終是慢了下來,我深深吸了口氣,亦覺胸口處憋悶地不太厲害了,便推了推靜竹問道:“這是到了哪里了?”
靜竹伸手推開窗牖望了望,縮回身子時(shí)臉色便隱隱有些不好,她蹙眉道:“奴婢也不清楚呢。”她說著便又轉(zhuǎn)向繡夜道:“繡夜,你知道漠將軍到底是要帶我們?nèi)ツ睦锩矗俊?br/>
繡夜似是嚇了一跳,匆匆望了靜竹一眼,又望了望我,片刻后微微苦笑。“我哪里知道呢……”頓了頓,又道:“他做什么事,從來也是不會告訴我的。”
我聽她說得很是凄怨,一時(shí)不由觸動(dòng)了心思,我望住繡夜道:“繡夜,你與漠歌之間究竟……你們的婚事是我一力促成,你若有何不快盡管告訴我,我定會與你作主。”
此事天色已完全黑了下來,車廂中沒有點(diǎn)燈,繡夜的眼瞳在暗沉沉的夜色中便很有些閃爍難安,不知過了多久,她方才幽幽嘆了口氣,“王妃多慮了,他……他待奴婢很好。”說罷低了臉去,雙手互相絞扭了會,似乎很是猶疑不定,好半晌方道:“他……他對王妃的忠心確是天地可鑒的,王妃盡管放心。”
“我哪里是憂心這個(gè)!”我見她語焉不詳,心頭的疑慮便愈發(fā)大了,忍不住低低喊了一句。眼見她吃嚇微一瑟縮,我嘆道:“你……唉,算了,我也不逼你,等你想說的時(shí)候再說罷!你只需記住,不管如何你總是我身邊的人,我但力所能及之處,總不會眼看你吃虧受苦。”
她點(diǎn)頭應(yīng)了,我這才疲憊地挨著靜竹歪了過去,不知不覺竟淺眠了會子,直到靜竹輕輕喚醒我,我這才發(fā)現(xiàn)這一走恍惚竟是走了多半夜,待得馬車終于停下來時(shí),我扶著靜竹的手臂走出車廂,放眼一望,天邊竟然已是淡淡的銀芒初射。
并不是太過偏僻的地方,一片青磚黑瓦的院子,幾株楓樹高過了院墻燃著火紅,雖然古樸,卻也并不太陳舊。靠山而居,傍水而生,環(huán)境倒很是清雅幽靜。“這是什么地方?”我問向正伸臂扶我下車的漠歌。
他微微笑道:“是屬下一個(gè)親族兄弟的宅子,屬下給了他一些銀錢讓他一家暫去別處住一陣子,將這宅子打掃干凈了待王妃居住。”他掃了眼那古樸的院子,微微赧然,“只是地方簡陋,實(shí)在是太過委屈王妃了。”
我擺擺手,淡淡道:“只是權(quán)宜之所,不必過分講究,這院子瞧著很是清雅肅靜,想來你那親族兄弟也是個(gè)清靜之人。”
他微微一怔,瞬即應(yīng)道:“王妃放心,他斷然不會泄露王妃的行蹤的。”
我淡淡一笑,眼見繡夜在我身側(cè)立著,我推了她一把,向漠歌笑道:“先扶你家夫人罷,如今你二人是主,我卻是客了。”
繡夜被我突然一推,腳下不穩(wěn)一下子便向前傾了過去,驚呼一聲忙伸手抓住了漠歌的手臂。漠歌一怔,微一使力便扶著繡夜下了馬車,待要再伸手扶我,我卻向著繡夜招一招手,繡夜忙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臂,一旁靜竹也跳下車去,二人一人一邊小心翼翼地將我扶了下去。漠歌匆匆望我一眼,目色隱隱有些閃爍,見我望他,他忙低了臉去。在車廂里歪了多半夜,我只覺腰身處實(shí)在是酸疼地厲害,繡夜忙對著漠歌道:“先帶王妃前去休息罷,這折騰了多半夜,王妃乏得厲害呢。”
漠歌忙點(diǎn)頭應(yīng)道:“好,好。”說著便率先向著院門走去,邊走邊道:“王妃慢些走,仔細(xì)院子里濕滑。”
我望著阿珺喚醒惇兒跟著下了車來,惇兒迷迷糊糊地揉著眼,見我站在身前不遠(yuǎn)處回身望他,忙忙便跑到我身邊伸手拉住我手,“母妃,這是什么地方?”
我撫了撫他烏墨墨的頭頂心,哄道:“惇兒乖,這幾日便先住在這里可好?”
他隨著我的目光四下打量了一番這古樸的院落,先是皺了皺眉,很快問道:“母妃也住這里么?”見我點(diǎn)頭,他這才笑道:“好。”
我拉著惇兒走到院里,眼見漠歌開了那最大的一間屋子的房門將我們讓了進(jìn)去,我四下里一打量,只見這屋子雖不甚寬廣,然而墻壁倒是干凈,靠陽面一扇木棱窗戶,采光極好。一張木桌,兩張椅子,一張松木架子床橫在角落,床上堆疊著兩條淡青色的錦被。倒真是著意收拾了的。
我點(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身向著漠歌道:“不必管我,你自去安置你們罷。”
漠歌抬眼覷我臉色,見我果真并無不滿,這才微微安下心來,笑道:“請王妃好好休息。”
作者有話要說:都到了三號,我才突然想起來沒跟各位親人說聲新年好,我果然是老年癡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