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東風(fēng)_分節(jié)閱讀_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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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住握緊了他的肩頭,“惇兒?”
他似乎很是迷茫,仿佛并沒有意識到自己方才竟然喊出了聲音,呆呆地望著我,卻是被我面上的緊繃嚇住了。我顫聲哄著他,期待他輕輕開口再說出那樣一句話,好教我相信方才那一瞬震驚并不是做夢。“惇兒,惇兒,你方才說話了,你知道么?你方才說話了!來,再試試,告訴我,我是誰?”我伸手抓住他溫軟的小手熨帖在臉頰上,輕聲誘哄著,“……我是誰?”
他一雙烏溜滾圓的眼睛睜的很大,嘴巴張了張,不過發(fā)出了幾聲破碎的輕呼,終是徒勞。他有些惶恐地望著我,面上漸漸糾結(jié)不安起來,溫?zé)岬臏I水涌上眼眶,又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我心下沮喪,然而卻也情知此事強(qiáng)逼不得,只是心中暗想他既然能發(fā)出聲音,便證明他的嗓子雖昔日被藥啞了,卻仍有恢復(fù)康健的可能,只要日后耐心誘導(dǎo),更兼藥物治療,未必不能恢復(fù)成從前那樣。我想到此處心頭驀地便輕松了,重又?jǐn)埩怂霊眩崧暤溃骸皼]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母妃不逼你了,咱們慢慢來,惇兒不哭,不哭……”
“你看到了么?”身后拓跋朔的聲音突然冷冷想起,我一怔,側(cè)臉望去,卻見他眼若寒星般望著杳娘,“如今你還有何話可說?”
杳娘纖弱的身子抖得便如疾風(fēng)中的枯枝,她沒有看向拓跋朔,只是一徑望著惇兒,喃喃自語:“怎么會……怎么會……”
繡夜與靜竹也已趕了過來,我站起身,牽著惇兒交到了繡夜與靜竹手中,示意她將惇兒帶去車中。轉(zhuǎn)身望著杳娘,我沉聲道:“這一次,是你最后一次使用這免死金牌。”
她一怔,茫然望我,顯是沒有回過我話中的味來,“什么?”
我冷冷哂道:“你挾持要挾我的性命,你可知我如今亦非一人之身?我每嘗想與你將心比心,易地而處為你設(shè)想,你卻始終認(rèn)定我不懷好意,既如此,我再要處處思量,倒顯得我實(shí)在不識好歹,一味矯情了。”
她臉色慢慢慘白了下去,“你……要?dú)⑽摇?br/>
我幽幽嘆了口氣,手掌下意識地慢慢撫在了那已然孕育了一個小生命,只是目下尚未顯山露水的小腹處。“你不思為惇兒積德,我卻要為我的孩兒多積福澤。”
她面上一緊,哼道:“你果真是說出實(shí)話了。”她說著話,眼中便漸漸有著困惑而惶然的目光流轉(zhuǎn)開來,緊著嗓子道:“你但有了自己的孩兒,惇兒……惇兒他——”
“惇兒也是我的孩兒。”我鎮(zhèn)聲打斷她,“人皆有私,我蘇宓自然也不例外。”我靜靜道,望著她閃爍不定的雙眼,“可是我可以保證,來日不管王爺有多少孩兒,惇兒……永遠(yuǎn)是思賢王的嫡長子。”
拓跋朔聞言亦頗有震動,抬眼望我,“宓兒……”
我靜和一笑,“王爺,臣妾應(yīng)允過惇兒放他生母下山的,臣妾不想失信于惇兒,請王爺成全。”
他面上有些猶疑,然而在我溫軟求懇的目光下,他終是作了讓步,抬手喚過了了漠歌,“去牽一匹馬來,送她下山。”
漠歌一怔,“王爺是說,放、放她走?”
拓跋朔淡淡道:“你沒聽明白本王的話么?王妃應(yīng)允了惇兒……要放他生母下山。”
漠歌眼中一窒,極快地俯下了臉去,“是!”說著便讓侍從去牽過一匹馬來,接過韁繩親自牽到了杳娘身前,“請上馬。”
杳娘身子輕震,猶然是一臉不敢置信,望了望我,又望著拓跋朔,她眼中漸漸有清晰到無從掩飾的悲傷之意流轉(zhuǎn)開來,“只為了她一句話,你竟什么都肯應(yīng)允……”她搖了搖頭,目光又慢慢膠著到那馬車上,仿佛要透過那厚重的車壁望到車中的惇兒,“惇兒一貫冷靜,自幼便是對我也極少倚賴,可他為了你,竟也失態(tài)成那樣……蘇宓,你究竟是人是妖,為何你可以做到如此?為何我夢寐以求的一切你都能唾手便得?”
拓跋朔一臉厭煩,鎮(zhèn)聲道:“你如有心,便知凡事有因才有果。惇兒為何自幼便對你不夠親近,為何目下卻會如此倚賴宓兒……你如有心,自當(dāng)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他說著,再不耐煩多看她一眼,揮手便道:“快走快走!”
杳娘已是面如死灰,被漠歌催促著翻身上馬,半低著臉不再言語了,然而晨光熹微中我瞧得清楚,一滴晶瑩順著她旖旎的眼角慢慢溢出,順頰而下,終至匯聚在下顎,瑟地一聲被軟風(fēng)拂落。我心中亦有些無從描摹的寥然,側(cè)臉過去不再看她,只見漠歌翻身上了另一匹馬緊隨其后,倉促地看了我一眼,便即一鞭抽在杳娘所騎那馬的臀上,那馬痛嘶了一聲,拔足便跑,漠歌□一夾,隨即追了上去。
我看著他二人絕塵而去,不知是否自己多心,總覺漠歌臨去那一眼頗有些意味深長,卻又礙著什么未知的緣故而不曾抑或不便盡數(shù)流露出來。我微微搖了搖頭,不欲多想,轉(zhuǎn)身便向車上走去。拓跋朔緊隨我身后步上馬車,見我自進(jìn)了車中后便怔怔抱著惇兒不肯言語了,連看也不看他一眼,他嘆道:“我又怎么惹了你了?”
我察覺到車子已微微的走動起來,吱呀呀的車轱轆滾動聲不絕于耳,我望著窗外薄薄的日色,只覺身子和內(nèi)心都乏得很,乏到我連開口說話的氣力都積聚不起來了。我郁郁道:“什么都不要再說了……”
他窒了窒,然而終是沒有再說什么,順著我的目光一并望向了窗外。我抱著惇兒慢慢歪下了身子,目光落在惇兒緊閉著雙眼的臉上,那濃濃的睫羽正不受控制地輕顫著,額心蹙成了一個小小的川字。惇兒……即便是在沉沉的睡夢中,你亦是這樣的苦痛而不安么?我要怎樣做才能讓你真正開口說話,我要怎樣做才能真正讓你快樂起來,像每一個正常的同齡小孩子一樣,真正的無憂無慮,快樂起來?
我腦子里模糊想著,突然感覺眼前一暗,卻是拓跋朔起身關(guān)了窗牖,拉上了簾子。車中一下子幽靡輕暗了起來,我嘆了口氣,亦闔上雙眼,本是假寐養(yǎng)神,未料緊繃的情緒一旦放松,身體便也跟著放松了起來,慢慢地竟果真入眠了。
作者有話要說:阿門阿前一棵葡萄樹,阿嫩阿嫩綠滴剛發(fā)芽,洛洛背著那重重的殼呀,一步一步滴往上爬=.=
第五十四章 跳脫添金雙腕重(上)
我們一行進(jìn)到天水城后,馬不停蹄地便趕回了王府,礙著我有了身子,拓跋朔甫一回府便即吩咐下去,謝絕一切訪客,親自陪著我進(jìn)了東園重華殿中休息。
我除去旅途勞頓有些疲累,其他倒也無甚不妥,然而惇兒的情緒卻是一徑地低落。我情知他必是為了杳娘的事心中悲傷,而此種情愫如非他自行看開,旁人再如何開解卻也是無濟(jì)于事的。我瞧著他郁郁寡歡的模樣心生憐惜,少不得時時將他帶在身邊,生怕他受了冷落胡思亂想。
我于路途之中已與拓跋朔提過想將繡夜許配給漠歌的意思,他對我的決定自然是沒有意見,只笑罵了我一句“你倒替別人都想得周全。”我情知若由他出面許婚,我的這樁心事也便算是板上釘釘,十拿九穩(wěn)了,因笑道:“哪里是為了別人呢?繡夜可是臣妾自幼兒跟在身邊的人,而漠歌……難道不是王爺?shù)男母勾髮⒚矗俊?br/>
他點(diǎn)點(diǎn)頭,算是承認(rèn)了,只問了我一句:“漠歌也是該娶親的年歲了,一貫跟著我在軍中出生入死,身邊也沒個體己的人,今日能有如此福緣想來斷無拒絕的道理,只是繡夜是否果真愿意?她雖是你的家生丫頭,可她若對漠歌無意,你卻也不便強(qiáng)自作主。”
我嘆道:“臣妾豈能是罔顧他人心意亂點(diǎn)鴛鴦的人?自然是問過的,那丫頭面皮薄不肯明言,話里話外卻也沒有拒絕的意思。”
他聞言點(diǎn)頭笑道:“如此甚好。待我吩咐了漠歌過來,盡早促成此事。”
我聽他如是一說方才想起,漠歌隨我們一起回來,卻不曾進(jìn)王府,直接就去了驍騎營了。我忍不住道:“說起漠歌,營中可是有什么要緊事么?怎地剛一回來就不見他的人影?”
他眉頭一蹙,幽幽道:“我確是有事吩咐了他去辦的……不過,應(yīng)該也用不了兩日的工夫,宓兒不必憂心此事,我定為你安排了便是。”
我聽了此話,情知他必是有些軍中之事不便與我細(xì)說,當(dāng)下也不再多問,轉(zhuǎn)頭見惇兒坐在一邊打著瞌睡,我心頭一軟,瞧著天色也不早了,便吩咐了靜竹讓蕙娘將他帶去沐浴就寢。
我其實(shí)精神亦是萎靡,只強(qiáng)撐著用過晚膳后便緊傳著讓外間伺候著的丫頭們搬進(jìn)沐浴的用具來預(yù)備沐浴就寢。彼時我早已除去了外裙,只著一件素色煙紗的碧霞羅,面前擦拭得透亮的鸞鳥朝月纏枝瑪瑙鏡中,輕薄到幾近透明的煙紗下依稀可見形狀秀美的琵琶骨。我本是懶懶坐在梳妝臺前由著繡夜輕手輕腳麻利地卸著我滿首的珠翠釵環(huán),然而透過面前的銅鏡卻見著拓跋朔正斜倚在榻上,好整以暇地看著我。我心頭一動,忍不住笑嗔道:“王爺可也真不害臊,哪有人這樣直勾勾地盯著別人瞧的?”
他嗤地便笑了出聲,一手置放在腦后,一手平放在心口,眸光與我照映在銅鏡中的眼眸軟軟相對。我微微赧然,忙側(cè)了臉去不再看他,他追逐著我明顯躲閃的眸光,語聲便有些輕挑。“羞什么?宓兒什么樣子本王沒有見過?”
我面上一紅,抬眼便瞧見繡夜正捂著嘴忍笑,我心中一急,面上愈發(fā)熱燙了起來,抬手緊了緊身上的衣裳起身便要去攆他,正色道:“臣妾要就浴了,請王爺回避片刻。”
他聞言非但不起身,反倒更好整以暇地躺平了身子,懶懶道:“可沒這個道理,你自沐浴你的,我自睡我的。作什么定要攆我?”
我見他一徑耍賴,無奈啐道:“你這人!”
繡夜依依立在我身后,聞言笑道:“王爺與王妃真是夫妻恩愛。”
我睨了她一眼,見她說罷便彎身以手掌試著水溫,靜默的側(cè)臉在柔和的燭光下望去很是溫柔細(xì)膩。我輕笑道:“你少替他描摹,我竟不知原來耍賴也可解讀為恩愛。”我說著又睨向拓跋朔,對上他促狹的眸光,我故意撇開了臉去,“有人執(zhí)意要學(xué)漢成帝,只是臣妾卻不敢當(dāng)那趙合德。”
我話音剛落,他再繃不住面色笑坐了起來,一手指著我笑道:“你這丫頭!”話語間笑聲不斷,卻是仿佛連氣息都喘不勻了。“你——你教我說你什么才好——”
我見惹得他如此失態(tài),心頭也不由一軟,忍不住吃吃地笑了聲。眼見他整個身子都躺在了榻上,我走近前去扶著他的小腿替他脫下了足下那雙掐金蛟紋的皂靴,又除去了棉襪,然后拉過錦衾攏在了他腰腹下。他嘴角噙著笑意,卻是灼灼地睨著我,突然伸手捉住了我忙碌的手掌,沖著那散發(fā)著氤氳熱氣的浴桶努了努嘴,“去罷,仔細(xì)一會子水涼了。”見我不吭氣,然而膩白的臉頰卻是慢慢洇紅,他忍笑不已,“還記得那次在溫泉你沐浴的時候么?放心,我不是成帝,你自然更非合德。”
我吃吃一笑,手掌如滑溜的游魚一般便從他掌心抽出,一轉(zhuǎn)身已退離他身側(cè)兩步,笑道:“是呢,咱們王爺可是一言九鼎的好人,所以好人吶,您就讓臣妾安安心心的就浴罷。”
他見我一味矯情,待要下榻捉我,卻礙于已除去了靴子,此番更是認(rèn)定我早有預(yù)謀,少不得咬牙罵道:“你哪里是趙合德?我看你分明是蘇妲己!帶著妖氣兒就投生了,卻連姓兒都不曾改的!”
“那么王爺便是紂王了。”我眨了眨眼,語聲一徑軟得幾乎擰的出水來。“王爺愿屈尊當(dāng)那暴君,臣妾便委屈些做了妖姬,又何妨呢?”我笑睨著他,在他回過味后目瞪口呆,爭不知說什么才好時,我已轉(zhuǎn)身由著繡夜扶著跨進(jìn)了浴桶,卻是背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