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br>　　姜晚指尖頓了頓。</br>　　能讓他說難吃,學(xué)校今天的菜怕是真的難以下口。</br>　　她心里無端一軟，那點(diǎn)沒來由的氣瞬間散了大半：【晚上給你做夜宵？想吃什么？】</br>　　剛一發(fā)過去，他就又打了個電話過來。</br>　　姜晚接通。</br>　　“姐姐。”陳遇叫她。</br>　　姜晚輕輕“嗯”了聲。</br>　　“你不生氣了？”</br>　　姜晚摸了摸耳朵,否認(rèn)道：“我沒生氣啊。”</br>　　陳遇也沒追問，低著聲問她：“那你下午什么時候能開完會？”</br>　　“五點(diǎn)半。”姜晚又問他，“晚上想吃什么夜宵？”</br>　　陳遇：“不想吃什么。”</br>　　自助餐廳里不算安靜。</br>　　與會嘉賓人來人往,源源不斷的說話聲從四面八方傳來,碗盤餐具碰撞間，發(fā)出輕脆的聲音。</br>　　就伴隨著這些聲響，姜晚聽見他又低聲開口：“想見你。”</br>　　*</br>　　下午五點(diǎn)半，所有工作結(jié)束后，姜晚一邊往外走,一邊解鎖了屏幕,把手機(jī)從靜音模式調(diào)回來。</br>　　提示攔里安安靜靜躺著條微信消息,是陳遇二十分鐘以前發(fā)過來的。</br>　　【CY：結(jié)束沒？】</br>　　姜晚低著頭給他回消息：【嗯。】</br>　　他回得挺快。</br>　　【CY：你直接回家？】</br>　　姜晚腳步微頓：【對啊】</br>　　走在她邊上的孟杭偏了偏頭，就見她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內(nèi)容，眼角彎出一個自然的小弧度,側(cè)臉看著說不出沉靜美好。</br>　　“阿晚。”</br>　　姜晚停下來，抬起頭：“怎么了？”</br>　　孟杭看著她,頓了頓，終于開口：“我是不是還欠你個解釋。”</br>　　姜晚一怔。</br>　　“沒事的話,抽幾分鐘空就在這兒陪我聊聊？”孟杭頓了頓，又笑了下,“畢竟下次再見你又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br>　　他們已經(jīng)走到了會場門口,嘉賓都已經(jīng)差不多退場了,里面只剩下幾個工作人員在收拾。</br>　　姜晚猶豫了下,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br>　　孟杭沉默片刻,像是在想如何開口：“你記不記得有一次，應(yīng)該是你大二的時候，我們兼職完，一起等了好久的公交。”</br>　　姜晚疑惑地眨了眨眼。</br>　　孟杭緩慢接道：“直達(dá)學(xué)校的那趟一直不來，后來我看你站得累了，就提議轉(zhuǎn)乘，結(jié)果我們上了轉(zhuǎn)乘的車，車子還剛開走，直達(dá)的那趟就也到了。”</br>　　姜晚心里輕輕一動，幾乎猜到他要說什么。</br>　　“我想過放棄的。”孟杭忽然抬頭看著她，“你師兄是個俗人，幾年等不到結(jié)果，也會失望，會想著一直這么堅持，會不會給你造成困擾，也想過難道就非你不可了嗎，是不是換一個人也行。”</br>　　從初識起，在她面前，孟杭就一直是溫潤成熟又自信的模樣。</br>　　姜晚還是第一次聽他說這種話，她捏著手機(jī)的指尖不由緊了幾分。</br>　　孟杭繼續(xù)道：“尤菲差不多就是這時候出現(xiàn)的，她長得有點(diǎn)像你，當(dāng)時看著心思也淺，就差沒把‘喜歡我’三個字寫在臉上了，我那會兒正猶豫著要不要放棄，她剛好又幫了我小姑，所以她問我要微信的時候，我也沒拒絕，也沒在第一時間拉開距離，算是放任了她接近我。”</br>　　“可簡單聊了幾次后，我就發(fā)現(xiàn)她其實和你完全不同，她很聰明，和你不一樣，是那種——”孟杭停了停，像是在思考措辭，“小心思很多的聰明。</br>　　“后面那段時間太忙，除了學(xué)習(xí)相關(guān)的問題，我后來也沒怎么再接她其他的話題，之后沒過多久，你爺爺就病了，再后來——”</br>　　孟杭說到這，話音頓住。</br>　　姜晚垂下眼，忽然有點(diǎn)不想再聽下去了。</br>　　但到底沒開口打斷他。</br>　　孟杭接著道：“我沒料到她年后會直接飛去我家那邊找我，也沒提前通知，到了才給我發(fā)微信，我本來想中午請她吃頓飯，再跟她把話講清楚，結(jié)果到了酒店附近，她跟我說她感冒發(fā)燒了，也不肯去醫(yī)院。”</br>　　“她算是我們家的恩人，又人生地不熟，于情于理，我都沒辦法放任她不管，我買了退燒藥送上去，她吃完就睡下了，我本來等她燒退了就回去，可前一天晚上同學(xué)聚會，陪他們熬了一整夜，不知怎么就趴在床邊睡著了。”孟杭說著忽然又自嘲地笑了下，“這樣說著是不是很像推脫之詞。”</br>　　姜晚搖搖頭：“沒有，我信你。”</br>　　認(rèn)識這么久，她確實也算了解孟杭，之前的種種不解，在知道尤菲幫過他小姑之后，也差不多都解了惑。</br>　　而且他就算要撒謊，也不至于拖到這時候才來騙她。</br>　　孟杭深深看了她一眼：“那我這幾年也算是值了。”</br>　　“師兄。”姜晚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說什么。</br>　　孟杭：“我一開始也想過要騙你，反正想放棄，甚至是一開始半放任她接近我，都只是我自己心里的想法，我跟她聊的也都是普通話題，不管是言辭上，還是行為上，我都沒有過任何實際上的不妥舉動，你這么善解人意，要是知道她幫過我小姑，知道當(dāng)天的詳情，一定會諒解的。”</br>　　“可我后來又想，你只是不喜歡我，我要真這么做了，怕是就要成為你討厭的那種人了”</br>　　“師兄。”姜晚鼻子一酸，“對不起。”</br>　　孟杭不是挾恩圖報的性格，那次幫了她的忙，他什么也沒說，是她當(dāng)時一半出于欣賞和感動，一半為了讓蔣銘能放心她，主動開口問他還想不想跟她在一起的。</br>　　她以為在一起后，也能慢慢培養(yǎng)感情。</br>　　她那會兒還沒遇上陳遇。</br>　　她是真的不知道。</br>　　喜歡是控制不住的，也是從來都勉強(qiáng)不來的。</br>　　而且正因為她不喜歡孟杭，所以她后來才能這么干脆地抽身。</br>　　如果她當(dāng)時沒開口問他，孟杭說不定已經(jīng)朝前走，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還困在原地。</br>　　孟杭：“我才該說對不起，你考慮答應(yīng)我的原因又沒瞞我，是我瞞了你，你又不知道我中途放棄過，你要是知道，當(dāng)時哪怕你再感動，再想讓你爺爺安心，都不會考慮我的，這段關(guān)系本來就是建立在我的隱瞞之上。”</br>　　他聲音溫和：“是我自己心志不堅定，沒能把握住機(jī)會，也是我覺得就不堅定了那么幾天，沒必要和你說，而且要不是我一開始放任她接近，她之后就不大可能擅自跑到我家那邊去。”</br>　　姜晚搖搖頭：“你那會兒本來就是單身，有權(quán)利追求任何人，也有權(quán)利接受任何人的追求。”</br>　　更何況只是跟別人聊聊。</br>　　“對不起。”她忍不住又重復(fù)了一遍。</br>　　“我跟你說這些又不是為了聽你道歉的。”孟杭無奈地笑了聲，“而且我還沒說完呢，你這樣讓我怎么繼續(xù)說。”</br>　　姜晚默了下：“那你接著說。”</br>　　“分手后，她幾次三番跟我道歉，說當(dāng)時不知道我有女朋友，我之所以后來還會答應(yīng)陪她去游樂園，是因為我跟她說過小姑的事，算我欠她個人情，她拿這個人情換的，我沒想到又會碰到你。”孟杭說著眉梢微微皺起，“你回家問過她和尤倩的關(guān)系沒有？”</br>　　姜晚點(diǎn)頭：“問過，她是尤倩侄女。”</br>　　孟杭：“那游樂園之后，你還見過她沒有？”</br>　　“算是見過，她這學(xué)期進(jìn)了學(xué)校拉拉隊，我去學(xué)校看比賽的時候，她就在場上表演，上學(xué)期她還托人給我?guī)Я司鋵Σ黄稹！?lt;/br>　　姜晚原本以為她進(jìn)了拉拉隊，可能會借此做點(diǎn)什么，但她好像并沒有借機(jī)跟陳遇接觸，甚至也沒聽校隊其他男孩子提起過她。</br>　　“除此之外，好像就沒做別的了。”</br>　　孟杭稍稍松了口氣：“那她多半就不是針對你。”</br>　　姜晚正想接話，就看見對面的孟杭目光忽然越過她，往她側(cè)后方看了過去。</br>　　那邊是走廊的位置。</br>　　姜晚還沒來得及多想，握在掌間的手機(jī)也跟著響了起來。</br>　　看見屏幕上的名字時，姜晚像是預(yù)感到什么，忍不住也回過頭，朝走廊那邊望去。</br>　　穿著黑色短夾克的男生半倚在墻邊，表情淺淡，他一手插兜，一手拿著手機(jī)朝她晃了晃。</br>　　姜晚眼睛倏然一亮。</br>　　孟杭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心頭忽然一片酸澀，隔了幾秒才輕聲開口：“我好像也沒那么后悔了。”</br>　　姜晚回過頭，眨眨眼：“你說什么？</br>　　孟杭定定看了她一眼。</br>　　依她的性格，當(dāng)初決定跟他在一起，肯定是經(jīng)過認(rèn)真考慮的，如果沒有那張照片，哪怕她一直喜歡上不他，哪怕她后來真喜歡上了別的什么人，她也只會百般克制，不會越軌一步。</br>　　可是跟他在一起，她可能一輩子不會有像現(xiàn)在這樣眼睛亮得幾乎晃眼的時候，也可能不會有像剛才那樣低著頭笑得沉靜美好的時候。</br>　　“沒什么。”孟杭勉強(qiáng)笑了下，“阿晚。”</br>　　姜晚：“嗯？”</br>　　“師兄祝你幸福。”孟杭往走廊那邊看了眼，“過去吧，別讓他久等。”</br>　　姜晚心頭百感交集。</br>　　她低著頭，想跟他再說點(diǎn)什么，又覺得再和他說什么都不合適。</br>　　沉默良久，她最終也只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謝謝師兄。”</br>　　*</br>　　姜晚走到陳遇身邊：“怎么跑這兒來了，你今晚不是還有課？”</br>　　“怕你還生氣，請假過來接你。”陳遇也沒再往會場方向看，牽著她往前走，“結(jié)果你跟別人聊得挺開心。”</br>　　姜晚剛想開口，就聽他又涼涼接道：“嘉賓都走了，你和他就那么多話說？”</br>　　“不是。”姜晚完全沒料到他會來接她，欣喜之余又不免有些無奈，“給你回完信息，我才和他開始聊的，也沒幾分鐘。”</br>　　“是嗎。”陳遇淡淡看了她一眼，“都聊了些什么。”</br>　　姜晚：“……”</br>　　他從昨晚醋到現(xiàn)在，介意成這樣，她其實應(yīng)該跟他認(rèn)真解釋一下前因后果的。</br>　　她和孟杭那一段，嚴(yán)格意義上來說，都不算正經(jīng)談戀愛。</br>　　可正是因為如此，她反而沒辦法跟他開口。</br>　　當(dāng)初和孟杭在一起，有一半原因是因為她自私地想讓病中的蔣銘能放下心，而孟杭剛好當(dāng)時是最合適的人選。</br>　　剛才那段談話還沉甸甸地壓在她心中。</br>　　她不想讓陳遇知道，她其實……遠(yuǎn)沒有他想的那么好。</br>　　姜晚輕聲道：“就把以前一些沒說開的話都說開了。”</br>　　陳遇腳步微頓：“然后呢？”</br>　　“然后——”姜晚想著剛才的對話，“他說祝我幸福。”</br>　　“然后呢？”</br>　　姜晚無奈地看向他：“你還想要什么然后？”</br>　　陳遇沒說話了，隔了片刻，才慢悠悠接道：“最好是沒有。”</br>　　姜晚想著他中午抱怨學(xué)校的飯菜難吃，轉(zhuǎn)了話題：“餓不餓？我們是直接在這邊吃飯，還是回去吃？”</br>　　“就在這吃吧。”</br>　　姜晚點(diǎn)點(diǎn)頭，一個“好”字還沒能說出口，就聽見旁邊男生又慢悠悠開了口。</br>　　“吃完好回去繼續(xù)算賬。”</br>　　姜晚：“……？”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