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第六十三章
第63章</br> 姜晚猶豫了一晚上,第二天還是把扭傷腳的事情告訴了蔣銘。</br> 雖然沒傷到骨頭,但按醫(yī)生的說法,預(yù)計也要一周左右才能完全恢復(fù),這段時間肯定是不能像以前一樣天天過去陪他了。</br> 可她自打她搬過來以后,最長出差時間也就是上次去H市,而且每次出差,她都還會提前告知蔣銘。</br> 因為下周南城這邊會有個大型的醫(yī)學(xué)方面的峰會,很早就和他們定了時間,這一周她剛好把時間都空出來做準備,手上就一個小筆譯稿沒做完。</br> 加上蔣宏和尤倩都不在家,她早早就已經(jīng)答應(yīng)下來這幾天要多抽空去陪蔣銘吃飯,要想拿臨時出差當(dāng)借口,怕是也不好瞞過去。</br> 好在傷勢不重,告訴蔣銘也不怕他太擔(dān)心。</br> 姜晚沒料到的是,蔣銘在接到電話后,當(dāng)即就以不放心為由,拍板決定要接她回家住幾天。</br> 老爺子早年就是個雷厲風(fēng)行的性格,這兩年脾氣才緩下來,電話掛了不到十分鐘,林阿姨和司機胡叔就已經(jīng)到了她門口。</br> 就連行李都沒用姜晚收,林阿姨全給一手包辦了。</br> 她在家里的房間蔣銘還一直給她留著。</br> 姜晚有好長時間沒在這邊住過了,接她回家的決定又是臨時下的,可屋子里還是整整齊齊、纖塵不染,想也知道,應(yīng)該是日常都有人在收拾打掃。</br> 姜晚坐在熟悉的書桌邊,不由有些恍惚。</br> 急急忙忙搬回來住原本就在姜晚的意料之外,老爺子雷厲風(fēng)行的作風(fēng)也沒給她多思多想的時間,直到聽到林阿姨高高興興地上來問她中午想吃什么,她才忽然又想起來——</br> 有的小朋友,怕是送不成外賣了。</br> 受傷的事,姜晚沒再跟其他人說,陳遇也不是會主動往外說的性格。</br> 于是接下來的一周,姜晚在蔣家過上了清清凈凈的、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br> 這一周,她常看的幾個微信群也都不熱鬧了。</br> 她以前的同事本來就個個都不算清閑。</br> 南大今年學(xué)期結(jié)束得早,這周全校都在期末考,五人小群里就連話最多的翟少寧也都安靜了下來,相親相愛群也就晚上能短短聊上一會兒,聊天內(nèi)容不是在抱怨試題太難,就是在討論到底哪天來她這兒吃飯。</br> 到了周五,姜晚左腳已經(jīng)恢復(fù)到下地行走也基本感覺不到疼痛的狀態(tài)。</br> 下午在房間做會前準備的時候,姜晚接到了陳遇的電話。</br> 男生熟悉的聲音從手機里傳出來:“腳怎么樣了?”</br> 這個問題,他這幾天已經(jīng)問過很多遍了。</br> 有時候是微信,有時候是電話。</br> 姜晚坐在床邊,低頭看了眼已經(jīng)恢復(fù)如常的腳踝,眼睛不由彎了下:“差不多全好了。”</br> “那你——”陳遇頓了下,“什么時候回家?”</br> 這個問題,倒是第一次問。</br> 姜晚心里輕輕動了下。</br> 可能是重新“腳踏實地”的感覺實在太好,她彎著眼睛,輕輕轉(zhuǎn)了轉(zhuǎn)腳踝:“我不就在自己家嗎。”</br> 陳遇:“……”</br> 男生沉默了兩秒,電話那邊這時卻傳來了另一道陌生又年輕的聲音。</br> “哥,外婆找你。”</br> 因為樂遙沒少提家里的事,姜晚大致能猜出對方的身份。</br> 大概是陸程延,陳遇表弟,陸程驍?shù)挠H弟弟。</br> 他回家了?</br> “晚點說。”陳遇忽然道。</br> 姜晚回過神:“嗯,你去忙。”</br> 晚上餐桌上照舊有一道豬蹄。</br> 上一輩很多人都相信“以形補形”,姜晚雖然只是扭傷腳,但已經(jīng)一連吃了一周的豬蹄了。</br> 好在林阿姨廚藝是真的好,每天的豬蹄做法都不重樣。</br> 許是因為她腳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今晚是做了道豬蹄筋,先燉得微軟不爛,口感仍有嚼勁,再加了蔥姜蒜小米辣和各式調(diào)料,清清爽爽地拌成了一道下飯的涼菜。</br> 害得姜晚又多吃了半碗飯。</br> 吃完飯,她陪著蔣銘在后面花園轉(zhuǎn)了幾圈消食。</br> 回屋后,蔣銘接了個電話,就上樓去了書房。</br> 姜晚在樓下客廳坐了一會兒,沒多久,她手機也跟著響了起來。</br> 陳遇的來電。</br> 姜晚瞥了眼屏幕,慢吞吞地接通了電話。</br> “喂。”</br> 然后她聽見電話有清冷熟悉的聲音傳過來:“姜小姐嗎?”</br> 姜晚眨了眨眼,要不是這道聲音太過耳熟,她差點還以為是她剛剛看錯了名字。</br> 她又重新看了眼屏幕,腦袋上冒出個問號:“你搞什么啊?”</br> 男生聲音聽著懶洋洋的:“你外賣到了。”</br> 姜晚極短暫地愣了下,而后心頭不知為何忽然立即浮出一個猜想:“你在外面?”</br> 沉默了有一兩秒的功夫,陳遇的嗓音才又傳過來:“出來嗎?”</br> 姜晚心跳倏然快了幾分。</br> “姐姐?”</br> 直到陳遇又叫了她一聲,她才略略回神。</br> “你等我下。”</br> 快走到玄關(guān)的時候,正巧蔣銘從樓上下來。</br> “你腳才剛好,走那么快做什么?”老爺子皺著眉,神情嚴肅。</br> 姜晚腳步一頓。</br> 心里頭那股情緒這時才跟著稍稍緩了下。</br> 蔣銘:“這么晚了你出去做什么?”</br> 姜晚莫名心虛了下:“去拿個外賣。”</br> 老爺子臉上泛起點疑惑:“你什么時候叫的外賣?剛剛不還跟林阿姨抱怨說吃撐了嗎?”</br> 姜晚更心虛了,她默了默:“等下和您說,送外賣的還在等我呢。”</br> 蔣銘擺了擺手:“去吧。”</br> 姜晚這才又想起低頭來看一眼自己的穿著,她猶豫了一秒,還是直接拉開了門。</br> 院門外。</br> 身形頎長的男生站在模糊的夜色中。</br> 壓低的黑色棒球帽遮了小半張臉,仍能依稀看出五官和輪廓的優(yōu)越。</br> 怎么都不像個送外賣的。</br> 一周沒見,姜晚有片刻的晃神。</br> 直到男生忽然走至近前。</br> 姜晚呼吸輕輕一滯,下意識問:“怎么忽然過來了?”</br> 陳遇低眸看著她,明明棒球帽擋了光線,那雙眼卻無端顯得特別亮:“想見你了。”</br> 他聲音微低,但此刻的別墅區(qū)分外安靜,只有輕輕柔柔的晚風(fēng),和遠處傳過來幾聲蟲鳴。</br> 姜晚心跳才剛緩下來,猝不及防聽見他這話,倏然又開始加速。</br> 她忍住想抬手摸耳朵的沖動,輕著聲問:“你們送外賣的這樣跟客戶說話,也不怕被投訴嗎?”</br> 陳遇一手拎著包裝袋,一手插兜,帽檐下的眉梢隱約是輕輕揚了下:“那你投訴吧。”</br> 姜晚:“……?”</br> 她默了默,這才忽然又想到一個問題:“你怎么會知道地址?”</br> “偶然看過見你進門。”陳遇說。</br> 他去乘風(fēng)是要從這邊路過,她又幾乎每天都會過來一趟,偶爾碰上一次也很正常。</br> 不過——</br> 姜晚:“那萬一我那次是去別人家呢?”</br> 男生忽然走近一步:“誰家?那個小裴總?”</br> 姜晚:“……?”</br> 怎么這也能扯上裴韞之?</br> 姜晚懶得和他扯這種無意義的話題,指指他手上的包裝袋:“你送的什么啊?”</br> “讓他們幫忙做了點夜宵。”陳遇說。</br> 姜晚:“可我剛吃完晚飯。”</br> “放著晚點兒吃?”陳遇低聲問。</br> 姜晚抿了抿唇,朝他伸手:“那給我吧。”</br> 陳遇拎著包裝袋遞過來。</br> 就在這時,院內(nèi)忽然傳來蔣銘的聲音:“丫頭?”</br> 姜晚心頭一跳,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分神之下,伸手去接包裝袋的動作也忘了停止。</br> 一下抓住了一只溫?zé)岬拇笫帧?lt;/br> 蔣銘站在門口問:“怎么接個外賣這么久,腳又痛了?”</br> “我沒事,這就回去。”姜晚心快跳到嗓子眼了,一邊回頭回答蔣銘,一邊下意識想松開手。</br> 陳遇這時卻忽然反手握了上來。</br> 男生手掌有薄繭,溫?zé)岽植凇?lt;/br> 輕輕地裹住了她的手。</br> 姜晚心頭又是重重一跳,轉(zhuǎn)回頭瞪他,壓低聲音:“你別鬧。”</br> 她說話聲一向都是輕輕柔柔的,這還是陳遇第一次聽她用這種半嗔半怒的語調(diào)和他說話。</br> 陳遇倏地欺近一步,距離瞬間拉近,他喉結(jié)滾了滾,也低著聲:“你什么時候回去?”</br> 院內(nèi)隱約透出來點光線。</br> 蔣銘似乎還站在門口等她。</br> 姜晚抽了下手,陳遇反而握得更緊。</br> 她怕蔣銘見她遲遲不進去,會從里面走出來,心跳這一瞬間快得像要撞出胸腔,只得道:“明天就回行了吧。”</br> 陳遇低眸看她,唇角淺淺彎了下,手一松,包裝袋終于落到她手上。</br> 回到院內(nèi),姜晚就發(fā)現(xiàn)蔣銘果然還站在門口等她。</br> 姜晚提著袋子進去時,他慢慢從院外收回視線:“這個外賣員還挺高的。”</br> “……”</br> 姜晚心里又虛了下:“是挺高的。”</br> 好在蔣銘只是隨口一說,并沒有就這個話題多聊的意思。</br> 姜晚跟著他進了屋。</br> 蔣銘隨手關(guān)上門,忽然又問:“臉怎么這么紅?”</br> 姜晚心跳還沒緩過來,聞言腳步幾不可察地停了下:“外面太熱了。”</br> 蔣銘看了她一眼:“那你還在門外待那么久,不是說外賣員早就在門口等著了嗎?”</br> 姜晚沉默了下,繼續(xù)胡扯道:“他超時了,跟我解釋了兩句。”</br> 蔣銘點點頭,視線掃過她手的包裝袋:“怎么,逸星現(xiàn)在還送外賣了?”</br> 姜晚:“……”</br> 她算是明白什么叫撒一個謊,得用上百個來圓了。</br> “遙遙讓人送來的。”怕蔣銘還接著問,姜晚忙一手拎著包裝袋,一手扶著他往餐廳走,“來看看有沒有您想吃的。”</br> 蔣銘:“剛吃完晚飯。”</br> “先看看嘛。”姜晚扶著他在餐桌邊坐下。</br> “真的明天就搬回去,不再多住幾天?”蔣銘忽然換了個話題。</br> 姜晚也在他旁邊坐下:“我爸不是明天回來嘛。”</br> 老爺子輕輕“哼”了一聲:“讓他滾去外面住著。”</br> 姜晚彎了彎眼睛:“不看著他點兒,您能放心?”</br> 蔣銘:“……”</br> 姜晚剛說完這句話,手機就輕輕響了下。</br> 【CY:明天什么時候回?】</br> 姜晚一看到他這個黑乎乎的頭像,就覺得被他握過的手忽然又開始升溫,心跳也莫名加速。</br> 想起他剛剛在門口非要拉著她問個答案,姜晚默了下,忽然點開他頭像,把備注慢吞吞改成“小混蛋”三個字。</br> 她剛一改好退回對話框,蔣銘就偏頭往她這邊看了眼。</br> “小混蛋是誰?”</br> 姜晚心頭一跳:“您怎么偷看?”</br> 蔣銘:“我光明正大看的,誰讓你坐我旁邊呢,怎么?小混蛋是什么不能讓爺爺知道的秘密人物嗎?”</br> 姜晚指尖頓了頓:“哪有,就是陳遇啊,您見過的。”</br> 蔣銘回想了下:“我記得那孩子看著冷冷淡淡的,怎么會取了這么個名字啊。”</br> 姜晚默了下:“誰知道呢。”</br> 蔣銘收回目光。</br> 姜晚盯著新備注看了兩眼,又覺得自己這行為挺幼稚的。</br> 她重新點開他頭像,又把備注名給刪了。</br> *</br> 姜晚次日上午就搬了回去。</br> 和搬過來時一樣,還是林阿姨一手包辦,全程都沒讓她搭手。</br> 回去后的午飯也是林阿姨給她直接做好的。</br> 要不是姜晚攔了下,林阿姨還想直接留下來給她做晚飯。</br> 饒是這樣,林阿姨還是給她做了一大鍋鹵牛肉,又把她冰箱給塞了個滿滿當(dāng)當(dāng),這才回了蔣家。</br> 下午手機鈴聲響起的時候,姜晚又是剛午睡完。</br> 瞥清屏幕上那個名字后,她指尖頓了頓。</br> 蔣銘身體不太好,她近些年習(xí)慣了報喜不報憂。</br> 但這兩年跟他撒的謊加起來,可能也不如昨晚多。</br> 她沒換過手機鈴聲。</br> 系統(tǒng)選用的鈴聲只有短短的一段,播完了這一小段,就又開始不厭其煩地重復(fù)。</br> 姜晚莫名有點不是太想接他電話,就這么垂眼看著屏幕,直到鈴聲戛然而止,她才倏然反應(yīng)過來——</br> 她什么時候,幼稚到,會跟一個小朋友使性子了。</br> 姜晚拿起手機,剛想給他回撥過去,手機又重新震動起來。</br> 電話還是陳遇打來的。</br> 她抿了抿唇,劃向了接通那邊。</br> “你搬回來了?”陳遇問。</br> 不知道是午睡剛醒有點犯懶,還是仍不受控地被那點情緒左右著心情,姜晚默了默,就只回了他一個字:“嗯。”</br> “那——”陳遇頓了頓,“我晚上給你送飯?”</br> 姜晚:“……”</br> 今天倒又知道要提前問她了。</br> 她蜷了下指尖:“我們家阿姨已經(jīng)給我做好晚飯了。”</br> 陳遇沒說話。</br> 他們今天下午應(yīng)該就全考完了。</br> 姜晚想到那一冰箱的菜,眸光輕輕一動:“不過份量有點多。”</br> *</br> 考完最后一門,陳遇才從考場出來,就被翟少寧叫住了。</br> “你走那么快做什么,等我一起啊。”翟少寧小跑著追上他。</br> 陳遇腳步?jīng)]停:“我回家。”</br> 翟少寧點點頭:“我知道你回家啊,晚姐請我們吃飯嘛——”</br> 陳遇腳步倏地一頓。</br> 翟少寧還在喋喋不休:“好像說今晚的菜基本是晚姐家的阿姨準備的,晚姐只是再加工一下,應(yīng)該也會很好吃吧。”</br> 陳遇忽略了他后面這一大串廢話:“你們?”</br> “啊?”翟少寧話題都已經(jīng)繞了一圈了,稍稍怔了下,才反應(yīng)過來他在問什么,“還有小芋圓和周衍啊,剛考完試就是小芋圓打電話告訴我的,怎么,晚姐沒告訴你?”</br> 陳遇:“……”</br> *</br> 姜晚算著時間進了廚房。</br> 林阿姨仍覺得她腳沒好全,算是病人,恨不得一頓飯給她做八個菜,冰箱里的東西比她預(yù)想的還要多——成品、半成品及新鮮食材都有,全都分門別類封裝好的。</br> 昨晚那道讓她多吃了半碗飯的酸辣豬蹄筋也在其中。</br> 沒多久,廚房外就有響動傳來。</br> “晚姐。”翟少寧的聲音遙遙傳來,大約是剛進了門就在喊她。</br> 姜晚把切好的水果端了出去。</br> 還剛出廚房,目光就和正往這邊走的男生撞了個正著。</br> 看到他一身隱隱的低氣壓,姜晚再次幼稚地,覺得自己氣順了點。</br> 她移開視線,和其他人打了招呼,然后把果盤擺在了客廳的茶幾上。</br> 因為翟少寧也念叨了許久的鹵牛肉,做好飯后,姜晚特意把牛肉擺到了他面前。</br> 結(jié)果開吃后,他又喜歡上了那道涼拌豬蹄筋。</br> 酸辣豬蹄筋在郁愿面前,離他最遠,豬蹄筋又讓林阿姨給切成了小小塊的,說是好入味,現(xiàn)在卻不太好夾。</br> 姜晚回廚房給他拿了個小勺子。</br> “小芋圓你幫我盛點。”翟少寧說著把碗遞了過去。</br> 郁愿正要伸手接,就見周衍看著翟少寧涼涼地道:“你沒長手,自己不會盛嗎?”</br> “又沒讓你盛,你管那么寬干什么。”翟少寧莫名其妙。</br> 郁愿默了下,接過他的碗:“你別理他。”</br> 周衍差點兒沒氣笑:“我說妹妹,你這胳膊肘拐得是不是有點厲害?”</br> 郁愿把碗又遞回給翟少寧,沒理他。</br> 翟少寧吃完一口豬蹄筋,這才又抬起頭,看了看周衍和郁愿:“你們倆最近好像一直怪怪的,是不是吵架了?”</br> “……”</br> 空氣安靜了一秒。</br> 周衍樂了下,眉梢輕輕一挑:“我們什么時候吵架了,我們好得很。”</br> 翟少寧瞧了眼頭埋得更低,似乎根本不想搭理周衍的郁愿,好心地點了點頭:“行吧,你說沒吵就沒吵吧。”</br> “對了,姜晚姐——”翟少寧吃著忽然又想起來,“我能開個電視嗎?CUBA決賽應(yīng)該開始了,我先投個屏聽著。”</br> 姜晚稍稍怔了下。</br> 自打南大淘汰后,她就完全沒再關(guān)注過比賽,沒想到都已經(jīng)打到?jīng)Q賽了。</br> “你坐著繼續(xù)吃吧,我來開。”</br> “不用不用。”翟少寧擺擺手。</br> 他跑過去開了電視,投好屏,又坐回來,看向一直沒說話的陳遇:“阿遇,你覺得哪邊會贏。”</br> 陳遇微微抬了下眼:“A大。”</br> *</br> 吃完飯,幾個小朋友要幫著收拾餐桌,姜晚攔了下:“你們?nèi)タ幢荣惏伞!?lt;/br> 郁愿還有點遲疑,就聽陳遇聲音忽然響起。</br> “我來吧。”</br> 郁愿眨了眨眼:“那阿遇你幫著姜晚姐收拾,我們先去看比賽啦。”</br> 周衍順手一把拉走了有點沒反應(yīng)過來的翟少寧。</br> 姜晚:“……”</br> 她動作頓了頓,把堆起來的幾個碗端進了廚房。</br> 身后有腳步聲跟著。</br> 姜晚把碗放進水槽,轉(zhuǎn)身要再回餐廳時,被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了擋。</br> 廚房里只有他們倆,姜晚瞬間又回想起了昨晚的事:“你讓讓。”</br> 陳遇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他手上的東西:“剩下的碗盤我都拿過來了。”</br> 姜晚還是不怎么想理他:“哦。”</br> “放哪里?”陳遇問。</br> 姜晚轉(zhuǎn)身指了指水槽,沒說話。</br> 陳遇把手上的碗盤放進水槽,手就這么半撐在旁邊流理臺的臺面上,微偏過頭,輕輕叫了她一聲:“姐姐。”</br> 姜晚其實也沒有多生氣。</br> 但這股情緒,好像也不太受她控制,她甚至到現(xiàn)在,自己都還不太理解這點情緒是怎么來的。</br> 明明昨晚他也就是,在她進門前,在蔣銘等在門口的情況下,在知道她暫時不太想讓家里人知道的情況下,拉住她,非跟她要一個肯定答案。</br> 換了別人——</br> 姜晚想到這兒,忽然又打住。</br> 因為換了別人,她其實根本不可能讓這種情況發(fā)生。</br> 可更奇怪的是,他就這么叫了她一聲,她心里就已經(jīng)軟了大半。</br> 好像從認識他開始,她就一直在不停地心軟。</br> 姜晚嘆了口氣,一邊走回水槽邊去整理碗碟,一邊低聲問:“怎么?”</br> 陳遇手還半撐在臺面,就這么盯著她看了會兒,忽然道:“我錯了。”</br> 姜晚沒料到他會突然認錯,有些措不及防,開洗碗機的手倏然頓住。</br> 她半彎著腰抬起頭,和男生漆黑的眼撞上。</br> 姜晚抿了下唇,心里一時說不上是什么滋味,像是有點酸酸脹脹的,軟得不行,又像是有點后悔。</br> 隔了片刻她才輕聲道:“你沒事認什么錯啊。”</br> “不知道。”陳遇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但你好像生氣了。”</br> 姜晚把碗碟放進洗碗機,想到自己那點幼稚到自己都無法理解的心情,有點不太想承認:“我沒生氣啊。”</br> 陳遇眉一挑:“真沒生氣?”</br> 男生低頭看她,像在認真打量她神情。</br> 姜晚被他看得略有點不自在,她抿了下唇,一一擺好碗碟,關(guān)了洗碗機:“沒有。”</br> 姜晚站起身,這才發(fā)現(xiàn),落下了一個小碗。</br> 程序已經(jīng)開始運行,她也懶得再打開洗碗機,偏頭看了眼仍站在水槽邊,高高大大一只很占空間的男生:“你幫我把洗碗布拿過來。”</br> 陳遇:“哪個?”</br> 姜晚抬手指了指:“綠色那個。”</br> 男生手長,也沒挪位置,伸了手輕輕一勾,洗碗布就到了他手上。</br> 他拿了洗碗布,卻沒給她。</br> “我來洗?”陳遇低聲問。</br> 姜晚把碗遞給他,自己讓出水槽前的位置,抬手一指:“清洗劑是這個。”</br> 陳遇點點頭,打開了水龍頭。</br> 姜晚靠在旁邊,看男生低著頭拿洗碗布接了點清洗劑,修長手指捏著碗沿輕輕轉(zhuǎn)動。</br> 之前為了能讓餐廳能聽見內(nèi)容,客廳里的電視聲開得略大,這會兒也并沒有關(guān)小。</br> 此前的比賽都是從校園招募的非專業(yè)解說,剛剛聽翟少寧說,今天的總決賽好像是換了兩個專業(yè)解說。</br> 嘉賓的聲音源源不斷地傳至廚房里。</br> “相比B大一路順暢,A大全國賽就打得挺有波折,1/8決賽跟陳遇帶領(lǐng)的南大苦戰(zhàn)了三加時才險勝——”</br> 姜晚略有些晃神。</br> B大今年的實力其實是不如A大的,所以他剛剛才毫不猶豫說今晚A大會贏。</br> 如果今年他們?nèi)珖愡\氣不那么差的話,他今晚可能會是在電視里,在賽場上繼續(xù)閃閃發(fā)光。</br> 而不是,在廚房里幫她洗碗。</br> “姐姐。”</br> 男生忽然叫了她一聲,姜晚回過神。</br> 他手又撐回臺面上,垂著眼看她:“明晚一起吃飯?”</br> 這一周又要養(yǎng)傷,又要做會前準備,還有份筆譯稿要譯,忙起來時間過得非常快。</br> 他這一問,姜晚才恍然發(fā)現(xiàn)他后天就要出發(fā)去集訓(xùn)了。</br> 姜晚默了下,有些無奈地道:“你沒看群消息嗎?”</br> “哪個群?”陳遇問。</br> 姜晚:“校隊的啊,他們決定這明天過來吃飯。”</br> 陳遇:“……”</br> 他沉默了下:“那中午呢?”</br> 姜晚:“中午我要備菜,也沒空。”</br> 陳遇皺了下眉:“要備這么久?”</br> “有這么多人啊。”姜晚道。</br> 陳遇眉仍皺著,他想了想:“你列個單子給我,寫明食材和做法,我讓人幫你買菜備菜?”</br> 姜晚眨眨眼:“方便嗎?”</br> “酒店不就是做這些的。”陳遇說。</br> ……也是。</br> 她一個人備菜工程量確實有點大,本來想讓他們都過來幫忙的,但人這么多,應(yīng)該能鬧騰一下午,他要是在家的話,估計會吵著他。</br> “那我到時候把食材費和人工費算給你。”</br> 陳遇默了默,唇角慢慢拉平:“我缺這點錢?”</br> 姜晚:“……”</br> “你不是讓別人幫你買嗎?”姜晚試圖跟他解釋,“你不缺別人缺啊。”</br> 陳遇面無表情:“別人也不缺。”</br> 姜晚無奈地看他一眼,不知為何,忽然又忍不住笑了起來:“你講點道理。”</br> 女生眼睛彎成漂漂亮亮的月牙狀,眼角下的小淚痣似乎輕輕動了下。</br> “那——”陳遇看著她,頓了頓,“就算是我和你一起請他們?”</br> 姜晚:“……”</br> 誰要和他一起請客了。</br> 電視里,CUBA決賽的解說聲仍持續(xù)傳過來。</br> 姜晚心里忽然又輕輕動了下。</br> 他來請他們也好。</br> 就當(dāng)是,為他這段不算完美的小旅程,劃上一個圓滿點的句號。</br> “也行吧。”姜晚說。</br> 陳遇仍看著她,又把話題拉回來:“那明天中午一起吃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