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緣起
第二日,段蘇容起了個大早。得知韓家的老大人已早早去了衙門,段蘇容心下寬慰,謝絕了管家精心準備的早餐,背著手慢慢出了韓府側門。
安陵的街道青石鋪板,楊柳低垂,家家戶戶小橋流水,河面上是緩緩的畫船,段蘇容漫步走過,一座座風景便被拋到了身后,融洽和諧,天人合一。
他天性貪吃,生平只此一個愛好,聞到香味,頓時就走不動腳,白瓷大碗,雪白豆花,配上綠油油的小香菜,再滴一滴香油,段蘇容摸摸肚子,在攤前坐了下來。
“勞駕,一碗豆花-----”一掃旁邊的燒餅,黃橙橙的,又加了句,“-----再來幾個燒餅。”
“好咧,公子稍坐。”
段蘇容吃東西一向專心,小時候是四書五經加美食,長大后入了官,生活里便只剩下美食一條,一點經史子集也喂了肚子,三年五載也不拿出來用。
他這邊正吃的香,旁邊就有好大一聲口水聲,段蘇容停了勺子,就看到身邊不知何時已經站了一個小乞丐,灰頭土臉,也不過五六歲的樣子,只比自己坐的矮桌子高一點點,對著他的目光,微微一驚,饞而克制。
段蘇容拿了面前的燒餅遞過去,“要吃嗎?”
小乞丐怯怯的不敢拿。
段蘇容便直接塞到了他的手里,“給你。”又怕不夠似的,讓老板又多包了幾個。
老大爺感嘆,“公子好心腸。”一邊說著,一邊麻溜的包了幾個燒餅塞到了小乞丐懷里。
“今日你有福氣,還不快謝謝公子。”
小乞丐怕生,拿了東西轉身就跑,也不說謝謝,惹得老大爺在后面哎了一聲。
段蘇容倒不介意,看那孩子跑到街角站住,看來是覺得安全了才肯回頭看他。段蘇容支著下巴,長袖寬衣,就這么看著他,那孩子便彎了彎腰,行了一禮,轉身跑遠了。
段蘇容眨眨眼,倒是有些意外。
“公子看著心善呢。”那老大爺在旁邊又說了這么一句。
段蘇容笑而不語,扔了幾個銅板,便又瀟瀟灑灑的背著手走了。
他這一逛,一直逛到華燈初上。
江南府水土養(yǎng)人,自然不缺美人。
而要見美人,自然要去女人最多的地方。
烏雀樓。
烏雀樓是江南府的名樓,三層高的小樓,竹絲飄飄,人影憧憧。
段蘇容站在樓下仰望。
他站在這里,不是為了烏雀樓的美人花魁,為的是另一種東西。
烏雀樓除了享譽江南府的雀枝花魁,還有交口稱贊的四色糕點。段蘇容在城里逛了一圈,和雜七雜八的人隨意聊聊,自然就知道了這么個地。
段蘇容進去的時候,大廳里舞臺中間正在起舞,絲竹管弦,美人如花,臺下一桌桌的文人雅士或喝酒或聽曲或談天。
他隨意找了個不起眼的座位坐了,并不引人注意。
有小廝端了茶水上來,“公子第一次來?看著面生的很。”
滾燙的熱水咕嚕嚕的倒進杯子里,茶葉翻起來,段蘇容先喝了口茶,然后朝著小廝一笑,“有吃的嗎?”
小廝一呆,以為自己聽錯了。
段蘇容笑言,“趕了一天的路,有些餓了。”
“哦哦。”那小廝回神,忙道,“公子請稍等,這就下去給公子準備吃的。”
小廝效率高,不過一會就端了東西回來,青花的瓷盤,配著四個色的糕點,還有一小碗羊奶,金瑩剔透的樣子。
隨行而來的,還有抱著琵琶的某個姑娘。
小廝放了東西就走了,那姑娘挨著段蘇容坐了,“公子想聽什么曲?”
段蘇容先將糕點往姑娘面前推了推,“來,先吃點東西。”
姑娘呆愣,措手不及。
“我走了一天的路,有些餓了,肚子空空怕白白浪費了你的曲子,不如你陪我一起吃點東西,等吃飽了,我們再彈?”
理由合情合理,并且甚是貼心,姑娘咬了咬唇,琵琶放在一旁,道了句,“好。”
烏雀樓是江南府第一花樓,有艷冠四方的雀枝花魁,除此之外,還有數不盡的美人。
招呼段蘇容的迷藥姑娘,是一個美人,對于這位美人來說,大約再沒見過比眼前的人更喜歡吃的了。
從進來到現在,面前的公子已經吃了四盤點心,一壺茶,一碗□□,他吃的很多,可是吃的樣子很斯文,一舉一動,讓人賞心悅目。
迷藥盯著他看,一時看閃了神。
“什么?”她慌忙應答,臉頰微微紅了。
段蘇容寬容一笑,“我說,糕點美味,果然不負烏雀樓的名聲。”
迷藥輕輕的笑。
“怎么?我說錯了嗎?”
迷藥搖頭,“公子和其他第一次到江南府的客人都不一樣。”
“哦?”段蘇容也笑,摸了摸臉,“我的臉有這么明顯嗎?看一眼就能猜到我是第一次來?”
“迎來送往,迷藥。。。。自然要有識人的本事。”
“那我與他人有何不同?”
“公子是真心愛吃。”
“那其他人呢?”
“烏雀樓的糕點雖然名聲在外,但是其他客人來,吃只是嘴巴在吃,不像公子。。。。用心在吃。”
段蘇容聽得有趣,哈哈一笑。
“美人不可辜負,美食亦然,在下失態(tài),倒是惹得姑娘見笑了。”
迷藥抿唇一笑,搖頭,并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