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3 章 第 143 章
“啊嘁!”</br> 沈珠曦打了個(gè)大大的噴嚏。</br> 馬車門外立即傳來李鵲的聲音:“嫂子,你著涼了?”</br> “這都入夏了,想著涼都難。一定是你大哥又在罵我。”沈珠曦揉著鼻子,抱怨道。</br> “大哥一定是在記掛嫂子呢。”李鵲笑道。</br> 沈珠曦推開車門,抱著軟枕坐到了門邊。</br> “車?yán)锾珶o聊了,我坐這里陪你們說話吧。”她越過李鹍圓溜溜的頭頂,看著和昨天相比沒什么變化的道路兩邊,“我們還在徐州境內(nèi)嗎?”</br> “昨晚已經(jīng)出徐州了,如今我們?cè)跐}州境內(nèi)。”李鵲說,“王文中的人已經(jīng)沒跟了,等到了下一個(gè)城鎮(zhèn),我們就去車行換輛馬車,還要辛苦嫂子再受一天的苦。”</br> “我沒事。”沈珠曦忙道,“你們?cè)谕膺呞s車更累,我這個(gè)坐車的能有多苦?”</br> 她忽然想起什么,高興道:“你們一早還沒喝過水吧?我給你們倒水——”</br> “不必勞煩嫂子,我們自己來就好。”</br> 李鵲連忙轉(zhuǎn)過身說道,沈珠曦卻已經(jīng)拿出兩個(gè)陶杯往里注水了。</br> “三弟不要,二弟要……”李鹍拿著馬鞭,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想吃大哥下面……”</br> 沈珠曦端著兩杯清水走了回來,她遞出水杯,安慰道:“等你大哥回來,我就讓他給你下面。”</br> “好!等大哥回來!吃大哥下面!”李鹍聞言笑開了花,重新精神抖擻起來。</br> “你又這么說,小心大哥揍你。”李鵲說。</br> “大哥不在,不在!你告狀也沒用!”李鹍得意揚(yáng)起下巴。</br> “等大哥回來了我就告訴他。”</br> “你——告狀精!”</br> 沈珠曦按住瞪大眼睛的李鹍,安慰道:“三弟在逗你玩呢。”</br> “為什么要逗我玩他!不喜歡!”</br> “因?yàn)槲蚁矚g。”李鵲說。</br> “我揍你——”</br> “你敢揍我,我就告訴大哥。”</br> “你——”</br> 李鹍的大眼睛里似乎閃起了淚花。</br> 沈珠曦只好繼續(xù)當(dāng)和事老,拍著李鹍的肩膀道:“三弟是喜歡你才逗你呢,你看他這么逗過其他人嗎?”</br> “不要他喜歡我!”李鹍氣憤道。</br> 李鵲直視前方,笑著不說話。</br> 馬車在玩鬧中有條不紊地前進(jìn)著。</br> 除了缺了一個(gè)李鴨,什么都好。</br> 沈珠曦想起李鶩,不由有些惆悵。不知李鶩在做什么?他打算怎么離開徐州?王詩詠會(huì)不會(huì)霸王硬上弓?他要是被王家優(yōu)渥的條件打動(dòng),決定重操舊業(yè)怎么辦?</br> 沈珠曦想著想著就憂愁起來:李屁人真叫人放不下心!</br> “吁——”</br> 李鵲忽然拉起韁繩,牙齒都快落了的老馬無精打采地停下了腳步。</br> 十幾丈外的地方,三塊大小不一的巖土攔在路中央,周圍還有散落的許多石塊和泥土。巖土似乎是從右邊的山坡上滾落下來的,還能看到外層脫落后的新鮮泥土。</br> 李鵲皺眉道:“巖土滑坡,路被堵了。”</br> “我們要倒回去換道嗎?”沈珠曦問。</br> 李鵲看向打著哈欠的李鹍:“二哥,你能搬開嗎?”</br> “不、不能,”李鹍用眼白看著他,“討厭你。”</br> 李鵲不慌不忙道:“那就讓嫂子陪你一起干等,再等大哥來了,拖你去小樹林暴打。”</br> 李鹍不情不愿地跳下馬車,嘀嘀咕咕地往落下的巖石走去了。</br> 李鵲轉(zhuǎn)頭對(duì)沈珠曦道:“嫂子等一等,滑下的石塊太多了,一時(shí)半會(huì)清不出來,你要是累了,不如回車?yán)锼弦粫?huì)。”</br> “我睡了一天了,不累。”沈珠曦?fù)u了搖頭。</br> 話音剛落,李鹍驚聲叫了起來:“人!人!石頭里長著人!”</br> “有人?”</br> 沈珠曦一驚,在李鵲的幫助中跳下馬車。</br> 她一路快走,終于看見了李鹍所說的人:一個(gè)十五六歲的布裙少女被半掩埋在巖石堆里,露出土堆的上半身血跡斑斑,尤其是左臂,幾乎被鮮血浸透。</br> 李鵲抬頭看向山崩的地方,神情若有所思。</br> 沈珠曦的第一反應(yīng)卻是確認(rèn)鼻息,發(fā)現(xiàn)少女仍有呼吸后,她立即上手扒拉起石塊。</br> 石塊沉重,她一上手就感覺到吃力。</br> “雕兒,你能幫幫我嗎?”沈珠曦求助地看向李鹍。</br> 李鹍聽她使喚,毫不猶豫蹲了下來。有他出手,不一會(huì),少女身上的石塊就被清理得差不多了。</br> “雕兒,幫我把她搬上車——”</br> 沈珠曦剛說完,李鵲就開口道:“用不著。”</br> “為什么?”沈珠曦訝然。</br> 李鵲沒直接回答她的問題。</br> 他在少女面前彎下腰,用力掐上了她的人中。</br> 李鵲毫不惜力,沈珠曦眼見著少女的人中在自己眼前通紅了,她的人中也感同身受地疼了起來。</br> “你……”她剛?cè)滩蛔¢_口,少女就猛地睜開眼,搖頭擺脫了李鵲的手指。</br> 一個(gè)清晰可見的鮮紅掐痕留在她的人中上。</br> 沈珠曦瞠目結(jié)舌。</br> “還挺能忍。”李鵲聲音涼涼,看著少女的眼神也帶著一絲冷意,“說吧,誰派你來的?”</br> “什么誰派我來的?你這人真奇怪!”</br> 少女努力踢開腳邊的石頭,似是拉扯到了傷口,她疼得齜牙咧嘴。</br> “你沒見著這些石頭?我是采藥的時(shí)候遇到山崩,不小心從山上落下來的!”</br> 少女的解釋合情合理,沈珠曦之前也猜她是不是采藥女,因?yàn)槔铥d從石頭下找到了一只被壓扁的背篼,里面還有好些她叫不出名字的草藥。</br> “采藥女?”李鵲冷笑,“那你裝暈做什么?”</br> “我一個(gè)孤苦無依的采藥女,不就怕遇見像你一樣的壞人嗎?”少女雖然嘗試自己站起來,但她剛一動(dòng)腳,臉就疼得皺成了一團(tuán)。</br> 她倒抽冷氣,一嘶一嘶地說:“我……我也不知道你們是好人壞人,不得防著你們搶錢劫色嗎?!”</br> “你暈著,不是更方便我們搶錢劫色?”</br> “我暈著,說不定你們沒看見我直接改道走了呢!”少女馬上反駁,“總比我咋咋呼呼地主動(dòng)把你們叫來好吧!”</br> 少女一激動(dòng),身子一歪,沈珠曦連忙扶住她,少女看了她一眼,也不客氣,扶著她的肩膀,總算從地上站了起來。</br> “你都傷哪兒了?嚴(yán)重嗎?”沈珠曦忍不住道。</br> “腳扭了,手臂疼得很,可能是落下來的時(shí)候撞到什么了。”少女用輕描淡寫的語氣道,“死不了。”</br> “既然死不了,那你自己走吧。我們還要趕路,恕不奉陪。”李鵲說。</br> 李鵲轉(zhuǎn)身離開,走了兩步回頭一看,李鹍和沈珠曦一動(dòng)不動(dòng)。</br> “雀兒……”沈珠曦哀求道,“哪個(gè)姑娘會(huì)自愿劃破自己的臉呢?”</br> 李鵲一怔,目光落在少女臉上。</br> 興許是在山里早出晚歸的原因,少女有著健康的麥色肌膚,雖然比不上沈珠曦精致嬌艷的五官,但少女濃眉大眼,眼神清澈靈動(dòng),也自有一股山中小鹿的古靈精怪,只是這原本還算賞心悅目的臉,如今被四五道觸目驚心的血痕破壞,變得讓人避之不及了。</br> 他停下的腳步?jīng)]有再動(dòng),紅色疤痕上的冷漠有片刻松動(dòng)。</br> 沈珠曦趁熱打鐵道:“這姑娘既然在這附近采藥,想必住的地方也不遠(yuǎn),我們把她送回家再趕路,也耽擱不了多久的。”</br> 李鵲從少女臉上移開視線,落到沈珠曦身上時(shí),冰峰化為春風(fēng)。</br> “都聽嫂子的。”</br> ……</br> 在李鹍的幫助下,沈珠曦把少女搬回了馬車。</br> 李鹍坐在車外趕車,李鵲跟著進(jìn)了車廂,沈珠曦一落座就開始翻找自己的跌打藥膏。</br> 李鶩準(zhǔn)備的很充分,基本的傷藥都放在車上了,她找出止血化瘀的外傷膏藥,對(duì)李鵲道:“我要給她上藥了。”</br> 李鵲看了看沈珠曦,又看了看少女,從身上拿出一把匕首,當(dāng)著少女的面交給了沈珠曦。</br> “放在順手的地方,有事就叫我。”</br> 沈珠曦知道他的好意,接過匕首后,李鵲轉(zhuǎn)身走出了車廂。</br> “你別介意,他只是太擔(dān)心我被壞人暗算才會(huì)這樣。”沈珠曦抱歉地對(duì)少女笑了笑。</br> “他是你男人?”少女問。</br> 她直白的問題嚇了沈珠曦一跳,她忙搖頭道:“他不是!他是我的小叔子!”</br> “哦……這樣。”少女點(diǎn)了點(diǎn)頭,“你們要去哪兒?”</br> 通常來說,這時(shí)候最該好奇的不是她不在場(chǎng)的相公嗎?</br> 少女卻略過了“你相公呢”的問題,直接問起了目的地。</br> 沈珠曦多了個(gè)心思,避重就輕道:“我們往西南方向去。你呢?你家在什么地方?我們?cè)趺此湍慊厝ィ俊?lt;/br> “我家在長葛縣。”</br> “長葛縣?”沈珠曦吃了一驚。</br> 長葛縣離這里可不近,她一個(gè)采藥女,怎么采到這里來了?</br> “我家在長葛縣,但我平日都是一個(gè)人住在山上。”少女滿不在乎道,“你們不用送我回去,等我傷好了,我自己會(huì)走。”</br> “你要走去哪兒呢?”</br> “反正不回家,以天為被以地為床——說的就是我。”少女說,“山上除了野獸,沒有危險(xiǎn)。就算是野獸,也比人好打發(fā)多了。”</br> 一定程度上,沈珠曦對(duì)她的話深有同感。</br> 如果是長期脫離聚集生活,少女身上那股野蠻生長的感覺也能解釋得通了。</br> 她和李鶩的氣質(zhì)有些相像,讓沈珠曦想起蓬勃生長、頑強(qiáng)不息的野草。</br> “我叫小猢,猢猻的猢。”少女說,“你呢?”</br> 沈珠曦不敢全然無防備地面對(duì)少女,說:</br> “我叫朱珠,我相公姓甄,叫甄皮……外邊是他的兩個(gè)弟弟,高的那個(gè)叫甄雕,另一個(gè)叫甄雀。”</br> 小猢:“……你們一家名字真怪。”</br> 沈珠曦面上微笑:</br> “你的名字也很別致。”</br> 心里卻想:</br> 她怎么好意思說這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gè)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gè)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gè)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dòng)不動(dòng),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shí)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dòng),它就會(huì)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huì)。</p>
良久之后,機(jī)會(huì)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