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世人皆聞葉世子風(fēng)流浪蕩,卻不知你聰明善謀。”景琪笑道,“你鬧這么一出,是早已考慮好后果了?有句話先說明,你若是想扣留舞陽在此,我是不會答應(yīng)的。”
“我扣留公主?”葉蘭亭一臉驚訝,“景兄怎會如此想?西北也好,我葉王府也好,還不是你和公主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在這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何曾阻攔過?”
“也是,”景琪微微笑道,“此刻葉王爺還在京都呢!你若不識好歹扣留了舞陽,陛下正好有理由扣留你父親。”
葉蘭亭連連擺手,“不會不會。我疼珠兒都來不及呢!哪里會舍得違逆了她的意思?”
“不過多謝景兄提醒,你這么一說,珠兒回京都之前,不能住客棧、醉仙樓那樣的地方了。還是搬到我王府,有侍衛(wèi)護(hù)著才安全。”
景琪吃笑,“你倒是找了個好借口。到時又把軟禁公主的帽子扣到我頭上。我明跟你說,你這一套,在我身上不好使,在我們那位陛下身上也不好使。”
“有句話你記著,若是你有朝一日走投無路,記著來找我。我或許可以幫你。不過,也要看時機(jī)。太遲了可能就不行了。”
“你此言何意?”葉蘭亭的眼睛里現(xiàn)出真真實(shí)實(shí)的詫異,“你為何會幫我?你我今日,是第一次見面吧?”
葉蘭亭還有一句未說出口的話是,你能如何幫我?便是有心,也沒這個能力吧?若有我堂堂葉王府解決不了的事兒,你一個陛下至今未認(rèn)的私生皇子,又有什么能耐幫忙?
景琪淡然一笑,“‘白頭如新,傾蓋如故’,這句話葉世子不會沒聽過吧?如果時機(jī)合適,我不介意幫一幫葉世子。至于我的能力……我自然會量力而為。也許我們能有聯(lián)手合作的機(jī)會呢!”
葉蘭亭笑了笑,不置可否。
景琪也不以為意,離開時路過葉王府的湖,看見舞陽,信步走了過去。
“你來做什么?”舞陽看他一眼,無精打采地問道。
“自然是來看你是否被扣押了。你以為我真的來看葉蘭亭?”景琪道,“西北也逛了,探病也探了,你該回京都了。”
“回去作甚?現(xiàn)在對我來說,哪里都是一樣。”舞陽毫無與人聊天的興致。尤其是跟景琪。
“難不成你就這么接受這樁婚事了?你回京都,面見陛下,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jī)。”景琪了然道,“葉蘭亭工于心計(jì),不要輕易聽信他的話。”
舞陽抬頭,認(rèn)真看著他。
景琪悠悠道:“葉蘭亭沒有生病,也沒有練功岔了氣。他一個半點(diǎn)功力沒有的人,哪兒來的真氣?不是真氣,普通人岔氣會損傷五臟六腑?”
“他面色蒼白、體虛乏力,不是假的。”舞陽道。她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景琪哂笑一聲,道:“扶陽學(xué)宮不同于皇家學(xué)苑的一點(diǎn)是,教授的東西比較雜,什么都有。扶陽學(xué)宮有個懸壺峰,專門傳授和鉆研醫(yī)學(xué)丹術(shù)。我去混了些日子,不是什么醫(yī)術(shù)高手,但也看得出葉蘭亭體虛不假,卻不是練功所致。”
“葉蘭亭風(fēng)流浪蕩的名聲,你不會以為是空穴來風(fēng)、名不副實(shí)吧?”
舞陽登時面色飛紅,啐了一口,“簡直厚顏無恥!”前腳與人翻云覆雨,后腳竟以之為托辭,對她訴衷腸!簡直惡心至極!
“葉蘭亭心機(jī)深沉,他說十句,十一句你都不要信。你在這里空自傷神,就不親自去看看真相如何?”景琪道。
舞陽:“真相?什么真相?”
景琪淡然道:“自然是你正在苦惱的真相了。葉蘭亭你不能信,俞嘯延你也不能被人一句話就錘死。也許會有轉(zhuǎn)機(jī)呢?”
舞陽立馬想起俞嘯延決絕的那番話,不由忿忿,“誰要見他?我在這里待得挺好的,哪兒都不會去!”
奚畫扇在自己的房間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見白棋來了,趕忙問道:“舞陽公主走了嗎?”
白棋撇撇嘴,“尚未。你關(guān)心這個作甚?人家是正經(jīng)公主,又有陛下賜婚,不日就會大婚。她孤身來西北,葉王府這么大,她就此住下又如何?”
奚畫扇咬牙,“未婚就賴著不走,不知廉恥!”
這就不知廉恥了?你沒名沒份還上世子的床上得如火如荼呢!人家舞陽公主好歹有個名分,還只是借住而已。白棋撇嘴的弧度更大了,到底沒有說出更難聽的,“世子喊你哪!你趕緊去罷。”
“……你我自幼一起長大,原是有些情分。但公主來了,我對她情有獨(dú)鐘,你不能讓我難做。”
舞陽怒氣沖沖來找葉蘭亭算賬,剛走到窗下,就聽到這么一番話,不由一怔。
就聽屋內(nèi)一女子哭道:“世子真是狠心!你我青梅竹馬,如何她來了就要把你搶走?除了一個公主的身份,我有哪一點(diǎn)比不上她?”
從小到大,舞陽最煩的就是這句話。舅舅家的表姐表妹曾私下里這么說過,讓她至今都耿耿于懷。
公主怎么了?一個公主的身份還不夠壓你的?你再好,你咋就不是公主呢?
須臾一個美貌女子從屋內(nèi)跑出來,看到舞陽,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別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不過是圣旨賜婚不得已罷了!世子心里裝的人還是我!不信就走著瞧!”
舞陽氣悶,終于沒有自降身份跟她吵起來,抬步往屋里走去。
“方才那女人是誰?如此莽撞無禮。”
葉蘭亭無奈道:“奚畫扇。我院子里的侍女。說是侍女,其實(shí)是高門之后。十余年前戰(zhàn)亂,滿家只剩她一個幼女,我父親見了不忍,將她帶回來與我作伴。”
“一眨眼這么多年過去了,大家也都長大了。沒想到她的心思也多了起來。她離了我家,就無依無靠了。我也不能對她不管不顧。唉……”
舞陽不屑道:“高門之后。哼。十年前戰(zhàn)亂,死的人家多了。便是對你家有恩,養(yǎng)她這些年也夠了。既然到了年紀(jì),就找個好人家嫁了不就是了?你煩惱什么?”
葉蘭亭嘆一口氣,“哪里有這么容易?這幾年也不是沒給她說過人家,可她誰都沒看上。總不好就這么把她強(qiáng)行嫁出去吧?”
“我出外游歷了幾年,她就等了幾年。原本是想遂了她的意將她收了算了,誰知我遇到了珠兒你……”
說著,葉蘭亭深情脈脈地看著舞陽。
“她若對你言語有些沖撞,你多擔(dān)待些。母妃去我外祖家了,等她回來,我就向她稟明,盡快找個好人家讓畫扇出府。”葉蘭亭又道。
舞陽一陣無語。自己怎么就摻和到人家的家事了呢?
“這是你們?nèi)~王府的家事,與我無關(guān)。”舞陽道。
“怎么能與你無關(guān)呢?以后你就是這里的女主人了,這整個西北你都能做一半的主,何況咱們?nèi)~王府?”葉蘭亭一雙瀲滟的大眼睛含情脈脈地道。
舞陽被盯得愈發(fā)煩躁,待要質(zhì)問他“練功岔氣”一事又不好意思,索性站起身走了。
葉蘭亭趕忙問道:“珠兒去哪里?”
“去找我的人!”舞陽頭也不回地回了一句。
“珠兒別拋下我啊!”葉蘭亭情真意切的聲音急切地追出來。
舞陽像被鬼追似地逃出文玉苑,終于耳根清凈了。
誰知剛走幾步,舞陽還未及松一口氣,前方轉(zhuǎn)出一個人來。正是奚畫扇。
“公主殿下來了這許久還沒走哪?探病需要探這么久?別是想借探病之機(jī),賴在這里不走了吧?”
“即便你住在這里又如何?我跟世子可是打小的情誼,不是你一個外來的能比的。你看著吧,就算你們大婚了,世子身邊跟著服侍的還是我。”
舞陽看奚畫扇趾高氣揚(yáng)的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還真是的,她一個堂堂公主,來了西北就不是公主了?被一個奴才當(dāng)面罵?
“那就走著瞧!”舞陽氣道,“看看到底是我先離開葉王府,還是你先被趕出去!”
就不信了!趕明兒她就找個人家把她嫁了!誰還敢說她個不是?葉王爺不會,葉王妃也不會,葉蘭亭就更不會了!
等她走去膳房,看見蝶衣專心致志地給她做糕點(diǎn),心里的氣不知怎么就消了。正打算吃了糕點(diǎn)就走,奚畫扇又來了。
“喲,人還沒嫁過來,就惦著讓侍女做東做西討好世子了?既如此,怎么不送去呢?世子正餓著呢!”
“到底是外來的,沒心沒肺,先顧自己。我這就端去了。公主勿怪。”
說著,一雙玉手伸過來,將舞陽面前的糕點(diǎn)端走了。
舞陽不經(jīng)意看到那雙手,白白嫩嫩的,滑膩如羊脂,保養(yǎng)得極好,哪里像是一個做丫鬟的?
自己的大宮女蝶衣都沒她的手嫩,舞陽自己多少習(xí)些武,手也沒那么精致。舞陽頓時氣悶,要離開的心思立馬消失得無影無蹤。
走?可以。她隨時都可以走。但她要先把那個時不時在自己眼前晃的小蹄子給趕出葉王府去!不然她如何出這口氣?
一時間舞陽全然忘了,她本不該理會這里的事兒。竟就這么在葉王府待了下來。
這日舞陽出府上街,恰恰又遇上了景琪。
“怎么哪哪都有你?”舞陽開口便道。府里看見的是不順心的人,出來散個心,看到的,還是個讓人不順心的。
“聽說你在葉王府住下了?”景琪似笑非笑,“你還真被葉蘭亭一張臉一張嘴給蠱惑住了?”
舞陽煩躁道:“與你何干?我有我的目的。”
景琪笑道:“是葉蘭亭給你制造了個目的吧?就為了跟一個丫鬟置氣?”
舞陽不忿,“一個丫鬟都想壓我一頭,我一個公主的面子往哪里擱?放心吧!我對那個繡花枕頭沒興趣,我就是要把那個死丫頭先趕出去!”
景琪悠悠地道:“你在這里耗時間,若是陛下圣旨來了,讓你和葉蘭亭即刻大婚,你該如何?”
舞陽一擺手,“不會的。傳旨中官已經(jīng)把我的意思帶回去了。父皇會給我另賜婚的……”
舞陽說到這里,忽然一愣。父皇另為她擇駙馬賜婚,那不就是俞嘯延?
景琪走后,舞陽神使鬼差地來到了岷州營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