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你說誰來了?”俞嘯延的呼吸都停頓了半拍,猛地抬頭問道。
“就是那位常來找你的姑娘啊。”副將道,“守衛(wèi)說她在營外轉(zhuǎn)悠半天了,不知為何沒讓人通報。”
俞嘯延默然半晌,“好,我知道了。”
副將好奇道:“你們吵架了?將軍,女人該讓還是要讓一讓。她都主動來找你了,將軍就去見一見吧。有什么事兒說開了不就好了?”
俞嘯延板著一張臉,“你的軍務(wù)都處理好了?若如此,把這些也拿去。”說著,遞給他一疊公文。
副將垂頭耷拉腦地接過來,臨走前忽然回頭笑道:“將軍要去約會,我多做些事情也無妨。不然將軍哪里來的時間?”
俞嘯延一眼看過來,副將撒腳丫子就跑。
舞陽住進了葉王府,俞嘯延是知道的。今日來找他,又是為何?一切都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榱耍苋绾危繋奖济矗?br/>
俞嘯延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使勁甩了甩頭,似乎想努力將這個想法從腦袋里甩出去。
俞嘯延埋頭公務(wù),卻再也沉不下心來。他默然起身,往營外走去。
夕陽金色的余暉,灑在舞陽的身上,給她的臉平添了一抹神采,給她的裙裾鑲上了一層金邊。
俞嘯延躲在遠(yuǎn)處靜靜地看著她。這美麗的夕陽,讓舞陽孤單的身影,顯得更加的落寞。
這日,又有人來到青葉山。小道童撒腳丫子邊跑邊喊:“掌門,如您所料,我們青葉山不清靜了!”
“不過是有人來訪,怎地如此毛躁?”撫云從靜坐中抬頭,“此次又是誰?”
“說是京都人氏,扶陽學(xué)宮的學(xué)子。女的姓蘇,男的姓蕭。”小道童一字不落地回道,又問:“掌門要見嗎?還是弟子打發(fā)了他們?nèi)ィ俊?br/>
青葉山自舞陽來訪之后,就不會清靜了。或者說,自葉世子游歷歸來之后,就無法安寧了。這些來訪的人,各有各的意圖,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不如去見見。
撫云照舊在半山腰的竹亭里待客。
青葉山是隱世名派,但地處西北邊境這漩渦之地,再隱世也只能做到半隱。即,不插手天下事,但知天下事。
一聽道童匯報,撫云就知道了面前這二人的身份。北羅質(zhì)皇子蕭毓?jié)桑彤?dāng)今宰輔蘇值之長女蘇雅。
兩人殷切施禮。蘇雅先道:“打擾掌門了。我和阿澤休學(xué)游歷,來到了西北,便想拜訪這久負(fù)盛名的青葉山。今日一見,群峰巍峨,威嚴(yán)聳立,果然不凡。掌門更是仙人之姿,讓人心生仰慕。”
撫云微微笑道:“小姑娘客套話就不必說了。你們二位來此,除了游玩,可還有別事?”
蘇雅笑道:“掌門如此直爽,小女子就不繞彎子了。阿澤是慕名而來拜訪的,我是來請掌門點撥一番的。”
“我在扶陽學(xué)宮學(xué)琴多年,師傅說琴技練到一定處,亦有真氣和功法。奈何小女子生性愚鈍,琴技尚可,但武功卻無半點。是以下山游歷,以期尋得一線機遇。”
“青葉山乃數(shù)百年名派,小女子仰慕已久,特來向掌門請教。”
撫云看了蕭毓?jié)梢谎郏瑢μK雅笑道:“這青葉山的空名,可是誤了姑娘了。青葉山茍存百年不假,但只重修心養(yǎng)性,劍術(shù)還在其次。至于琴技,更是無從談起。”
撫云頂著一張年輕的面龐,大言不慚地道:“老朽慚愧,實在無能為力。姑娘白跑一趟了。”
蘇雅黯然。蕭毓?jié)蓞s在一旁笑道:“掌門太謙了。”
“大宇名門大派不少,有百年傳承的也不少,但經(jīng)歷過百年前朝廷動蕩和十年前戰(zhàn)亂仍存活的,不多。能歷經(jīng)數(shù)百年仍欣欣向榮的,更是寥寥無幾。青葉派當(dāng)屬其首。”
“掌門不會說,青葉山就是靠這修心養(yǎng)性的避世之法,繁盛至今吧?”
這跟縮頭烏龜有什么區(qū)別?這句話到了蕭毓?jié)傻淖爝叄筒钫f出口了。
蘇雅聞言,不由看了蕭毓?jié)梢谎邸0上騺頊匚挠卸Y,方才這番話,有些犀利了。
就見撫云淡然一笑,“確如蕭公子所言,青葉山便是因為隱世獨居,才能歷經(jīng)百年戰(zhàn)亂人禍而茍活至今。”
“青葉山也從不待客,是以數(shù)百年來,也鮮有人來訪。不想今日一來就來了兩位。山下沒別人了吧?”
撫云不經(jīng)意的一句話,蕭毓?jié)伤坪踝兞俗兩裆D(zhuǎn)瞬又神情自若。
“早就聽聞青葉山是隱世之山,果然名不虛傳。不過在下亦聽聞,”蕭毓?jié)深D了頓,看向撫云,“青葉派名為道家,實為玄門,擅奇門遁甲、八卦算術(shù),還能看一人一國之命運氣數(shù)?”
蕭毓?jié)捎Φ溃骸罢崎T不妨給在下和這位姑娘,算一算?”
蘇雅不禁又瞅了蕭毓?jié)梢谎邸?br/>
果然就聽撫云含笑道:“蕭公子謬贊了。兩位既是扶陽學(xué)宮的學(xué)子,當(dāng)知扶陽學(xué)宮便傳授玄門之學(xué)。蕭公子何必舍近求遠(yuǎn)?”
“何況青葉山,建派伊始,祖師是對玄學(xué)有些興趣,但他老人家晚年之時,已經(jīng)修改初衷,并立下門規(guī),青葉山從此不沾玄學(xué)。蕭公子知道青葉山這么久遠(yuǎn)的事情,實在不易。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卻是為何?”
蕭毓?jié)蓡】跓o言,片刻赧然道:“掌門言重了。在下一個區(qū)區(qū)后輩,就算對青葉山偶有耳聞,又能知道多少?不過是有了阿雅之后,終日惴惴,不知我這般身份能陪阿雅多久。是以病篤亂投醫(yī),想讓掌門看看我二人的結(jié)果罷了。”
蘇雅聞言,又是詫然又是感動又是欣喜又是悲傷,一時五味雜陳,呆呆地望著蕭毓?jié)伞?br/>
撫云看了蕭毓?jié)梢谎郏挚戳丝刺K雅,笑道:“蕭公子自誤了。自古有云,‘天機不可泄’。個人之命數(shù),雖不算什么大天機,但對其本人來說,也是事關(guān)重大。蕭公子何苦要算?”
“況且,無論是何命數(shù),皆可改變,只在本人一念之間。你的命運,你跟蘇姑娘前途如何,也在你一念之間。蕭公子又何必要算?”
蕭毓?jié)梢徽kS即道:“掌門所言甚是。是在下身陷其中,太過患得患失了。”
蘇雅仍呆呆地看著他,久久不能言語。
直至下得山來,回到客棧,蘇雅才不知是喜還是悲地道:“阿澤素來不善言辭,沒想到心里竟然藏了這許多心事。阿澤何必自苦,不讓我與你一起承擔(dān)呢?”
是夜。房外電閃雷鳴,大雨滂沱;房內(nèi)一片春光旖旎,繾綣纏綿。
蘇雅喜極而泣,“阿澤,我們回京都吧。”
蕭毓?jié)蓪櫮绲难凵窨粗瑯O其溫柔的聲音道:“好,游歷結(jié)束我就去向你家里提親。”
蘇雅頓時覺得自己的人生圓滿了。她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同在岷州城,舞陽卻沒感受到一絲幸福。她人在葉王府,心系岷州營,眼前還晃著個不識好歹時不時來撩撥她的奚畫扇,心煩得不行。
她到底沒與俞嘯延見面。俞嘯延不是最遵圣旨嗎?到時新的賜婚圣旨下來,看他是接,還是不接?
然而舞陽還沒來得及趕走奚畫扇,就等來了新的圣旨。
圣旨是新的不假,內(nèi)容卻不是新的。
宮里前腳剛收到傳旨中官的回信,說舞陽的意中人另有其人,后腳就又有舞陽入住葉王府、正在治理葉世子身邊女人的消息傳來。
帝后于是馬上就不糾結(jié)了。這樁婚事賜得好!當(dāng)下讓欽天監(jiān)擇定最近的吉日,讓二人回京都成婚。
圣旨直接送到了葉王府二人面前。
葉蘭亭半臥在榻上,舞陽跪在地上,兩人共同聆聽圣旨。
舞陽還未聽完,便霍然而起,“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