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14章
湖面刮過一股冷風,顧如約合上斗篷,不在乎你的人,你付出多少,就是為他死,他也不屑一顧,今日走出這個園子,前塵往事一切歸無。
回到擁翠居,抖落肩頭的雪,說:“今立冬,應節(jié)氣下雪了。”
“主子快烤烤火,驅(qū)驅(qū)寒氣。”
桂香把火盆里的炭火撥旺。
立冬日,梁帝率領文武群臣,到京城北郊迎冬,舉行迎冬祭天儀式,梁帝蕭隆裕在皇子們成年封王后,為歷練皇子們,考察皇子們處理朝事的能力,委派一些事情交給諸位皇子。
去年祭天出了一點小紕漏,梁帝龍顏大怒,與之有關聯(lián)的官員都革職獲罪。
今年郊外祭天梁帝委二皇子魏王蕭宸監(jiān)辦,蕭宸作風嚴謹,一切提前準備就緒后,會同禮部尚書等人仔細檢查了一遍,確保沒有一點疏漏。
梁帝祭祀過程中,禁軍守衛(wèi)森嚴,保護皇帝安全。
梁帝帶著皇子宗室和滿朝文武大臣動身前往京都郊外,一切順利,沒有出現(xiàn)發(fā)生任何狀況。
御史會同太常寺官員遍行巡查,凡陪祀執(zhí)事各官,如有在壇廟內(nèi)涕唾、咳嗽、談笑、喧嘩者,無論宗室、大臣、官員,即指名題參。
太常寺官員記下壇廟內(nèi)涕唾、咳嗽者,跟魏王蕭宸匯報,其中就有周貴妃母家兄弟溫信伯,太常寺官員礙于大皇子齊王和周貴妃的面子,不敢自作主張,還替溫信伯開解說;“今日立冬,氣候突變,比往年冷,文武百官起早,身體骨弱點的染了風寒,溫信伯一直忍著,臉都憋紅了。”
溫信伯是周貴妃的兄長,平常仗著貴妃得寵,梁帝喜歡齊王,未免驕縱,傷風感冒倒也是真的。
魏王蕭宸知道太常寺官員不敢得罪貴妃和齊王,撇開他,把此事交給御史大夫況明,“據(jù)實奏報,父皇會酌情處置。”
魏王發(fā)話,御史大夫況明為人剛正不阿,不敢隱瞞,指名參奏。
梁帝蕭隆裕祭天結(jié)束,帶著文武百官還朝,御史大夫況明上奏皇帝,“此次祭祀,溫信伯,工部侍郎……涕唾、咳嗽。”
溫信伯幾個人唬得急忙出班跪倒,溫信伯害怕,叩頭請罪,“微臣該死,微臣傷風流涕,皇上恕罪。”
一緊張又要咳嗽,這回憋得臉紅脖子粗。
梁帝寵愛貴妃,當著文武群臣不能公然包庇,傳旨,“溫信伯從輕發(fā)落,閉門思過,罰一年薪俸。”
懲罰雖輕,損了貴妃和齊王的顏面。
魏王蕭宸借此打擊了齊王的氣焰。
齊王蕭鄺面色難看,心里著實恨魏王蕭宸。
“這次祭祀魏王辛苦了。”魏王辦差梁帝很滿意。
魏王蕭宸出列,“兒臣分內(nèi)之責,父皇洪福齊天,我大梁風調(diào)雨順。”
幾句奉承話,梁帝心情舒暢。
滿朝文武看在眼里,魏王蕭宸占了便宜,差事辦得好,皇帝褒獎。
本朝歷代帝王為了彰顯天恩,在冬至這日賞死事,恤孤寡,對邊關戰(zhàn)死的武將的家眷,梁帝撫慰賞賜,以鼓勵后人。
其中一個為國捐軀武將的子侄叩謝皇恩,上奏對大皇子齊王感激不盡,“齊王殿下平常很照顧微臣家里,皇恩浩蕩,微臣等為國效力,在所不辭。”
梁帝聽了,看了一眼皇長子齊王蕭鄺,夸贊:“齊王有仁愛之心,替朕施恩,朕甚欣慰。”
齊王蕭鄺搬回一局,找回面子。
魏王蕭鄺心里懊惱,皇兄慣于做表面文章,討好父皇。
梁帝宴請功臣,乾清宮設宴。
宮宴過半,晉王蕭逸借故離開,走出乾清宮,齊王蕭鄺在背后拍了一下他肩膀,蕭逸回頭,恭敬地叫了聲,“皇兄。”
蕭鄺親熱地與他并行,拉近倆兄弟的關系,“聽說五弟最近新得了個美人,吃到一半就著急趕回府,良宵苦短…..…”哈哈兩聲。
蕭逸微笑道:“皇兄說笑了。”
雪飄飄揚揚下了一日,黃昏時分雪停了。
桂香拿火斗熨燙衣裙,熨燙平整,香袋里裝上花瓣,掛在衣柜中間。
顧如約手里捧著一本閑書看,這個話本是從柳夫人處借來的,屋里光線漸漸暗淡,書上的字跡看著吃力,于是放下書。
天剛擦黑,柳夫人屋里的大丫鬟海棠來到擁翠居,“顧夫人,晚宴我家夫人同夫人一道走。”
顧如約穿著家常衣衫,沒有梳洗打扮,“跟你家夫人說,我身子不舒服,今晚不去了。”
桂香送海棠出來,海棠悄聲說:“王府里只有年節(jié)擺酒設家宴,一年當中沒幾回,你家夫人不能去太遺憾了。”
“誰說不是呢。”桂香道。
海棠回去對柳夫人說:“顧夫人說身子不舒服,不去了。”
一個侍女正給柳輕羅梳頭,梳了大半個時辰,發(fā)髻式樣繁復,侍女一絲不茍,一根頭發(fā)絲都服服帖帖。
王府姬妾今晚都盛裝打扮,為了晉王多看自己一眼,準備了很久。
柳輕羅從妝匣鏡子里看身后的海棠,“顧夫人得了什么病,這么嚴重?連晚宴都不能去,我怎么沒聽說?”
海棠湊近,小聲道:“奴婢看顧夫人好好的,不像有病,奴婢想顧夫人是不想去,找個托詞。”
顧如約不去,柳輕羅頗感意外。
擁翠居里,沉香嘟囔,“主子葵水不是已經(jīng)沒了嗎?去吃一頓也是好的。”
不知道是不是上次那個避子湯的緣故,顧如約葵水提前來了。
一道撒花布簾隔在主仆中間,顧如約的聲音從里屋傳出來,“立冬進補,沉香,你去大廚房撿幾樣好菜拿回來,在房中吃也是一樣的。”
為一個無情的男人作踐自己身體就太傻了,兩個丫鬟跟著她不能虧嘴。
王府管家?guī)е移驮诶乳芟曼c燈,各殿高懸大紅燈籠,整個王府籠罩在一片紅光里,人們對冬至的重視不亞于過年。
顧如約站在廊下,聽宜安殿方向隱約傳來絲竹管弦之聲,她不想見蕭逸,宜安殿里也沒什么人是她想見的。
大廚房里,人們往來穿梭,宜安殿傳菜,廚房早已準備好的雞鴨魚肉,山珍海味端上去。
沉香和桂香看廚房里人人忙著,后廚的管事吳榮家的張羅裝菜,轉(zhuǎn)頭看見二人,上頭有話,對擁翠居的這位主子不能怠慢了,大嗓門地說:“沉香姑娘,你不是外人,需要什么自己拿,我這里騰不出手。”
沉香拿了整只酥雞、鹵烤鴨,又找家伙裝蒸龍肝、炮鳳肚、蒸鮮魚、熏兔肉,還有主子愛吃的釀螃蟹,涼拌菜蔬等,
裝了滿滿三層提盒,兩人抬著往回走,路上遇見幾個小廝抬著酒壇子,里面的一個小廝桂香熟悉,招呼,“青峰,我家主子要喝酒,給我們送過去一壇酒。”
叫青峰的小廝跟同伴說了聲,抱了一壇酒,跟著沉香和桂香一起去擁翠居。
路上,青峰問;“你們自己吃小灶,為何不去宜安殿吃?”
“宜安殿人多,吃的不自在,我們主子說關起門,今晚喝個痛快。”
立冬日,民間百姓跟過年一樣,換上新衣裳,互相拜謁,顧如約換了一身簇新的紅綾襖裙,烏黑濃密的秀發(fā)打開,自己編辮子,盤在頭頂,嬌俏可人。
沉香和桂香的聲音傳來,倆人抬著一個沉重的提盒,身后跟著一個小廝,年紀輕輕的,長相干凈。
一般外男不進內(nèi)宅,今日過節(jié),小廝們從酒窖里抬酒,偶爾進來。
青峰把酒壇放在桌上,月白絹紗宮燈,照著一個一身紅衣的美麗的女子,一時竟呆了,沉香說;“這是我家夫人,還不拜見。”
青峰是個機靈的,慌忙跪下叩頭,“青峰拜見夫人。”
“沉香,賞。”
聲音清凌悅耳。
青峰又叩頭謝賞,仗著膽子又偷看了這位顧夫人一眼,顧如約一笑,他幾乎窒息,便不敢再瞧。
接過沉香遞給他的賞錢,告退走了。
走到院子里,夜風一吹,清醒了些,暗想,府里幾位夫人都見過,柳夫人是一等絕色美人,可這位顧夫人長著一雙黑玉一樣的大眼睛,似要溢出水,會說話一般。
宜安殿里,燈火通明,衣香鬢影,燕語鶯聲。
侍女半跪在蕭逸身旁侍候,眾姬妾敬晉王酒。
桌子熱鍋子里的湯咕嘟嘟,下了切好的新鮮羊肉牛肉,大廚房自己配蘸料。
蕭逸看見眼前滾開的鍋,水沸騰,紅肉在奶白的湯里翻滾,透過薄薄的霧,下意識地掃了一眼殿上,沒有看見顧如約,又不甘心地仔細看了一圈,確定沒有顧如約。
晉王府的戲班子唱戲,眾人邊吃酒邊看戲。
王府戲班子呈上戲文,恭請晉王殿下點出戲,蕭逸隨手指了一出文昭關,“就唱這出戲吧。”
晉王點完,姬側(cè)妃又點了兩出戲,按蕭逸的喜好,點的都是武戲。
高升看晉王興致缺缺,有兩次目光掃過顧如約的席位,心里犯了尋思,顧氏這時候沒來,看樣今晚是不能來了。
高升看晉王連著喝了幾盅酒,道:“殿下光顧著喝酒,吃幾口羊肉,老了就不好吃了。”
蕭逸夾了一口肉,放在嘴里,索然無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