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我見
虞星被周主任訓(xùn)了好一通,想說“那封情書不是我寫的”,幾次話到嘴邊,硬生生憋了回去。
她當(dāng)時人在餐廳吃飯呢,哪來得及搞事。
不是她寫的,卻出現(xiàn)在那,還用說嗎?
才來了不到兩個月就被人整了,虞星在心里長嘆一氣,深覺自己“不惹事”的原則貫徹到位,結(jié)果卻不如人意。
全校通報丟人就算了,寫一千字檢討也不是問題。可那該死的情書,卻要在樓外告示欄里貼一個禮拜!
從教導(dǎo)處出來,虞星直發(fā)愁。
帶著愁緒,她老老實實把情書按周主任要求的貼在告示欄黑板里,雙面膠還是由周主任提供。
貼完情書,把雙面膠還回去時,周主任已經(jīng)去樓上開會了。不用見到他黑如鍋底的臉,并沒有讓虞星心情舒坦多少。
再次出了樓,經(jīng)過告示欄前,她停下腳,抬頭看向黑板。
將那封情書細(xì)讀一遍,虞星皺起眉。
細(xì)讀第二遍,嘴唇抿成了直線。
細(xì)讀第三遍第四遍……
虞星忍不住了,摸摸口袋,習(xí)慣隨身裝的筆在左側(cè)。她近前一步,幾乎快貼著墻面,提筆對情書上進行修改。
一封表白的信,有兩個錯別字,用的英文里寫錯了一個半單詞,還有三個地方的標(biāo)點不對。
太看不過眼了。
虞星一邊改一邊暗想,這種水平的情書怎么可能是她寫的嘛?而且寫了情書被人發(fā)現(xiàn)扔到拐角,再被貼上墻,這個邏輯周主任究竟為什么會覺得通順……
想到周主任,虞星怕被人發(fā)現(xiàn),在澄黃燈下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趕緊改完,她揣好筆,快步朝教學(xué)樓走。
沒走幾步,地上黑影長長,虞星一頓,抬頭就見迎面走來一群男生。她匆忙一瞥,沒敢看臉,迅速低頭,加快腳步。
晚自習(xí)不在教室,大剌剌走在學(xué)校里,這做派,大概率是高三的。
若不是怕看起來像一塊蹦著走的木板,虞星感覺自己還能再提速,順便去參加競走。
朝這群疑似學(xué)長的男生側(cè)邊走時,走在最前那排里,有個人看著她咦了一聲:“虞星?她就是……”
那一刻,虞星真想把胸牌上的字摳掉漆。這黑天也看得見字兒,學(xué)長眼神真好!
更可怕的是,學(xué)長好像想叫住她。
虞星干脆心一橫,放棄競走,拔腿就跑——
什么?學(xué)長叫她?風(fēng)太大沒聽見!
啊?跑那么快干什么?急著回教室,學(xué)習(xí)在召喚,她要趕回去接受知識的熏陶!
虞星一溜煙,朝著高二教學(xué)樓飛奔。
……
沈時遇嚇一跳,一頭霧水:“她跑得也太快了……”
剛要叫住她,還沒出聲人就沒影了。
嘴上不忘調(diào)侃:“給你寫情書的這小學(xué)妹眼光雖然有待商榷,運動水平還不錯嚒。”
“你知道她為什么跑那么快?”盛亦微微轉(zhuǎn)頭,不答反問。
沈時遇慢半拍:“嗯?”
盛亦沖他晏晏一笑:“因為你長得比較丑。”
沈時遇:“……???”
蔣之衍悶笑出聲,瞥他一眼,提步跟上加快步伐的盛亦。
沈時遇心里不服。
他丑?暗戀他的學(xué)妹不要太多!他要是算丑,臨天百分之九十八的男生都得羞憤自投勤學(xué)湖!
沈時遇跟上兩人,要討個說法:“不是……”
囫圇幾個字音還沒說清楚,行至教導(dǎo)處樓外。
告示欄的黑板上貼著東西。
“那是什么?”沈時遇來了勁,剛才那盛亦的小迷妹在這搗鼓半天,兩步邁過去一探究竟。
蔣之衍也跟著踱步過去。
一幫人像閑逛般怡然自得地去取車,自然是不趕時間的。
見他倆都在那看,盛亦百無聊賴,慢悠悠走過去。筆趣閣
后邊跟著的男生們,和沈時遇蔣之衍兩人不同,下意識跟他保持著些許距離。
又找到新的樂子,還是和盛亦有關(guān),沈時遇已經(jīng)樂了。
盛亦剛近前,他就掐起嗓子,矯揉造作地念起來:
“親愛的盛亦學(xué)長,你好!我是高二3班愛慕你許久的虞星學(xué)妹,我很喜歡你!從第一眼看到你開始我就深深地愛上了你,你英俊帥氣的面容,深深地映進了我的腦海中。”
到這里停了一瞬,沈時遇接著添油加醋:“你知道嗎?我每天都在想你。啊,學(xué)長,你就是我的天堂我的夢!念你愛你念你……”
盛亦淡定地聽沈時遇對著紙上的內(nèi)容好一通自由發(fā)揮及二次創(chuàng)作,彎眸淺笑:“眼睛不好用的話,可以摳下來換玻璃的。”
沈時遇急剎車打住,訕笑:“我不是覺得她寫得不夠生動,幫忙潤色一下嚒。”
紙上有幾處有涂改痕跡,蔣之衍插話:“這情書字沒幾個,錯得地方不少。”
沈時遇仔細(xì)看了看:“好像是。嘖,水平不行啊。”
“她剛才在這鬼鬼祟祟,該不會就是在改錯的地方?”
“在紙上就著錯改?以我們太.子爺?shù)纳矸莸匚唬€不夠她換張紙重抄一遍嗎?太不上心了……”
他們你一句我一句,倒一本正經(jīng)討論起來了。
盛亦明明是“當(dāng)事人”,卻仿佛像是局外看客一樣,輕輕挑眉:“聊完了嗎?用不用搭個帳篷在這過夜?沒聊夠我就先走了。”
“哎……聊完了聊完了!”
沈時遇和蔣之衍忙斂了神色,不再瞎鬧。
一行人繼續(xù)往停車場走。
沈時遇暗暗打量盛亦的神色,他是真的不在乎,連蔣之衍都會跟著調(diào)侃聊兩句,盛亦卻全然沒有興趣。
也不是第一天認(rèn)識他,早就知道他的性子不是嚒。
盛亦哪會對這些有興趣。
看著像是他們?nèi)齻€里最好相處的,實際上,盛亦才是那個,最孤高,輕狂,目空一切的人。
和以往那些使勁渾身解數(shù)的女孩一樣,這個叫虞星的學(xué)妹,不過是注定要失敗的其中一個。
沈時遇聳了聳肩,不再去想。
……
虞星氣喘吁吁從教導(dǎo)處跑回來,一進教室,迎頭被調(diào)侃:“喲,這不是我們班的大紅人虞星嘛?”
不到三十人的教室里,低笑聲漫開。
早有心理準(zhǔn)備,她低著頭走向座位。
后座擠了兩個男生,一塊玩電子產(chǎn)品,瞥見她回來,隨口諷刺:
“我說你平時不聲不響的,沒看出來,竟然還心懷大志啊?”
“老話不是說了,人窮志不短,窮,不就得挑最好的下手。”
“……”
邱卉妮見她悶葫蘆一樣不作聲,伸腿踹她的桌腳:“跟你說話呢!”
虞星愣愣轉(zhuǎn)過頭來:“啊?”
邱卉妮不耐煩:“啊什么啊。”
夏元晴戲謔:“你給盛亦學(xué)長寫情書的事全校都知道了,你打算怎么辦?”她狀似關(guān)心,實則眉眼都是笑,“你說你,也不跟我們說一聲,大家同班同學(xué),寫完我們幫你把把關(guān)也好不是?”
虞星不說話。
把關(guān)?算了吧。
她不傻。這一出,整她的橫豎不外乎這么些人,3班、這臨天,輕視她看不起她的,從這里由近到遠(yuǎn)開始算,這些富家同窗不就是想在她這個“外來人”身上找樂子。
后座兩個男生其中一個插話:“可拉倒吧!就她這樣的,倒貼老子都不要,還追盛亦?想吃天鵝肉想瘋了!”
另一個笑了一聲:“對啊,丑人嘛就少作怪,越作越惹人嫌不知道?”
邱卉妮和夏元晴一邊說他們:“干嘛講話那么難聽,人家是女孩子哎。”一邊嘴角翹起,笑得停不下來。
在他們的嘲弄聲中,虞星坐正,默默翻開書。
雜音過耳,全不留痕。
沒關(guān)系。看不上對方這件事,大家彼此彼此。
3班眾人謂我多不堪,我謂你們?nèi)?4K大傻|逼。
……
從“情書”一事發(fā)生開始,虞星若是在校內(nèi)走動,必定會惹來探究的目光。不得已,她只能把胸牌摘下,只在早上晨讀、班會等班導(dǎo)在的場合戴,過后就取了放進外套口袋。
好不好過都過了。
周末有一天休息,好不容易盼來,虞星早早就回了家,整個白天都待在家里,陪特意調(diào)休的小姨。
傍晚,太陽朝地平線落,看時間差不多,小姨虞宛貞提醒她:“你不是要去給秋秋過生日嘛?該出門咯。”
虞星抬頭應(yīng)了一句,洗干凈下午用過的兩個馬克杯,在鐵架上擺正,回房換衣服。
蘇秋生日并不在今天,特意等到她休假回家才請客慶祝。
虞星換了件長袖T恤,外邊套上一件淺色外套,足夠保暖。下邊就懶得換了,臨天的校服裙是褐色的,款式和平穿的裙子差不多。
她在學(xué)校按一絲不茍地按校規(guī)穿校服,穿久了覺得裙子還挺方便,主要耐穿,方便。
虞宛貞嫌她穿得素:“怎么不挑亮一點的衣服嘛?”
虞星笑笑:“這樣舒服。”
見她沒戴那副丑眼鏡,虞宛貞稍微滿意了些:“就是嘛,你也不是多深的近視,老戴眼鏡干什么。我給你買小巧的你又不要,非喜歡那個……”
虞宛貞端詳她幾秒,拉她坐下:“你坐著,我給你把頭發(fā)編一下。”
“小姨,我——”
“別動。”
虞星哪里拗得過。
虞宛貞摁著她,將她又厚又長的齊劉海分開,多的部分壓進側(cè)邊的頭發(fā)里,由高到低,三股編成一股,編出一道花辮。
她頭發(fā)不算太長,過肩些許,另一側(cè)垂下來,微微蓋住臉頰,卻不會擋臉。
虞星一開始想拒絕,見虞宛貞難得開心,后來就坐著不動任由擺布。
為了像沙礫掉入沙漠,水珠滴入海洋那樣,平靜地在臨天過好接下去的兩年,這一個多月來,她都要習(xí)慣粗糙的自己。
今天去給蘇秋過生日,她本想簡單收拾一下就好,但看小姨這么高興,霎時覺得別的都不重要了。
虞宛貞忙活一小會,見虞星近來不見天日的整張臉完全露了出來,滿意:“可以了。好了,去玩兒吧,注意安全。”
虞星抱了抱小姨,揣著剛拿到的零花錢,這才出門。
……
蘇秋先去跟同學(xué)匯合,虞星到約定好見面的地方找他們。
一見面蘇秋抱上來,虞星聞著她身上好聞的淡香,還沒說話,蘇秋先往她脖子處蹭了一下。
“阿虞,你好香哦。”
“癢。”虞星笑著縮了縮脖子,“哪有。”
蘇秋從小就比她活潑一點,不算特別奔放,人很溫柔。
松開她,蘇秋介紹身后的朋友:“這幾個你認(rèn)識——”
不是第一次見,虞星和他們互相打了聲招呼。
“這兩個你沒見過,這學(xué)期剛來我們班的。”蘇秋指了指兩個生面孔,互相給他們介紹名字,“……這是虞星。”
虞星略略頷首:“你們好。”
兩個初次見的男生突然都變得靦腆起來。一個還好,眼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赧意,尚算鎮(zhèn)定。
另一個就嚴(yán)重了。
視線和不經(jīng)意看來的虞星正對上,好好一個白凈斯文的男生,臉霎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舌頭也打結(jié)。
“你、你……你好!”
面前的女生白得像牛奶罐子里泡出的,一張瓜子臉,小嘴嫣紅,鼻梁挺巧又精致,尤其那雙眼睛,像什么……像黑曜石,對,水靈靈泛著光,熠熠生輝,璀璨如星子。
她看過來那下,眼波盈盈,莫名就讓人呼吸一緊,有些慌亂。
今天陪蘇秋慶祝生日,來的一路上就知道還要接一個蘇秋別校的朋友。
兩個沒見過她的男生看其他人提到她時十分高興,不免問了一句。當(dāng)時蘇秋在便利店買東西,他們等在門口。
和蘇秋最熟的男生說:“蘇秋朋友長得……咳,蠻好看的。”
另外的女生也說:“而且人很好,很可愛。”
當(dāng)時以為不過就是個好看點的女孩子,蘇秋不也是他們年級最好看的幾個之一?相處多了就習(xí)慣了。
現(xiàn)在想來,那句“長得蠻好看”里夾雜的輕咳,不是心虛,應(yīng)該是害羞才對!
被動觸發(fā)結(jié)巴技能的男生,一邊唾棄自己表現(xiàn)不好,一邊忍不住偷瞄那張臉,緊張得手心都出汗了。
這哪只是蠻好看的?
這他媽也太漂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