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我見
“你放手,干什么……放手!”
樊湘湘用力一甩,掙開虞星的桎梏。
見那輛車已經(jīng)開進(jìn)去,虞星便順勢松手。
在這只有她們倆的值日室,樊湘湘怒火高漲:“你拖什么拖?誰讓你捂我嘴的?!”
虞星:“保安說了,那是本校的車,車?yán)锸歉呷膶W(xué)長。”
“高三又怎么樣?”
“只要是本校的就可以放行。”
“根據(jù)校規(guī),遲到早退者班級一律……”
“你知道的,”虞星一派平靜地打斷她,“那只是明面上的擺設(shè),這里的規(guī)矩,大家心知肚明。”
樊湘湘不甘示弱頂回去:“什么規(guī)矩,什么心知肚明,你愿意向這種惡臭的潛|規(guī)則低頭,不代表我要跟你一樣!”
虞星動了動唇,可看她一臉清高蔑然,忽地想到她沖出去前,那盯著車看,眼里古怪閃爍的神情,虞星又不想說話了。
會開車進(jìn)學(xué)校的學(xué)生,基本只有高三的。
這個地方最恣意,囂張,最不能惹的,也是這些人。
樊湘湘會不知道嗎?
平心而論她長得不錯,家境不差,出了臨天,也是殷實門戶。她在家大概有被父母好好嬌養(yǎng),但也絕不會不懂人情世故。
這往外沖的舉動,著實令人費解。
保安示意放行還非要攔學(xué)長的車,拖她進(jìn)來,就那幾步路,虞星差點被她的眼神射死。
虞星沉默了幾秒:“樊湘湘,我們來臨天,是來學(xué)習(xí)的。”
樊湘湘皺眉:“……用你說?”她還是有點沒好氣,“我麻煩你下次少管閑事,我的事不用你管ok?你軟骨頭沒志氣慫就慫,別拉著我一起點頭哈腰!”
“適當(dāng)?shù)牡皖^不是點頭哈腰。”虞星聲音輕,語氣半點不強勢,但字音分明,有另一種堅持。
“我憑什么向這里的規(guī)矩低頭?”
虞星從黑框眼鏡下朝她看了一眼:“因為我們來了這里。”
“……”樊湘湘一噎。
大概有幾秒,樊湘湘回神,皺眉瞪虞星,扔下一句:“夏蟲不可語冰,不用你管!”
抓起東西,頭也不回就走了。
夏蟲不可語冰……
也對。
虞星將眼鏡推正,因低頭的動作,劉海垂得更低。她拿起筆和值日本,平靜地提步離開。
夏蟲確實不可語冰,燕雀也不知鴻鵠之志。
只是誰又知道?
未見鴻鵠之前,燕雀說不定以為自己才是抱負(fù)遠(yuǎn)大的那個,胸前那一二點拙劣圖謀,便已經(jīng)是它全部的沖天志向。
……
虞星在3班,和樊湘湘不在一處,能碰面的機(jī)會不多,況且君子之交淡如水,她們之間的關(guān)系連“水”都不及。
值日室的那點小不愉快,隔天就拋到腦后。
安安穩(wěn)穩(wěn),普通又平常的一天,轉(zhuǎn)瞬就到下午。
在下課鈴的節(jié)奏中,老師走下講臺,班內(nèi)氣氛霎時松緩。
背脊不再繃緊,虞星動手整理桌面。
邱卉妮看著練習(xí)試卷上的錯處,不滿招呼虞星:“這怎么還有錯的呀?”
書本堆地整齊,虞星回頭:“嗯?”
邱卉妮捏著一支筆,輕挑地點在卷面上,眉頭輕鎖:“你不是特招進(jìn)來的嘛,讀書不是特牛嘛,這也做錯,你到底靠不靠譜?”
“哦,那個,我往紙上謄答案的時候,特意改了幾道錯的。”虞星輕聲細(xì)語,平靜道,“全對的話,老師可能要問的。”
邱卉妮微慍:“你的意思是我不配全對?”
虞星抿了下唇,仍舊好聲好氣:“不是,這樣比較妥當(dāng),周全一點好。”
言畢像是和邱卉妮打招呼般點了點頭,示意告別,起身走了。
時值傍晚,各人都用晚餐去了。
“你——”她走得快,邱卉妮沒來得及叫住她。
后座的夏元晴嘖了聲:“又木又呆,土包子,還慫,真不知道干嘛把她分到我們班……”
邱卉妮沒搭聲。
夏元晴忽爾想起什么,戳了戳邱卉妮的背:“卉妮!”
“干嘛?”
“蔣之衍他們今天來學(xué)校了!”
邱卉妮眼神先是一亮,想起前不久去高三教學(xué)樓那次,在7班門口等了半天,隔著窗看他們一幫人或倚桌沿站著或坐在桌上,說說笑笑,愣是沒敢過去,邱卉妮臉色馬上沉下來。
“昨天不就來了。”她語氣不好,卻是氣自己。
那天盛亦坐在位子上,笑瞇瞇彎著眼,單手夾著筆慢悠悠地轉(zhuǎn)。十月上旬已經(jīng)開始降溫,他脫了外套,只穿一件中袖T恤,素白的T恤只在左胸口位置有一個小巧的圖案,其余什么都無。
他周圍圍著蔣之衍那幫人,他就靜靜聽著,另一手插在兜里,姿態(tài)散漫,空閑得很,看著很是可親……偏偏就是讓人不敢靠近。
“你記得嗎。”夏元晴沒她想得那么多,提醒,“上次不是有誰,給蔣之衍寫了情書?”
邱卉妮:“干嘛,你要寫情書?”
“寫,而且要給那個誰寫!”
邱卉妮從她眼里看出別樣的內(nèi)涵:“給誰……你是說,盛亦?”
“對。”夏元晴趕忙補充,“不過不是我,是——”她朝斜前方的位置看去,伸指虛點。
邱卉妮尚在反應(yīng),夏元晴竊笑:“你看她以后還有好日子過沒!”
……
虞星吃完晚飯,從餐廳回到高二教學(xué)樓,事情不太妙。
3班所在那層樓,拐角處圍了一群人,對著墻上某處議論紛紛。
“天吶,誰啊……”
“還敢給盛亦寫情書,膽子真大。”
“虞星?我怎么聽著這么耳生,好像又有點印象……哦是不是那個,那個特招來的?”
“……”
目光齊聚到身上時,虞星忍著沒有往后退。
“噗——”
視線掃過她的胸牌,不知人群里哪個男生笑出聲:“就她啊?長得挺丑,想的挺美!”
校規(guī)對有的人行不通,但虞星知道,自己是絕對絕對不能違背的。從轉(zhuǎn)來第一天,校服、胸牌,著裝方面她一應(yīng)按照要求,從頭到腳挑不出一絲逾矩的地方。
虞星朝那面墻走去,他們很“貼心”地讓出條道來。
近前一看,墻上貼著的那張粉色信紙里的內(nèi)容,開頭是這樣的:
“盛亦學(xué)長,你好。
我是高二3班的虞星,我很喜歡你!
……”
虞星倒吸一口涼氣。
誰這么狠毒?!
盛亦是什么人。
高三7班,盛學(xué)長。
這四九城里,數(shù)起了不得的姓氏,“盛”絕對名列前茅。是盛氏集團(tuán)的“盛”,也是盛亦的“盛”。
作為盛家下一任接班人的盛亦,他的名字在臨天私高,無人不知。???.BiQuGe.Biz
要說這屆高三為什么令人生畏,便是因著他和身邊人的存在。像是跟盛亦走得近的那幾個,出身同樣不可小覷,有時旁觀的開起玩笑來,三分真三分假,便喊他們“盛氏集團(tuán)太.子黨”。
虞星聽別的學(xué)生提過他們,只是本身這里大多數(shù)人跟她就不是一個世界的,金字塔頂端中的那小部分,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和她的距離更是比光年還遙遠(yuǎn)。
齊劉海掩蓋下,黑框眼鏡后的眼睛死死瞪著那張紙,虞星希望是哪里看錯了。
可能她眼鏡戴久突然之間八百度近視了呢?
其實不是盛亦,是另一個叫盛卞的學(xué)長,又或者不是虞星,是別的什么虞目之類的人……
這張紙貼在那。別管到底是不是她寫的,她的麻煩肯定是少不了了。
虞星身子僵硬地站在墻前。
腦袋里千轉(zhuǎn)百轉(zhuǎn),還沒緩過來,教導(dǎo)處周主任的大嗓門響起:“擠在這里干什么?”
登時,虞星心里“咯噔”一跳。
周主任算是臨天“走過場”走的最認(rèn)真的一位老師了,來得也太不巧。
她僵僵扭頭,正好迎上周主任老虎等待捕食般的兩道目光。
……
晚上第一節(jié)課,同一時刻,全校每個班喇叭都在響,高三7班也不例外。
“現(xiàn)在播送一則處分通知——”
沈時遇微微抬了抬頭,下一秒,蔣之衍擰眉操作著手機(jī)里的游戲,分神伸腿從桌下踹他一腳。一聽是什么處分,沈時遇興趣缺缺,集中精神投入到游戲中。
而盛亦低頭看書,翻著書頁,壓根沒抬頭,仿佛前頭出聲的只是噪音生成器。
“……經(jīng)教導(dǎo)處周主任發(fā)現(xiàn),高二3班虞星同學(xué),寫給高三7班盛亦同學(xué)的情書,于晚自習(xí)前,被人扔在高二教學(xué)樓二樓拐角,而后被公然張貼在墻上……”
“嗯?”
沈時遇驀地抬頭,“給誰?盛亦?”
蔣之衍也聽見了,朝盛亦看去。
班上其他好事目光偷偷瞥來,雖然沒敢多看,很快收回,但證明確實沒聽錯。
“現(xiàn)在還有人敢給你寫情書?”蔣之衍頗為詫異。
盛亦那副好皮囊,加上一雙桃花眼總是笑瞇瞇,看起來太有迷惑性,早先高一高二時,學(xué)姐學(xué)妹前赴后繼,只是沒等他怎么樣,她們彼此之間先折騰得烏煙瘴氣,死去活來。
后來就沒誰敢明目張膽干這些事。
“這是怎樣一個愣頭青?我都要感動了!”沈時遇伸手搭上盛亦的肩,“小學(xué)妹膽子可以呀。”
盛亦慢條斯理推開沈時遇的手,嘴角含笑:“你很羨慕?”
“沒有沒有,兄弟的桃花哪能覬覦!”沈時遇笑著,欠的一比,“剛剛廣播里處分聽到了沒?等會我們要不去看看寫給你的情書?”
盛亦當(dāng)然聽到了。
虞星這個名字他有印象,但想起的,只有女生臉上那副木訥的黑框眼鏡。
作為行為不端的處分,她被罰寫檢討一千字,那封情書——也將被貼在教導(dǎo)處樓外的告示欄一個星期,以示警告。
沈時遇饒有興趣:“反正我們差不多要出去了,正好經(jīng)過那……”
盛亦睇他兩秒,薄唇輕啟,笑瞇瞇地吐出一個字:“滾。”
……
沒打算上晚課,在教室里待了一會兒打發(fā)時間,蔣之衍一行人從7班出來,下了高三教學(xué)樓。
蔣之衍和盛亦聊改裝跑車的事,沈時遇偶爾接兩句,其余人沒怎么插話。
走過涼亭,沈時遇一邊聽他們聊天,瞥見不遠(yuǎn)處,墻身前有個人影。
“咦?”沈時遇詫異,“那邊是個人嗎?”
蔣之衍聞言看去,皺了下眉:“好像是個女的。”頓了頓,“那是教導(dǎo)處吧?”
盛亦走在他們中間,目光淡淡,沒說話。
教導(dǎo)處樓外,高高懸掛的澄黃燈下,一個女生在告示欄黑板前左看右看,鬼鬼祟祟。
看不清她的長相,只隱約看見她臉上戴了一副黑框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