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哭了多久, 葉翩然覺得累了，眼眶干澀腫痛, 心里空空的，但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情緒。這場徹底發(fā)泄的哭泣后, 心情似乎變得平靜。
    她站起身，木木地走回家去。
    到了樓前，下意識地抬頭，就看見那人，站在涼涼的月光下，英俊的面容，修長挺拔的身形, 宛如一尊雕像。
    她看著他, 沒有喜悅，亦沒有詫異。要說的，該說的，早在電話里說完了。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 他輕喚：“翩翩。”炯炯的目光, 盯著面色蒼白的葉翩然，眼中燃燒著激動，還有愧疚和不安。
    葉翩然臉色依然如冰封般冷漠，揚(yáng)眉道：“楊汐，我不是說了不愛你嗎？你還來干嘛？”
    “翩翩，你什么時(shí)候才能不這樣口是心非？”
    “誰口是心非了？”葉翩然終于動容，倔強(qiáng)地說, “楊汐，我就是討厭你！”轉(zhuǎn)身要走，楊汐上前，迅速捉住她的手腕：“可是，我喜歡你，從16歲的時(shí)候就喜歡你。我一直都在這里，從來沒有改變！”
    她站住了，回身看他，喉嚨中硬生生像堵著些什么。
    “記得嗎？翩翩，很早的時(shí)候，你曾經(jīng)跟我說：楊汐，求求你，不要喜歡我，好不好？當(dāng)時(shí)我回答你說，感情不是自來水，我無法做到收放自如。分手后這些年，我也試著去忘記你，接受別人。但是……現(xiàn)在，我還是同樣的回答，翩翩，我沒有辦法不愛你！”
    葉翩然抬頭凝注他，睫毛微揚(yáng)，輕聲低喚：“楊汐，你是個(gè)傻瓜！”淚水落下前，楊汐伸出手，密不透風(fēng)地緊緊抱住她。
    滾燙的液體，一滴一滴，全都掉在他的黑色西服上，濡濕了他的胸口。
    楊汐抱攬她，嘆息地說：“眼淚說來就來，比瓊瑤劇里的女主角還快。你什么時(shí)候變得這么愛哭，我竟然一點(diǎn)都不知道！”
    “討厭！”葉翩然破涕為笑，推開他，掩住紅腫的眼眶。
    “翩翩。”楊汐把她的手從臉上移開，他俊朗的五官，深印在晶瑩的淚光中，閃閃爍爍。“你剛才在電話里說的短信，是怎么回事？你真的回來找過我？”
    葉翩然表情尷尬，她支吾著，無法回答。
    “說呀，告訴我，到底怎么回事！”他迫切地。
    “就是……就是……我們分手后，我還發(fā)過一條短信給你，問我們還能不能重新開始。你說愛到盡頭，覆水難收，要我忘了你……既然如此，你為什么還來找我？”
    “天啊！”楊汐說，“我簡直比竇娥還冤，我從來沒有接到過你的短信，更沒有給你回信……那段日子，我過得如行尸走肉，生不如死，萬念俱灰，心里卻還抱著一線希望，你能來南京找我。以前每次爭吵過后，都是我去找你回來，你從來沒有找過我……”
    “就是因?yàn)檫@個(gè)原因吧，所以，你恨我，回國后還報(bào)復(fù)我？我上次去你們公司，你裝作不認(rèn)識的樣子，理都不理我……”當(dāng)時(shí)的情景，讓她那般尷尬無助，甚至絕望。至今想來，葉翩然還恨得牙癢癢。
    “當(dāng)時(shí)，我就在玻璃門后面，你怎么不進(jìn)來？你根本一句話沒說，就落荒而逃。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知道你要干嘛啊？你不是說來看表妹嗎？”
    “楊汐！”葉翩然忍不住提高聲音，“你不要裝了，鐘妮都告訴我了，你就是成心要?dú)馕摇氨蔁o恥，利用別人的感情，或者，你想用小姑娘來證明自己男性的魅力？我原本還以為，你不是這么虛榮的男人！”
    她口齒伶俐，句句聲討，語氣中又充滿輕蔑和不屑，楊汐都搞不懂她是嫉妒，還是為表妹打抱不平，聲張正義。
    他抓住她的雙手，看著她，目光里帶著寵溺。
    “那你吃醋了沒？”
    “你就想看著我吃醋？”葉翩然固執(zhí)地說，“我才不會上當(dāng)呢，如釋重負(fù)，不知道有多輕松……”
    “翩翩。”他仔細(xì)打量，用手指撫觸她的臉頰，“上次我在d市看見你就想說，你瘦了，臉色也不太好，像是久病初愈……”
    葉翩然好容易平定的情緒，又開始起伏。她滿腹委屈地說：“你和鐘妮在南京逍遙快活的時(shí)候，我生了一場大病，急性肺炎，高燒不退，一個(gè)人在房間里挺著，兩天沒有吃飯，要不是被人發(fā)現(xiàn)，及時(shí)送往醫(yī)院，我差點(diǎn)就死掉了，你再也見不到我……”
    “我不知道，真的一點(diǎn)都不知道！對不起，我沒想到這件事對你刺激如此大。”楊汐說，發(fā)自內(nèi)心地道歉，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憐惜她，“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當(dāng)時(shí)那種情況，我怎么告訴你？你會理我嗎？”酸楚的情緒涌上來，葉翩然心下又有些戚然。
    “好了，都是我的錯(cuò)。”他哄著葉翩然，語氣格外溫柔，把她抱在懷里，想要好好憐愛她，“如果你覺得不解恨，打我兩拳好了！”
    “說實(shí)話，我恨不得掐死你！”葉翩然作勢伸出手，卻撫上他清瘦而略顯憔悴的臉龐：“楊汐，你也瘦了。這些日子，你也過得不好吧？”
    楊汐沒說話，他盯著她，眼里涌上特別溫柔的波光，像深夜海上的星星，璀璨明亮，柔情萬千。
    葉翩然卻已然明白他要什么。雖然兩人分開多年，但默契并不比當(dāng)初少。她雙眸盈盈閃亮，清澈如水，面頰不再蒼白，如醉酒般酡紅，恰如多年前的那個(gè)初夜。
    “該死，你又在誘惑我！”楊汐的手，牢牢扣住她的肩膀，熟悉而久違的氣息，撲面而來。她來不及思考，他已經(jīng)低頭吻住她的唇，熾烈狂熱，輾轉(zhuǎn)吮吸。
    葉翩然沉溺于楊汐的懷抱，全身心迎合著他，情難自禁，任他為所欲為。直到他溫?zé)岬氖只胨囊聰[，在冰涼的肌膚上燃起一串火苗，她才在剎那間奪回理智，氣喘吁吁地推開他。
    “楊汐，不可以！”她喘息地，雙頰潮紅，驚惶而羞怯。他們居然在毫無遮掩、燈火通明的樓前，就不顧一切地?zé)嵛抢p綿起來，夜歸的鄰居隨時(shí)都可能撞見……
    楊汐努力克制自己，將那深埋多年又被喚醒的□□，生生壓住，喑啞地說：“那我們上樓，好不好？”
    葉翩然“不好”兩個(gè)字還沒說出口，他已不由分說，攔腰抱起她，走進(jìn)樓道。
    葉翩然不再掙扎，順從地把臉埋在他寬厚溫暖的胸前，雙手圈住他的脖子。樓道里的燈壞了，光線幽暗，四周靜謐，只聽得見他濁重的呼吸和心跳。
    楊汐回來了，她的愛情也回來了！葉翩然更緊地抱住他，可不可以就這樣，不松手，永遠(yuǎn)在他的懷里，一輩子不分離……
    葉翩然感覺他一步步地上樓，用她的鑰匙開門，關(guān)門，開燈，把她橫放在臥室的床上，自己坐在床沿。
    “我想喝水。”她微弱地說，確實(shí)有點(diǎn)口干。
    楊汐看她不大有精神的樣子，起身出去倒水。而葉翩然陷在松軟的席夢思里，耷拉下眼皮，倦意重重襲來。連著幾天缺乏睡眠，剛才又歇斯底里地大哭了一場，早就疲累不堪。
    等他端著溫開水進(jìn)來時(shí)，葉翩然已經(jīng)闔著眼睡著了。
    他微微嘆了口氣，把杯子放在床頭柜上，攤開疊好的被子，蓋在她身上。
    墻上掛鐘的時(shí)針已指過了十二點(diǎn)。
    楊汐伸長手，把燈關(guān)了，靜靜躺在葉翩然身旁，把熟睡的她擁在懷里。漆黑的夜，屋里光線暗沉，除了一閃即逝的車燈，映在黑沉沉的窗上，他什么也看不見，甚至是她的臉。
    但他抱著她，聽著她平緩的呼吸，感覺從未有過的寧靜和滿足。
    他們在黑暗中相擁，雖然沒有交談，卻比任何時(shí)候都要親近。
    繞了一圈，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他們又回到了起點(diǎn)，回到了動情的最初。但他知道，他們的感情將比年少時(shí)候更加深沉熱烈，更加牢不可破。
    因?yàn)樗麄兪潜舜松镂ㄒ坏闹餮荩l也不可替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