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孔雀攝魂
所有人都被這突然出現的巨龍給嚇住了, 有些膽子小的還拼命往后退,不肯正面去看那惡龍的視線。
相重鏡已經準備好召出瓊廿一,哪怕不用靈力整個人去意宗之人也不是他對手, 但從未想過方才還躲著裝死的顧從絮會突然出現維護他。
自小在相重鏡的界中,能保護他的就只有劍, 也只信自己的劍。
之前顧從絮也曾出來幫過, 但那時的相重鏡根本不信任人, 只認為顧從絮是想從那里得到什么才會舍身幫。
而此時在千夫所指死危難之際,顧從絮在未受到威脅時以真身出現,義無反顧地將劃在自己能守護的安全范圍內,相重鏡突然就覺得人如好像對他并不怎么重要。
那識海中,因對世人心冷漠而熄滅的燈盞倏地再次亮了起來。
相重鏡看著性子隨行,但實際上骨子里還是帶著些強勢,從他喜歡用手畫圈的小動作就能隱約瞧出來, 但卻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被人當成所有物一樣護在一個圈里。
幽火猛地一散,相重鏡雙腿一軟踉蹌著坐在顧從絮巨大的龍身上,怔然看著擋在他面前和所有人對峙的顧從絮, 臉頰突然一陣發(fā)燙。
微微垂著眸, 幽火隨著的情緒在耳飾上不斷躍動,那方才舌戰(zhàn)群雄的氣勢不知道丟到何處去了,看著自己晃著的腳尖, 耳根都要紅透了。
顧從絮沒發(fā)現他在害羞什么,還在瞳孔陰鷙地看著那群宵小之徒。
“惡龍!”曲行厲聲對著宿蠶聲道, “惡龍都出來對相重鏡相護, 還要說那結契是誤判嗎?!”
宿蠶聲滿臉漠然,還是那句話:“是我誤判。”
曲行:“……”
顧從絮徹底厭煩了人類修士矯情的做派,冷冷道:“們誰還想來驗那契紋, 盡管來驗。”
巨龍的尾巴一甩,將放置在待客堂前的巨大壽石直接擊碎。
石屑翻飛中,顧從絮的眼神比刀鋒還要冰冷:“我就在此處。”
前來的賓客都目瞪口呆地看著,根本沒想到只是來參加個壽誕,竟然能親身遇到這么刺激的事。
相劍尊還活著已足夠震掉一群人的巴,而且在三界九州消失了千年的巨龍竟然還出現了。
修士們皆有自己的考量心,不會被去意宗幾句話給糊弄地當槍使,見惡龍沒有要傷害們的打算,全都一個個膽大地在最佳場地看戲。
畢竟當時人是一個三界流傳六十年的劍尊,一個則是傳說中守護三毒秘境的惡龍,任何一個都能夠成為九州所有人的談資了。
眾人默不作聲,默默看戲,有的人還偷偷摸摸用靈器傳訊,讓好友趕緊過來看劍尊真龍啊啊啊。
曲行微微咬牙,知曉宿蠶聲不會在這種事上說謊,既然那契紋不是生死契那定然不是,就算驗也只是自找羞辱。
宋有秋差點連筆都握斷了,激動地手指狂抖。
惡龍沖冠一怒為劍尊!放任卑微的螻蟻對其驗契紋!并放言‘我就在此處’!
宋有秋寫完后,又看了看坐在巨龍身上的相重鏡,偏頭看了半天,才猶豫地落筆。
劍尊……羞怯羞澀羞恥羞赧?
反正相重鏡看著,還挺開心的。
宋有秋寫完最后一個字,猛地倒吸一口涼氣,好像發(fā)現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
宋有秋當即不在看戲,原地掏出筆寫了一張《真龍和劍尊在秘境那一個甲子到底發(fā)了什么》草稿,并打算回找滿秋狹給畫插圖。
曲行微微閉眼,好一會才睜開眼睛,眸中的慌亂和憤怒已經消失不見,像是被人憑空抹去了似的,漠然道:“就算惡龍死契是假,但殘害我三門弟子卻是事實。”
顧從絮冷笑一聲,這種拙劣的借口對相重鏡來說根本是送上來羞辱,靜靜等著相重鏡發(fā)威懟死這個老不死的。
但等了又等,相重鏡卻根本沒有絲毫反應。
周圍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著,但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什么。
反正等就是了。
顧從絮沉著臉想看相重鏡在干什么,一回頭就瞧見相重鏡正坐在他身上,雙腿懸空,腳尖晃來晃去,面紗整個耳朵幾乎都紅透了。
顧從絮:“……”
顧從絮匪夷所地傳音道:“干什么呢?說話啊!”
相重鏡這才如夢初醒,忙抬起頭,重重咳了一聲,看曲行:“對不住,您方才說什么來著?”
曲行:“……”
所有人:“……”
云硯里和滿秋狹已經自顧自退到后面樹的石凳上坐著,聞言差點笑出聲。
宋有秋在一旁奮筆疾書。
滿秋狹湊上前,正好瞧見宋有秋在寫定魂棺震動。
滿秋狹:“……”
好像現在無論相重鏡說什么,曲行都覺得是在故意羞辱,對相重鏡怒目而視,神色恨不得殺了。
相重鏡并不覺得害怕,只覺得可笑。
不用想也知道和惡龍契紋這個罪行行不通之后曲行會說什么,當即往后一靠,雙腿優(yōu)雅交疊著,淡淡道:“說我殘害三門弟子,證據呢?若給出證據來,我當即伏誅。”
曲行道:“那時只有一人活著,難道不叫證據?”
“哦。”相重鏡歪歪腦袋,漫不經心道,“原來老宗主空口說出的話,就叫證據啊。”
曲行似乎早就料到他會說這句話,漠然道:“若是想要真切的證據,我倒是有個法子。”
相重鏡眼睛一亮,裝作十分感興趣的模樣。
曲行心中冷笑一聲,心道上鉤了。
相重鏡卻話鋒一轉,笑瞇瞇道:“我不信你的法子。”
曲行:“……”
曲行被耍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看著相重鏡的神色更加猙獰了。
相重鏡笑著看,心想:“又是一個被.操控的愚鈍之人。”
一旁有和去意宗交好的修士眉頭緊皺,道:“劍尊,那您能自證清白嗎?”
相重鏡笑道:“不能,反正無論我說什么們都不會信,就算讓惡龍說你們還會覺得是我倆同流合污夫唱夫隨。”
所有人:“……”
顧從絮:“……”
顧從絮尾巴尖突然一僵,差點控制不住回到識海里去翻江倒海。
此人也太可惡了!
自己在幫出頭,竟然還在暗搓搓撩人!
宋有秋筆幾乎都要飛了,重重寫了幾個字:夫唱夫隨啊啊啊!
那出言的修士臉都綠了,勉強繃著道:“那我說句公道話,您若沒有自證清白的法子,還是試試看曲宗主的法子,畢竟除了這個,您無法為自己洗刷冤屈。”
相重鏡被這個“公道話”給逗笑了,伸手漫不經心地在龍鱗上畫圈,眸子彎著道:“我為何要們自證清白,們算哪根蔥?”
那修士和曲行臉色一僵。
顧從絮尾巴尖都要僵直成柱子了。
被相重鏡的手指在鱗片上不斷畫圈的感覺雖然極其輕微,但不知怎么顧從絮就是能察覺得到,甚至還能數得清相重鏡到底畫了少圈,半個身子幾乎都要麻了。
巨龍還在給相重鏡找場子,崩住罵的沖動,強行忍著那傳達到尾巴尖的酥麻。
修士冷冷道:“劍尊少年成名,自然心高氣傲。但您今日若是無法證明自己清白,反倒讓人覺得是因為做賊心虛。”
相重鏡繞著自己肩上的一縷發(fā),聽著這拙劣的激將法,笑得更歡了。
“好啊。”撐著頜懶懶道,“那老宗主說說看能為我證明清白的法子。”
曲行面無表情地掐了個法訣,很快,因為顧從絮將威壓收去而恢復自由的孔雀緩緩飛過來,落地后化為一個彩衣少年的模樣。
孔雀仿佛被人操控的傀儡,滿臉木然,恭敬道:“宗主。”
曲行道:“這是我去意宗的鎮(zhèn)山靈獸,靈決能窺探人識海的記憶,若你對當年之事問心無愧,孔雀一探便知。”
相重鏡訝然地看著,似乎沒想到他會這么愚蠢。
自己當年就是被孔雀操控才會被迫成為去意宗的一把劍,而六十年過去,曲行竟然還妄圖用孔雀控制他,還將攝魂說成是孔雀的靈決。
曲行所說的話沒有半分錯處,旁人不知孔雀能力的人聽到還覺得十分合,全都在點頭贊同。
畢竟被靈決看一記憶,并不會損傷多少靈力。
相重鏡看著曲行,知道現在已經全然不顧面子,現在只想置自己于死地,孔雀能趁人沒有防備時強行使用攝魂,若是靠得太近,自己八成還會一不小心著了道。
相重鏡垂頭,盡量不去看孔雀那雙滿是蠱惑的眼睛。
曲行故意道:“是在心虛嗎?”
相重鏡并不會的挑釁,垂著眸漫不經心道:“孔雀的攝魂,曲宗主用的還真是順手啊。”
曲行道:“什么攝魂,我不知你在說什么。”
孔雀是去意宗鎮(zhèn)山神獸,自然不會讓其他人知曉攝魂的能力,所以“攝魂”一出口,大部分修士都是滿臉懵然,除了一些年齡較大的,聞言瞳孔動了動。
“攝魂?”有一個滿頭白發(fā)的男人突然蹙眉開口道,“那不是三毒秘境中的罪人才會的禁術嗎?”
相重鏡倏地抬眼。
連顧從絮也是一愣。
就在相重鏡還要追問時,一直安安靜靜垂著眸沒說話的僧人突然釋放出一股純凈至極的靈力,化為虛空漣漪蕩漾開來。
相重鏡蹙眉看。
僧人始終垂著眼,讓人無法看清楚的瞳孔,聲音輕柔,令人如沐春風,興不起絲毫反抗之意。
“罪人之事,乃是三界避諱,閣慎言。”
那白發(fā)修士立刻不做聲了。
相重鏡冷冷看著那一句話就讓周圍所有人摒除雜念的僧人,直覺此人便是操縱宿蠶聲乃至整個三門和妖族的背后之人了。
就在這時,孔雀倏地抬眼,安靜的瞳仁仿佛有花簇盛開,直勾勾地看相重鏡。
相重鏡立刻垂眼不去看。
一瞬,顧從絮猛地一聲巨龍咆哮,將一旁的客房直直給震塌。
巨龍威壓比方才僧人更淳厚地鋪開來,只是這一次他的所有威壓并未波及其他妖修,而是直直沖著那只使用攝魂的孔雀,孔雀猝不及防,膝蓋一軟猛地跪倒在地。
那力道之大,讓他的膝蓋直接跪出了一灘血痕。
孔雀被如此強勢的威壓逼得跪地,卻極其安靜地伏著,睜大還未消散攝魂的眼睛,漂亮的眸瞳毫無神色,順著羽睫緩緩滑幾滴淚,啪嗒著落在地面上。
曲行一驚。
巨龍居高臨下地看著伏地的孔雀,視線撇過手腕袖間隱約露出的鎖鏈,眸瞳里全是鄙夷:“自己說,方才要使的到底是不是攝魂?”
大概是知道孔雀受曲行的命令控制,顧從絮說完后,豎瞳森然看即將要說話的曲行,殺意鋪天蓋地而去,冷冷道:“住口!”
曲行雙腿一軟,渾身的靈力竟然被顧從絮的殺意驚得無法流動。
這是他第一次意識到,原來三毒秘境的罪人留的惡龍,哪怕被封印神魂也能借著一節(jié)龍骨輕而易舉將挫骨成灰。
但龍骨依然比不上原身,顧從絮靠著一節(jié)龍骨打腫臉充胖子撐到現在已是極限,但明白若是他現在不在,相重鏡定會被那孔雀攝魂奪去神智。
顧從絮冷哼一聲,心想:“這都是為了讓他幫我找龍骨我才答應幫他對付孔雀!這是交易!”
真龍根本沒有要真心實意幫相重鏡。
想著,再次對孔雀施了些威壓,言簡意賅道:“回答。”
被真龍護著的相重鏡一邊垂著眸一邊手指在龍鱗上畫得更歡了,看著孔雀的視線也頗有些漫不經心,好像孔雀的回答到底是與否對來說根本不重要。
顧從絮:“……”
顧從絮龍角都差點要發(fā)燙,終于忍無可忍,一邊強勢地對孔雀和曲行施壓,一邊氣咻咻地對相重鏡傳音。
“別在我身上動手動腳的!矜持點好不好?!”
相重鏡:“……”
相重鏡有些茫然,自己只是在畫圈,哪里不矜持了?
這條色龍每天都在想什么?
就在這時,孔雀突然開口回答了。
曲行雖然被制住無法開口,但心中卻依然有勝算。
孔雀被去意宗操控這么年,早已沒了反抗之意,又受到操控靈獸法陣的束縛,根本無法將危害去意宗之事說出口,否則便會經脈逆流而死。
就在曲行放下心等著孔雀否認時,卻聽到孔雀聲音嘶啞地開口,道了聲。
“是。”
曲行一愣,在一片詫異驚呼聲中悚然看孔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