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 她用自己的命,換了你
“別叫我少主,我聽著惡心。”洛長安齜牙,“你們這些人,一個個虛偽到了極點(diǎn),罵我爹的時候,那叫一個大義凜然,好像自己有多正義似的!”</br> 她深吸一口氣,“到了自己身上,什么下作之事都干得出來,那些禮義廉恥就都不管用了,你們看看你們自己,真行!”</br> 鬼叔猙獰的面上,青一陣白一陣,可算是難堪到了極點(diǎn)。</br> “好好在牢里待著吧,既然我爹知道我都聽見了,自然不會對你們下手。”洛長安轉(zhuǎn)身往外走,“好好活著吧,有時候活著比死了更難受。”</br> 鬼叔望著洛長安拂袖而去的背影,心神震蕩,良久,顧自咀嚼著她的最后那句話。</br> 有時候活著,比死了更難受。</br> 想想,還真是……</br> 出了天牢,吾谷不敢吭聲,只小心翼翼的跟著自家公子,連問都不敢問。</br> 洛長安走得飛快,到了最后干脆用跑的。</br> 這樣的天氣,一旦跑起來,冷風(fēng)嗖嗖的往嘴里灌,到了最后,洛長安口干舌燥,扶著廊柱大口大口的喘著氣。</br> 吾谷心下駭然,“公子?就算心里不高興,也不要這般折騰自己,公子……”</br> 洛長安彎著腰,雙手抵在腿上,長長的羽睫半垂著,遮去了眼底的微紅。</br> “公子?”吾谷急了,“奴才扶著您回去吧?”</br> 不知道是跑得太著急,還是洛長安心里難過的緣故,說起話來有些哽咽,“吾谷,你喝過狼奶嗎?”</br> 吾谷一怔,“沒……”</br> 這東西,豈是尋常人隨便能喝著的?</br> “我喝過。”洛長安紅著眼。</br> 明明鼻子酸澀,卻非要挽起唇角,努力掩去心底翻涌的酸楚。</br> “公子,若是難過就哭出來。”吾谷低聲開口,“奴才替您把風(fēng),絕對不讓人瞧見便是。”</br> 洛長安甩甩頭,“我哭作甚?刀架在脖子上都沒哭,現(xiàn)在哭什么?我就是有點(diǎn)難過,從一出生就不被祝福,帶著別人的詛咒降生,如果不是我爹,我估計都不在這世上了。”</br> 如果不是父親的疼愛,她會覺得,自己本就不該出現(xiàn)在這世上。</br> “所謂的同鴛盟,就是為了報復(fù)我爹,為了殺死我。”洛長安微微揚(yáng)起頭,盡量不讓眼底的濕潤翻涌而出。</br> 丟人,真的太丟人。</br> “公子,您若是覺得難過就哭吧!”吾谷擔(dān)心至極。</br> 人的情緒不能長久繃在心里,否則時日長久,怕是要憋出病來。</br> 這點(diǎn),吾谷還是懂得的。</br> “該哭的是他們,不是我!”洛長安梗著脖子,“我為什么要哭?現(xiàn)在他們才是階下囚,我是勝利者,我爹和我都安然無恙。”</br> 吾谷定定的看著她,沒敢吭聲。</br> 說著不哭,可這眼眶紅成這樣,連嗓音都變了,可不就是將哭的前兆嘛!</br> 冷風(fēng)呼呼的往嘴里灌,洛長安覺得嗓子干啞而刺痛,淚腺似乎有些不受控制。</br> “長安!”宋燁立在回廊盡處,低喚了一聲。</br> 洛長安心神一震,提溜著擺子就沖了過去。</br> 不管不顧,不顧一切。</br> 往常,她尚且顧慮著這個那個,倒是他有些不管不顧。</br> 現(xiàn)如今,一反常態(tài)。</br> 如此,宋燁便知曉,她這心里怕是不太好受。</br> 抱緊懷中的洛長安,聽得她低啞的嗚咽,他整顆心都隨她揪起,“怎么了?”</br> “皇上?”曹風(fēng)近前,“外頭風(fēng)大,還是帶著洛公子先回去吧?”</br> 宋燁點(diǎn)頭,“長安,跟我走!”</br> 洛長安紅著眼睛抬頭,主動握住他的手。</br> 進(jìn)了寢殿。</br> 宋燁直接將人打橫抱起,坐在了軟榻上,“難受的時候不要憋著,我一直都在,明白嗎?”</br> “宋燁!”她狠狠的抽了抽鼻子,也不知道是被風(fēng)吹的,還是因為哭泣的緣故,鼻尖紅紅的,與平素的吊兒郎當(dāng)之態(tài),截然不同,“我難受。”</br> 宋燁報之一笑,單手圈住她的腰肢,單手扣著她的后腦勺,將她的小腦袋摁在自己的肩頭,“肩膀是你的,隨你依靠!”</br> “宋燁,我被狼叼走了!”她抽抽搭搭的說。</br> 宋燁:“……”</br> “我是說我小時候。”大概也意識到自己說話,有些前言不搭后語,洛長安直起身,認(rèn)真的解釋,“剛出生的時候,我被狼叼走了。”</br> 宋燁嘆口氣,“只要現(xiàn)在好好的,以前不管發(fā)生何事,那都過去了。長安,別難過,那些不是你的錯,不要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攬。”</br> “如果不是因為我,爹大概不會殺那么多人。”洛長安抿唇,“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這些?”</br> 宋燁斂眸,沒有瞞她,“是!”</br> “為什么不說?”她問。</br> 他抱緊了她,“怕你受不了,所以沒敢告訴你。這樣的事情,換做是我,怕也需要一定的勇氣去接受,何況……事關(guān)你的父親、母親,豈能大意?”</br> “不被祝福的產(chǎn)物,所以我被丟在亂葬崗,如果不是我爹,我多半已經(jīng)死了。”洛長安臉上掛著淚,“他對誰都心狠手辣,卻將這輩子最好的、最柔軟的疼愛都給了我。”</br> 宋燁不得不承認(rèn),洛長安所言半點(diǎn)都不虛。</br> “我的生身之母,恨毒了我爹,所以她給我爹下了藥,讓我爹自此絕嗣。”洛長安拭淚,鼻音濃重,“難怪我爹這么多女人,卻終是沒能給他誕下一兒半女。”m.</br> 宋燁想了想,“換言之,這算不算是你母親,對你的另一種疼愛?”</br> 心下微顫,洛長安不敢置信的望著她。</br> “聰慧如你,怎會如此不明白?”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輕纏著她的如墨青絲。</br> 許是覺得不滿意,玩得不甚痛快,忽的伸手拔下她的束發(fā)冠。</br> 如墨青絲,如瀑飄散。</br> 宋燁修長的手指張開,探進(jìn)了她的墨發(fā)中,如墨青絲一圈又一圈纏繞在他的指尖,墨發(fā)如緞,玉他素白的手指合在一處,交相輝映,黑白分明。</br> “嗤……”洛長安狠狠皺眉,“疼!”</br> 宋燁指尖松緩,放輕了力道,“先秦一族的人,為什么把你丟在亂葬崗,無外乎是因為你母親撒了謊,說你是男孩,讓他們放棄了你。”</br> “我母親,是神女。”洛長安頓了頓,“她不希望我走她的路。”</br> 宋燁嘆口氣,“她不死,先秦一族的人就不會死心,所以她甘愿走上祭壇。長安,一個女人若不想生下孩子,有千萬種方法,讓孩子胎死腹中,你明白嗎?”</br> “所以我娘……”洛長安忽然淚如泉涌,“其實也是愛我的,對嗎?”</br> 宋燁狠狠的點(diǎn)頭,“是!她用自己的命,換了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