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IX）
    *********
    一六六七年二月二十五日初旱季
    黃巾太平道國中央行省普州府若水河西岸
    普州會戰(zhàn)第一天
    *********
    后世的歷史學家們公認，普州會戰(zhàn)的考證是個巨大的課題。
    不是因為資料太少，而是因為資料太多。這是魔網(wǎng)建成后的第一場決定世界未來命運的大會戰(zhàn)，卷入戰(zhàn)爭的雙方以及中立的魔法使用者超過一萬名，其中超過一千名留下了相關的原始記錄。他們的魔法橫跨十數(shù)個不同的魔法學派，從最正統(tǒng)的奧術、神術、道術直到薩滿巫術、陰陽術皆有涉獵，從各自的角度觀察著這場規(guī)模巨大的大決戰(zhàn)。
    每一個分戰(zhàn)場、每一場戰(zhàn)斗，都有某個隨軍法師都留下了記錄，來自各方勢力的其他魔網(wǎng)使用者為了了解最新的戰(zhàn)況反復閱讀著兩軍的最新情況，據(jù)此制定下一步的作戰(zhàn)策略。當然，里面充滿著真真假假的記錄和戰(zhàn)況判斷，這不僅給當時的對手造成了影響，更給歷史學家造成了無窮的麻煩。
    兩軍的統(tǒng)帥都曾經(jīng)以為自己可以控制魔網(wǎng)上的信息傳播。但事實證明，他們都錯了。
    魔網(wǎng)是那樣一件奇跡：它是由這個世界上最為自我中心、最為驕傲、最為自信的一群人上之人構(gòu)成的無形網(wǎng)絡。它和之前的那些書面記錄根本不同。書面的記錄可以被偽造，可以被有意識地銷毀，可以被從人類集體的記憶之中摒棄。只要控制信息的流通，就能控制信息本身——這是自古以來的規(guī)律，看起來也不受介質(zhì)的影響，不管是泥板、竹簡、羊皮還是電子和光纖都可以受到權力和暴力的控制。
    但是魔網(wǎng)上的記錄不可以銷毀和控制。只要有人閱讀過一份記錄，這份記錄就會利用他或她的閱讀自我增值——能夠使用它的人們，本身就是最危險的暴力持有者。
    根據(jù)現(xiàn)有的記錄，一般認為，普州戰(zhàn)役是在二月二十五日傍晚爆發(fā)的。
    在這個季節(jié)，倘若你的人在倫尼，寒風應當還未退去。
    倘若你是在帝都德蘭，用精靈淺青玉筑成的古道磚上恐怕仍有積雪。
    但是，在黃巾太平道國的腹地，這個季節(jié)，芒果樹已經(jīng)開了花，盛花期剛過，空氣中能聞到青芒果花的香氣。
    和絕大多數(shù)道國的州府一樣，在普州城外也有大大小小的莊園。勤勞勇敢的東方人帶來了農(nóng)業(yè)技術，和穆雷曼本地彪悍的民風相結(jié)合，形成了風景獨特的塢堡莊園文化。
    坐落在普州西北方向、若水河西側(cè)大道邊的這座莊園大約也有近千年的歷史，早在太平道傳入穆雷曼之前，人們就在此種植芒果了。木頭小屋變成了石頭的堡壘，石頭的堡壘被攻破變成了太平道的道觀，道觀改革變成了磚瓦房，磚瓦房又變成修道士貴族們的宅邸……數(shù)千年往復循環(huán)，只有芒果樹和忙碌的佃農(nóng)一如往常。
    如今，在芒果園附近是一棟有磚石圍墻、防御工事和花園的獵舍，原本屬于普州太守所有，用于招待從青牛府前來的貴人們。在聯(lián)合軍前鋒到達普州，州城易幟之后，信奉橫渠宗的太守立刻將他最精銳的一支軍隊派到這里，準備抵擋北方南下的青牛府衛(wèi)道軍主力。
    理所當然地，當衛(wèi)道軍前鋒決定南下的時候，這無名的莊園獵舍也是他們必須攻克的第一個要點。
    “不過州郡兵耳，土雞瓦狗也，吾輩當一鼓而破之！”
    在馬急律=邁雷丁率軍出擊之前，他身邊的道法學家留下了這樣的發(fā)言記錄。當然，實際上，這位馬將軍的真實發(fā)言比這要粗俗得多。
    “這些什么雞、什么狗一般的東西，你們帶著左軍就把他們給滅了吧！”
    “遵命！我們一定會光復青牛府，有朝一日奪回巨鹿！”
    左軍校尉領命而出。他所說的口號雖然略顯過時，卻是張復土大人十余年前起兵時所高喊的口號。在過去這些年中，已經(jīng)擁有了青牛府的衛(wèi)道軍仍舊喊著這個口號，在遙遠的東方攻陷了兩省之地，遠征軍主力還在和華朝的大軍對峙著。
    和之前被迫率精兵進攻敵軍步陣正面的那位報州刺史不同，馬急律底氣很足，他不想把自己的精兵虛擲在由區(qū)區(qū)州郡兵把守的據(jù)點上。在他的背后不是忠誠可疑的地方軍，而是由青牛府嗣師親自率領的十五萬大軍，他沒有必要急于一時。在他看來，自己來自北方的騎兵攻打這些中部地方軍隊的防線，應當易如反掌才是。
    但在他身邊的圣森志愿連隊的聯(lián)絡官卻不完全贊同他的看法。這位來自嘉雯費格那的準精靈魔法師留下了這樣的觀點：
    “那簡陋的獵舍雖然只是個小小的磚木結(jié)構(gòu)莊園，卻令我想起了帝國時代后期建立在東方邊境的據(jù)點遺址，防箭墻、柵欄、壕溝、射擊孔一應俱全。這種防御建筑在本土路和柯曼的腹地已經(jīng)很難見到，但在道國境內(nèi)仍隨處可見。如果對面能有一支平均以上的部隊進駐這里，將會是我軍的噩夢。”
    幸好，守在這里的軍隊并不是圣森軍團那種精英部隊。當左營騎兵的大隊反復掠過敵方城下并向城墻上射出威嚇的箭矢時，大多數(shù)人只是瑟縮在矮墻后面，并沒有多少致命的箭矢和魔法光芒從莊園里射出。
    可是他們也沒有如馬將軍的期望一般那樣投降。傳統(tǒng)的幾輪試探互射之后，左營的修士們開始強化隨軍的攻城車，并在地上撒下大豆和土豆，用它們變成的士兵推著攻城車前進。自從羅睿德引入了土豆這一作物之后，撒豆成兵就重新被從故紙堆里撿起，成為太平道的主戰(zhàn)道術之一。
    “跟上！跟上！只要豆兵被對方驅(qū)散了，就用你們的馱馬拉！馱馬死光了，你們就跟上推車！”
    輔兵被騎兵從營地里驅(qū)趕出來，趕著馱馬，跟在巨大的攻城車后面。這些攻城車原本是給普州城準備的，對這小小的莊園和低矮的磚木墻來說，簡直就是大材小用——那些攻城車居然比無名莊園的墻還要高不少。
    在當年羅睿德第一次使用土豆士的時候，和黃巾道合作的東方義軍遭受了一次慘重的損失。之后，就像所有新魔法被發(fā)現(xiàn)后的過程一樣，人們立刻開始研究對抗它們的方式。
    很快，土豆士就踩上了和梅花樁一起埋設的驅(qū)散術法。在城上修道士的桃木劍操控之下，道符炸開、碎裂，混有黑狗血的符水從地下的瓦罐里炸出來，四散射向周圍的修道士和豆兵隊。凡是沾到的人立刻退后離開陣線回去補充符咒，豆兵們則變回原樣。
    “早在預料之中。”
    不管是無名莊園內(nèi)的指揮官和修士，還是莊園外騎兵隊的校尉和道法學家都如此判斷。這些薄弱的圍墻不可能抵擋重型攻城車的破城槌，兩軍只能在城墻之前分出勝負。
    “先用便宜的馱馬拖過去，踩掉了陷阱再用重挽馬！”
    見不可能用豆兵隊直接突破，馬急律下達了以盡量節(jié)省兵力和馬力為前提的進攻命令。沒有鎧甲的輔兵們冒著冷箭，將馬套在纜繩上，一邊挖掘梅花樁，一邊盡力躲避著陷阱和壕溝向前前進著。
    這種前進的速度當然非常緩慢。幸好城墻上的冷箭一直沒有密集到能被稱為箭雨的程度，進攻的部隊才能一點點地付出代價并向前推進。
    當太陽只留下最后一絲余暉時，兩具攻城車終于壓著幾十個人和上百匹馬的尸體，推到了第二道壕溝前，所有的馬也從馱馬換成了重挽馬，負責監(jiān)督的也是身著雙甲的重裝戰(zhàn)士了。
    就在這時，預料之外的聲音響了起來。那是宛如重錘敲擊的聲音，沉悶而富有穿透力。這聲音甚至傳到了馬急律將軍的大營當中——他也很熟悉這種聲音。
    那是超過兩百支重型破甲火槍齊射的聲音。這種帶著支架的火槍是自由戰(zhàn)爭中南方人用來對付柯曼全甲重騎兵和圣騎士的，并成功淘汰了重甲騎兵這一兵種。之后，這種帶著支架的重火槍也淘汰了自己，被大量賣給了穆雷曼甚至東方帝國的統(tǒng)治者們用于對抗施法者。
    “紅夷重抬槍？！他們果然早勾結(jié)紅夷了，居然準備了這么多紅夷重抬槍！”
    過了兩分鐘，又是一輪齊射。再兩分鐘后，是第三輪。
    聽到這里，馬急律副統(tǒng)領終于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緒，他大聲吩咐身邊的親衛(wèi)將領：“鳴金收兵！不能再把寶貴的騎兵和甲士扔在這里了，反正只是兩架攻城車而已！”
    他轉(zhuǎn)向了右軍的校尉。
    “至少，我們已經(jīng)確認了，這里的部隊只敢守城而已。右軍校尉，你率軍繞過這城塞，收緊遠攔探子馬，在對方的偵察崗哨發(fā)現(xiàn)之前，直襲他們的后方！”
    右軍校尉為這亂命大吃一驚：“遵命，大人，可這后方……”
    “敵軍已經(jīng)派出了援軍。這魔網(wǎng)什么的，可真是個好東西啊。”原名邁雷丁的男人大笑起來，“看來學學最新的道法也不是沒有用處的啊。”
    *********
    聯(lián)合軍方面，第一支負責增援的部隊的將領是人稱“斷指狂犬”的施洛普·克里夫上校。
    在加強了騎兵和魔法戰(zhàn)力之后，他的部隊幾乎是以強行軍的速度趕往西北方若水河畔的無名莊園進行增援。一開始，還有參謀不太相信那位黃巾密使的情報，但西北方向上敵軍大規(guī)模的異動證明了那里確實有開戰(zhàn)的危險。在魔網(wǎng)上出現(xiàn)了大量消息后，再也沒有人反對緊急增援，問題只是緊急增援的多少。
    倘若增援多了，假如那邊是個陷阱的話，可能會對普州府的防御圈造成難以承受的損失；但增援少了更糟糕，周圍這三萬人大多數(shù)只是仰慕橫渠的義軍和投機的州郡兵，一旦前哨戰(zhàn)落敗會不會形成崩潰炸營的連鎖反應誰也不知道。
    根據(jù)參謀部的會議記錄，當時在聯(lián)合軍指揮部里，穩(wěn)健派和激進派同樣爭執(zhí)不下。
    圍困在四周的十五萬大軍給人們造成了太大的壓力，不止一名軍官幾乎在參謀部里崩潰，投票要擊潰面前的敵人前鋒后立刻撤走，甚至就算不擊潰敵軍前鋒也要撤走。
    這種氣氛在第十四“諸海”師的師長杜布雷·高霍少將給撤退方案投下一票之后達到了頂峰。他并沒有陳述自己的理由，只是默默地給撤退方案投下了一票，然后退到一邊。
    見到這一幕，耐門·索萊頓督軍使的嘴唇只是動了一動，但他并沒有說話，也沒有強制那位老將軍發(fā)言。他只是在下一位支持撤退的中校軍官發(fā)言之前，同意了克里夫上校的發(fā)言請求。
    那一段演講后來也記錄在了普州會戰(zhàn)的戰(zhàn)史上。有些歷史學家認為這一段話或許不是克里夫，而是耐門·索萊頓的總結(jié)陳詞，但多數(shù)人都認同這一段話確實就是“斷指狂犬”的原本發(fā)言沒錯。
    “我們面臨著的并不是一場普通的戰(zhàn)爭。從軍事角度來說，我們現(xiàn)在最應該做的就是撤退，相信各位也是如此想的。以三萬對抗十五萬，是個不折不扣的愚行。但我想從另外一個方面來看這個問題。倘若我們的撤退失敗，不僅會失去整個穆雷曼，甚至可能將英特雷軍和整個共和國數(shù)年以來訓練出的軍官、士官和精兵全部葬送在這里。那和戰(zhàn)敗的結(jié)果是一樣的。但如果我們努力去爭取勝利，盡管可能付出一樣的代價，但我們有機會讓這片土地永遠成為我們自由諸國經(jīng)濟上的一部分。我們的船只將像航行在英特雷灣和翡翠灣一樣，安全地航行在潛龍海上。”
    他用右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由于只有兩根手指的緣故，這一聲并不響亮，卻像重破甲火槍的聲音一般沉悶。
    “我想要說的是，如果我們不去爭取勝利，那就不可能勝利。我的票投在戰(zhàn)斗一邊。”
    耐門·索萊頓督軍使兼聯(lián)合軍臨時司令官微微皺了皺眉頭，突然插了一句進來：“克里夫上校。你剛才已經(jīng)把這段話在魔網(wǎng)上公開了，是吧？”
    狂犬一愣，然后夸張地向后一仰，笑了起來。
    “我剛學會在魔網(wǎng)上公開消息的法術范式，設定還不太熟練。抱歉。”
    “那我們的所有人，甚至我們的敵人都應該聽到你這段演講了。”耐門轉(zhuǎn)向一旁的張時翼，點了點頭，“那么，我也投戰(zhàn)斗一票。克里夫上校，你要為這個錯誤負起責任來；不管我們是決定要戰(zhàn)斗還是要撤退，都必須先挫敗敵人的第一波攻擊。就由你的部隊負責增援西北的獵舍莊園，沒有問題吧。”
    克里夫略微思考了一下，追問道：“太陽已經(jīng)快落山了。您是打算趁夜增援嗎？”
    “是的。兵貴神速。為了防止有什么意外，我將把本部和張渠帥騎兵部隊的各一半加強給你，單獨加強的魔法部隊則以參謀部為核心組建。”
    “要夜戰(zhàn)啊。”克里夫用最輕地聲音說，“是因為我的部隊在倫尼時的經(jīng)驗嗎？”
    “不一定真的會發(fā)生，但我想敵人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耐門回答道，“這也算是魔網(wǎng)提供的機會吧。這么大的誘餌，敵人恐怕會試圖來吃一下的……”
    “前方發(fā)現(xiàn)敵騎兵隊！”
    偵察騎兵傳回的消息將克里夫從回憶之中喚回。或許是由于接戰(zhàn)之前的緊張，“斷指狂犬”一直在腦子里反復回憶在參謀部中接到的命令，以及反復回憶準備好的作戰(zhàn)預案。
    敵人真的出現(xiàn)了，他反而松了一口氣。
    “果然都在我們的計算之中啊。”
    施洛普·克里夫低聲說著，從武裝帶上解下自己的臂刃，套在只有兩根指頭的右臂上。他環(huán)顧四周，各部隊都還處在行軍陣容之中，高舉著火把；但如果仔細看，可以發(fā)現(xiàn)這個團的部隊其實是以軍官、士官和魔法使用者為核心組成的許多小隊，他們手持的火把很多也是綁在長矛的尖端之上。
    他深吸了一口氣，高舉起臂刃，大聲重復了一遍自己剛才的話。
    “各位！敵人的行動果然都在我的預料之中，他們前來送死了！”
    回答他的是一陣歡呼。今晚的作戰(zhàn)計劃已經(jīng)通過所有的軍官，口耳相傳到了每個小隊里。
    “各部隊隨時準備熄滅火把！諸神和正道都與我們同在，夜戰(zhàn)就是以亂打亂，我們一定能戰(zhàn)勝這支敵軍！諸君努力！”
    從遠處傳來了馬蹄聲。大概知道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了，衛(wèi)道軍開始向外擴大搜索范圍，遠攔探子馬開始奔向聯(lián)合軍部隊的所在。
    克里夫環(huán)顧左右，發(fā)覺自己正處在一大片稀樹林和若水河之間。遠處的河水微微泛著火光和月光，稀疏的樹林里則是漆黑一片。
    以騎兵的速度，很快就會到達這里。上校在腦海中快速回想著自己見到的那些自由軍正規(guī)步兵團同帝國騎士團對抗的戰(zhàn)例。
    “將陣型在若水河和稀樹林之間展開！各連隊各自按編制收縮，連隊之間留下空隙，不要徹底封死道路，留下最小限度的火把，把其他火把都綁在長矛上，長矛插在地上構(gòu)成矩形陣！要讓敵人的騎兵可以通過！”
    通常的夜戰(zhàn)就是雙方冒著誤傷的危險一陣亂砍，然后各自丟下一半兵力回去。但既然這次對方是抱著要正面硬撼步兵陣列的決心來的，“狂犬”克里夫就不想付出一半兵力的代價了。
    騎兵的馬蹄聲踏破了黑暗，光聽聲音仿佛有千軍萬馬一般。以克里夫不多的軍旅經(jīng)驗，他聽不出這支騎兵到底有多少人，但能確定敵人的數(shù)量絕對不少于兩千——那就和他手頭的兵力幾乎一樣多了。
    那數(shù)以千計的騎兵分作前后幾陣，最前面的一陣在克里夫團的前面數(shù)百步處停了下來，似乎在觀察他的陣勢。
    在右軍校尉的眼中，面前的敵軍擺出的是一個介于行軍和作戰(zhàn)之間的陣型。每個行軍連雜亂地就地用長矛手構(gòu)成了并不算整齊的陣勢，長矛前面還綁著火把，生怕敵軍無法分辨自己主力的所在。
    “這援軍的指揮官是走投無路了嗎？”
    右軍校尉自言自語著，做出了決定。
    “本來騎兵不應該進攻有準備的敵人，更不應該夜戰(zhàn)……但既然敵人如此無能，我也就收下這場勝利吧。”
    他一揮手，命令麾下各部隊依次熄滅火把。
    這是為了防止被步兵的弓箭、強弩和火槍射擊，在黑暗中就很難判定敵人的位置；相對地，那些火把卻會照亮守軍的位置，適合騎兵使用獵弓狙殺缺乏重甲的長槍兵。他又把隨軍的道士也分在第一陣里，準備利用他們不多的幾把修煉出的飛劍和更多的攻擊型道術直接消滅對方的魔法力量。
    做好一切準備之后，他親自率領著第一隊，開始了波狀突擊。
    在北方和沙漠、草原中的少數(shù)民族交手時，右軍校尉就以堪比游牧民族的弓箭技術而著稱。他瞄準敵方最前排的長槍手，一箭射出；就像響應他的行動一樣，他身邊的騎射手們也紛紛射出致命的利箭。
    從敵陣中傳來幾聲慘叫和更多的悶哼，但比他預計的少得多。右軍校尉定睛看去，卻發(fā)現(xiàn)那些頂端綁著火把的長矛下面并沒有人，而是依靠一根金屬鐵棍支撐著！而且，火把并不像看起來那樣稀稀落落，似乎有兩倍、甚至三倍于火把的長矛交錯插在河灘松軟的地面上，構(gòu)成了一道死亡的封鎖線！
    “不要沖陣！不要沖陣！從空隙中繞過去！”
    馬急律軍的右軍校尉大叫起來，但波狀沖鋒的威勢與慣性實在太大，至少一半人已經(jīng)無法聽到他的命令了。
    靈敏的、技術高超的騎士們從連隊和連隊之間的縫隙中沖了過去，剩下的人則撞在了插在松軟土地上，卻以魔法硬化固定的長矛陣之中。馬匹臨死的嘶鳴聲連成一片，騎兵們的慘叫夾雜在其中，雖然不多，每一聲卻都代表著一名經(jīng)驗豐富的騎手的消失。
    幾乎與此同時，聯(lián)合軍的魔法部隊瞄準著從連方陣與連方陣之間空隙穿過的騎兵們開火了。在魔法軍官的指揮下，四或五把輕重火槍編為一組，由臨時學習了夜視魔法的人指揮，向著騎兵高度進行齊射。雖然騎兵沒有打火把，但如此高密度的射擊還是經(jīng)常能將騎兵打下馬來。衛(wèi)道軍的修士也在用道術反擊，卻因為黑暗難以找到正確的反擊位置，自己反而被對面的中階法師一個個打落馬下。
    “伏低身子！沖過去！”
    右軍校尉麾下共有四千騎兵，這次幾乎都帶了出來，排成了一個深達七八層的大沖鋒箭頭。這么龐大的沖鋒箭頭一旦發(fā)動，就再也無法停止了。
    數(shù)不清的慘叫就像打在他的心上一樣。這些都是他多年征戰(zhàn)結(jié)交、率領的第一流的好漢子，卻就這樣在這場不該發(fā)生的夜戰(zhàn)里失去了。
    但他覺得自己還有機會。這支敵軍充其量也就兩千人，不可能攜帶超過五千支長矛；只要沖過去之后再掉轉(zhuǎn)馬頭，這些敵軍一定不可能在背面維持相同的防御力量——
    衛(wèi)道軍校尉的思考就到此為止了。
    因為他看到，在西岸大道的前方，突然亮起了一道火龍。
    那是一道整齊的火把陣列，部署在若水河西岸和稀樹林之間，火把的位置看起來很高，恰巧是一人一馬的高度。
    在那些火把下面，閃亮的馬刀反射著火光。
    “橫渠近衛(wèi)騎軍在此！降者下馬，投水不殺！降者下馬，投水不殺！”
    右軍校尉嘆了口氣。
    然后，他一邊大喊著“我是校尉！投降，投降！”，一邊縱馬斜斜奔向若水河，丟開馬韁就跳進了水里。
    在他的身后，幾乎所有沖過了長矛陣的騎兵，也都跟著他的方向沖向若水河畔，無一人敢于直面橫渠騎軍的刀鋒。
    *********
    “即便擁有同等的情報，也會因為手中力量和決策的不同，產(chǎn)生不同的結(jié)果。那就是魔網(wǎng)教給戰(zhàn)爭從業(yè)者們的第一件事。”
    ——《黃巾諸國通史》，新京大學出版社，1820年
    *********
    P.S寫到正面開戰(zhàn)的字數(shù)太多，只好先切在第一天這里……后面的章節(jié)怎么切仍在研究之中。那么祝讀者們勞動節(jié)快樂！嗚嗚真想不勞動專心寫文啊……
    歡迎廣大書友光臨閱讀，最新、最快、最火的連載作品盡在！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
    wap.xbiqugu.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