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
那天唱完k回小賣部后,林嶼肆問葉晟蘭最近有沒有見到一個扎馬尾辮的女生,拿著一張紙條來找她兌錢。
葉晟蘭不反對外孫早戀,反而在聽見他這么說后喜上眉梢:“你的桃花債終于要找上門了?”
“……”林嶼肆解釋,“上次零錢沒找開,就讓她下次再來。”
葉晟蘭有些失望,靠在躺椅上,手里的蒲扇一搖一晃,隨口說:“兌錢的沒有,倒有個小姑娘一連幾天來買棒棒糖,這桶小草莓全被她買去了。”
林嶼肆看過去,原先插滿棒棒糖的貨架已經(jīng)空了大半,他哦一聲,沒再說話。
林嶼肆不確定葉晟蘭說的那人是不是喬司月,但這不是他關(guān)心的點,手伸進口袋,一面說:“上次欠你的錢——”
葉晟蘭是個儀式感極強的人,每天早上都會往他口袋里塞顆陳皮糖。林嶼肆忘記這茬,找硬幣的時候順便把陳皮糖也掏了出來。
抬眼見女生盯著自己手掌看,索性連糖一起遞過去。
喬司月愣愣接過。
糖紙棱角鋒利,但她像感覺不到疼似的,用力收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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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來的驚喜砸得喬司月腦袋暈暈乎乎的,回座位沒多久,課桌前圍上幾個人。
頭頂大片陰影傾軋而下,喬司月回過神,剛抬起頭,有人便沉不住氣,開門見山地問:“新同學和林嶼肆認識呀?”
說話這人是個圓臉女生,眼睛也是圓圓的,戴一副白框眼鏡,喬司月總覺得在哪見過。
喬司月正在斟酌合適的措辭,蘇悅檸搶先說,“關(guān)你什么事?”
“一大早吃了火|藥|桶,說話這么炸?”張楠的語氣也不太好。
蘇悅檸皮笑肉不笑的:“只要還沒到把你炸到灰飛煙滅的程度,就算好的。”
僵持差不多半分鐘,旁邊插進來一道沒什么情緒的男嗓:“能安靜點嗎?”
喬司月忍不住偏頭看去,第一次不偏不倚地對上同桌的臉。
戴著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鏡,劉海快蓋住眼睛,氣質(zhì)有些冷郁,握筆時,手背上的青筋崩起明顯。
張楠瞥見許巖桌上的試卷,神色不屑,“我們說話都小聲點,千萬別影響到大學霸學習,畢竟千年老二這頭銜也不容易保持住。”
喬司月心口莫名被刺了下,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又忍住了。
哐當一聲響,是桌椅碰撞的聲音,緊接著是男生離開座位的背影。
許巖離開后不久,圍在喬司月座位旁的人跟著散了,蘇悅檸一屁股坐到許巖位置上,“剛才問你話那人叫張楠,是我們班出了名的八婆,也是沈一涵的狗腿,平時沒少替沈一涵打探和林嶼肆有關(guān)的消息。”
喬司月的重點抓得有些偏,“沈一涵?”
蘇悅檸腦袋轉(zhuǎn)了圈,沒找到人,“我們班的文藝委員,現(xiàn)在不在這里,估計是被叫去辦公室了。”
仿佛被鬼迷住心竅,喬司月沒忍住問:“她長什么樣呀?”
“能長什么樣,就兩眼睛一鼻子……”蘇悅檸撇撇嘴,“我承認,她長得是比一般人好看點,你見到她一眼就能認出。”
喬司月認真說:“我覺得你長得也好看。”
蘇悅檸樂了,捏捏她臉頰的軟肉,“劉海可愛,人更可愛。”
喬司月:“……”
蘇悅檸切了話題:“下午有場籃球賽,要一起去看嗎?”
喬司月看一眼課表,“可下午有兩門主科。”
“放心自修課才開始呢,不耽誤上課的。”
喬司月點頭應(yīng)了聲好。
上課鈴響起,同學陸續(xù)進來,喬司月抬眸,下意識去尋林嶼肆的身影,卻在不經(jīng)意間撞進另一雙澄澈明亮的眼睛里,對方?jīng)]有自報家門,可喬司月覺得那就是蘇悅檸口中的沈一涵。
和在書店遇到的女生是同一個人。
教室慢慢安靜下來,冗長的沉默里,喬司月眼前不受控地浮現(xiàn)出她淺笑時眼里含著光亮的模樣,以及談及林嶼肆時抑制不住的嬌嗔。
她是那樣鮮活的人。
還有蘇悅檸,和他……
喬司月覺得自己和他們仿佛是兩個世界的人,彼此格格不入,橫陳在他們之間的障礙不是她卯足了勁、奮力一跳就能越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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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自修課前,蘇悅檸帶喬司月去校服售賣點。
來得不巧,今天最后一件s碼的短袖剛賣出。
喬司月沒有多想,直接讓對方拿m號。
老板仔細打量著她,“小姑娘,就你這小身板,穿s都寬松,m穿在你身上估計跟麻袋一樣,我覺得你還是拿最小號的,穿在身上剛剛好。”
喬司月接過對面遞來的xs,兩秒后還回去,“什么時候能有s碼的?”
“我一周來一次。”
正猶豫著,遠遠走來一個大塊頭男生,從口袋里摸出一張紙,他一邊念,老板一邊點貨,到最后m碼全轉(zhuǎn)到男生手里。
喬司月只好買下最小碼,春秋外套碼數(shù)齊全,她拿了套s的。
付好錢后,喬司月把校服放回教室,去操場的路上,蘇悅檸同她講了很多關(guān)于這個學校的人和事,提到最多的是她的兩個朋友,陸釗和林嶼肆。
結(jié)合在書店聽到的那些,喬司月得出一個結(jié)論:他成績很好,但并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好學生,也會遲到、逃課、去網(wǎng)吧打游戲、和老師犟嘴。他有自己獨一套的是非標準,從不拘泥于校規(guī)上的條條框框。
也有這個年紀最張揚的意氣,無需大肆宣揚,便有無數(shù)人為他歡呼喝彩。
這會籃球賽還沒開始,場上已經(jīng)有不少助威吶喊。
蘇悅檸拉著喬司月坐下,隨后朝林嶼肆的方向努了努下巴,“看到?jīng)],這株狗尾巴草有多吃香,不過也能理解,他確實吸引人。”
喬司月跟著看去,籃球場平時冷冷清清的觀賽區(qū)已經(jīng)坐滿人,看橫幅,幾乎都是沖他來的,女生居多。
喬司月眉色寡淡幾分,心像坐了次過山車,經(jīng)過一遭起起落落后,偏頭看向蘇悅檸,一字一頓地替她說出心里話,“可你不喜歡。”
她瞳色淺,在陽光下像盈盈秋水,蘇悅檸看愣幾秒,手掌撐在身后,把頭別回去,忽然仰天笑得沒心沒肺的,承認得也坦然,“是呀,我可不敢喜歡他。”
她和林嶼肆之間沒多少共通點,他會嘗試很多東西,比如競賽、電游,甚至是搖滾,但又好像沒有一樣是他真正喜歡、向往追求的。
他的心是野的,像風,不停歇地吹,卻始終沒有歸程。
蘇悅檸拍拍手上的灰,看向喬司月的眼神認真起來,“他那樣的人太招桃花,別說我們學校的,就像外校的很多人也被他迷得神魂顛倒的。你別看我這樣,其實我沒多少安全感,要真和他在一起,估計也是難過多于快樂,有個詞怎么說的來著?患——”
喬司月很快反應(yīng)過來,替她補充:“患得患失。”
“對,就是患得患失,青春就這么短,就應(yīng)該用來揮霍,我才不要浪費大把的時間精力在這么一個招蜂引蝶的人身上,太不值了。”
“是這樣啊,我還以為你是因為他才不喜歡的。”喬司月手一指,對準的是陸釗的方向。
蘇悅檸臉瞬間紅了大半,利索的嘴皮子也變得磕磕巴巴的,“你胡說什么……哎行吧,我承認我是對他有那么一點想法。”
莫名的,喬司月心情好了不少,她眉眼彎起來,由衷道:“真好。”
去超市買完水回來的陸釗注意到這邊動靜,腳尖一轉(zhuǎn),三兩步跑過來,手指戳戳蘇悅檸紅到不行的臉,笑得前仰后合。
“你昨天去動物園,猴子屁股貼你臉了?”
蘇悅檸一臉懵逼,等到喬司月輕聲提醒后才反應(yīng)過來,一嗓子朝他吼去,跟剛才嬌羞的模樣截然相反。
喬司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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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身運動結(jié)束,距離比賽開始還有幾分鐘,忽然有人說:“聽說咱們肆哥當著一堆人的面,給那新轉(zhuǎn)來的女生遞了一顆糖……”
這人看向林嶼肆,笑嘻嘻地問:“你倆啥關(guān)系呢?”
這個年紀的男生,日常話題不外乎籃球、球鞋、游戲和女生,有人提了這么一嘴,場面一下子活絡(luò)開,插科打諢的笑此起彼伏。
林嶼肆瞥他一眼,沒回應(yīng),低下身子系鞋帶。
“難不成是你新交的女朋友?”這人又問。
“滾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肆哥在和尚廟待了十七年,清心寡欲的,哪會喜歡上女人?”搭腔這人瘦得跟猴精一樣,眼神不懷好意。
他的聲音沒有收,場上幾個人都聽見了,有人故意曲解:“怪不得我們肆哥成天和陸釗混在一起,連大校花路迦藍都看不上,敢情早就心有所屬了。”
林嶼肆起身,將籃球丟過去,聲音有些冷,“還打不打?”
“打的打的。”寸頭男生接住他的球擱在腋下,曲起右胳膊肘捅過去,嘴角掛著調(diào)侃性質(zhì)的笑,“說真的,她是你什么人?老相好還是遠方表妹。”
林嶼肆對他們的諢話越來越反感,嗤笑聲,奪過對方懷里的籃球,遠遠拋進籃框,朝記分員比了個手勢,冷聲道:
“債主。”
板寸頭男生呦嚯一聲,正打算結(jié)束話題,忽然想起一個小細節(jié),“你確定她是你債主而不是債務(wù)人?我怎么覺得她有點怕你啊,自從她在走廊上見到你之后,走路都開始同手同腳了。這不是怕,難不成還是愛情嗎?”
林嶼肆眼皮子懶懶一掀,笑得有些刻薄,“不愧是家住海邊的,管的就是寬。”
上半場結(jié)束,陸釗也和蘇悅檸鬧騰完,跑回籃球場,手上拿著兩瓶水,其中一瓶朝林嶼肆拋過來。
林嶼肆接住,轉(zhuǎn)頭聽見他開始叭叭,“你剛才是沒看見,蘇悅檸那男人婆臉紅得跟猴子屁股一樣。”
說著,話題不知怎么拐到另一個人身上。
“阿肆你有沒有覺得,喬司月好像還挺漂亮的?之前沒仔細看,剛才近距離觀察了下,發(fā)現(xiàn)她皮膚是真好,五官也確實不差,笑起來還挺好看,感覺整個人都活過來了。”
林嶼肆擰瓶蓋的動作頓住,幾秒后仰頭,水對嘴猛灌一口,清癯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下頜線繃了又松。
中場休息結(jié)束,他把礦泉水放到座椅旁,拿起毛巾胡亂擦了把臉上的汗,微微抬眼,目光停下了。
被距離隔開的那張臉,看得不太明晰,連同那瘦瘦單單的身形也有些模糊。
唯一能看得清楚的,是她半身的沉冷雪色,嵌在衣襟處飄散的紅色絲帶——
以及被風反復吹拂著的深黑裙擺,于澄澈日光里,揚起又落下。
他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沒怎么上心,聲線依舊懶洋洋的,回答的是陸釗兩分鐘前的問題。
“是挺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