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53
同學聚會定在明港, 當天下午,林嶼肆開車經(jīng)過陸釗和蘇悅檸家,將人接上。
喬司月想和蘇悅檸聊會天, 就和陸釗換了座位,陸釗不愿意,蘇悅檸一個眼神掃過去,他乖乖照做。
喬司月眨了眨眼睛, 湊到蘇悅檸耳邊,低聲說:“你倆和好了?你可以再晾他會的。”
這是喬司月想看到的畫面, 但一想到蘇悅檸曾經(jīng)為了陸釗頹然傷懷的模樣, 又覺得這般輕易地原諒太便宜這男人。
車里的空間就這么大, 聲音壓得再低,也逃不過前排的兩對耳朵。
聽她這么挑撥離間,陸釗冷冷嗤了聲, 扭頭對林嶼肆發(fā)泄牢騷,“我看你這女朋友快給你寵翻天了。”
“我樂意不行?”林嶼肆手虛搭在方向盤上,漫不經(jīng)心的神色,“先管好你自己,別以為和好了尾巴就能翹上天。”
陸釗:“……”
“你剛才說什么?”蘇悅檸后知后覺,眼睛掃向陸釗后腦勺, “誰準你這么說她的?”
陸釗:“……”
“行,這里地位我最低,我閉嘴總行了。”
喬司月唇角沒繃住。
三個多小時后,車停在聚會地點門口。
下車后沒說兩句,兩個人又開始吵起來,架勢又急又兇,喬司月?lián)倪@樣下去收不了場, 跟上前想勸幾句,被林嶼肆拉了回去。
“放心,就算打起來了,也只是單方面的,陸釗不可能還手。”想起過去那段時間這慫貨的德性、和知道人回來后快要咧到耳朵根的嘴角,他沒忍住嗤笑一聲,“他舍不得。”
葉晟蘭去世后,別墅就空了下來,但定期都會有人打掃,只缺一些洗漱用品。
林嶼肆看了眼時間,離聚會開始還有半小時,“我去買牙膏毛巾,你先進去。”
喬司月點了點頭。
包間這會已經(jīng)到了不少人,模樣都和記憶里的有幾分相似,但就是叫不上名字。
喬司月被蘇悅檸摁在中間的座位上,愣了幾秒:“你不和陸釗坐在一起?”
蘇悅檸抿了口酒,一臉平靜地說:“不坐,吵架還沒分出勝負。”
喬司月:“……”
“走。”蘇悅檸目光越了一個身位,“出去找個沒人的地方繼續(xù)。”
陸釗跟著抬起屁股,吵不吵架是另外一回事,先找個沒人的地方再說。
喬司月目送他們離開,意興闌珊地聽著耳邊無傷大雅的玩笑話,給林嶼肆發(fā)去消息:【你到哪了?】
星星:【剛停好車,馬上就到。】
她笑著收回手機,察覺到有目光停在自己身上,她順著看去,張楠和許巖。
那天的不歡而散后,許巖就沒再聯(lián)系過她,現(xiàn)在兩個人隔著好幾個身位,倒也沒讓她覺得尷尬。
只是張楠……沒來由的,她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咱們的天之驕子還沒來?”李楊的聲音打亂她的思緒,“該不會是覺得自己混得太差,丟人不敢來了吧。”
喬司月皺了下眉,他有什么資格這般中傷他?
“你知道他救過多少人?為了救這些人受過多少傷嗎?”一出聲,包間陷入短暫的安靜。
李楊循聲撩起眼皮,“都多少年沒見過了,誰還關(guān)注一個連學都沒上完的高考狀元?哦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偉大的消防員戰(zhàn)士了……差點忘了,咱這英雄最近還上電視作秀去了。”
有些玩笑話適合點到為止,李楊這番話已經(jīng)越過了那個度,沒有人應和。
時間仿佛被靜止一樣。
喬司月冷冷看他,“什么都不知道的話,就給我閉嘴。”
她太擅長利用自己的長處,表面溫吞的性子,毫無攻擊性的長相,就連聲線也是細細軟軟的。
強烈的反差感讓所有人愣了下。
從始至終沈一涵都沒說話,余光瞟了眼張楠方向,突地頓住,大約三秒后發(fā)現(xiàn)蹊蹺。
這時插進來一道聲音:“看來你上學那會被我揍怕了,到現(xiàn)在都心心念念想著我。”
李楊表情僵了下,林嶼肆眼皮子不掀,筆直地朝一個位置走去,坐下,左臂搭在喬司月椅背上,像宣告主權(quán)的行為。
班長詫異地瞪大眼睛,“等會,你倆在談?”
“談著。”拖腔帶調(diào)的,細聽是愉悅。
剛才的不悅消散,喬司月耳垂紅了些。
“了不得,咱們班居然成了兩對。”班長端起酒杯祝賀。
林嶼肆以茶代酒,笑著應下。
喬司月扯扯他的手,輕聲說:“你喝酒吧,到時候我開車。”
林嶼肆嗯一聲,往杯里倒了三分之一的白酒。
還沒喝——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這么多年,沒想到你倆最后會在一起,”張楠笑說,“我記得當時司月不是喜歡許巖的嗎?還給他寫了封情書。”
悶頭一棍,喬司月生生愣住,不給她緩沖時間,耳朵被一雙溫柔的手掌罩住,隨后連人帶椅轉(zhuǎn)了九十度,“給你變個魔術(shù)。”
不合時宜的舉動,使在場的目光聚集到一處,幾秒后,剩下意味深長的探究。
好半會喬司月才找回自己聲音,啞的:“什么魔術(shù)?”
緊接著看見他修長的手指指間多出一枚硬幣,轉(zhuǎn)瞬消失。
“猜猜在哪只手?”含笑的聲線。
張楠捏了捏拳頭,用調(diào)侃的語氣繼續(xù)說:“那封情書許巖你沒收啊?也是,要真收了,你倆早在一起了。”
許巖盯住她看了幾秒,也笑:“哦,扔了。”
都是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多年的人,不說混成了人精,起碼的眼力見還是有的,張楠這幾句話什么意思,壓根經(jīng)不起推敲。
但現(xiàn)在出聲阻止已經(jīng)來不及了,場上這些人索性保持心照不宣的沉默。
“左邊。”喬司月的嗓音更啞了。
“閉上眼。”
她照做。
林嶼肆換了只手,“睜眼。”
左手掌心放著一枚硬幣。
“答對了,給個獎勵。”他笑起來,旁若無人地捧住她的臉,含住她的唇,兩秒后說:“去外面等我會。”
她應了聲好。
人走后,包間氣氛還是僵滯,林嶼肆把酒放回轉(zhuǎn)盤上,“誰告訴你那信是寫給許巖的。”
張楠吃了啞巴虧,她總不能說那天發(fā)生的事她都看到了,包括情書是如何進林嶼肆抽屜,又如何掉出落在許巖手上,最后又被他扔進垃圾桶。
“我們夫妻倆玩點小曖昧,關(guān)他什么事?”林嶼肆視線在許巖身上停留片刻,沒什么情緒地收回。
“你們夫妻倆?”李楊嘲諷一笑,“你這老婆還挺多,一下喬司月,一下路迦藍,這是坐享齊人之福啊。”
班長出聲制止,“李楊,別說了。”
這話傷不到林嶼肆,襯衫袖口一層層地往上疊著,露出精瘦的手臂,勾唇懶懶在笑,“你這口味還挺重,會跟自己親妹當夫妻。”
漫不經(jīng)心的語調(diào),威力卻大。
一石激起千層浪,今天來的這些人幾乎都在私底下揣測過他和路迦藍的關(guān)系,可沒有一個人能想到事實真相會是如此。
比起別人的驚詫,李楊的臉色只剩下難堪,他喜歡過路迦藍,也被路迦藍拒絕過很多次,當時路迦藍和林嶼肆走得很近,他不由分說地將林嶼肆當成假想敵,明里暗里地同人作對。
剛才這句話算是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林嶼肆沒有跟他們解釋下去的必要,解鎖屏幕,找到一家高評分的餐館,點了幾樣她最愛吃的菜,手機放回兜里,起身的同時說:“你們慢吃,我得去哄人了。”
走到半路補充:“錢已經(jīng)轉(zhuǎn)到群里了,四份,班長記得收。”
張楠看著人消失,拳頭松了又緊,反復幾次后,摁滅屏幕,手機啪的一聲反扣在桌上。
林嶼肆在噴泉邊看見那道熟悉的身影,一動不動的,風從她衣擺里鉆進又飄出。
“車就停在門口,自己先開車去汀芷,我馬上回去。”他還有事情沒解決,得留下。
車鑰匙放入她掌心。
喬司月用力攥緊,往前幾步,環(huán)上他脖頸,擁住。
他一下又一下地撫著她頭發(fā),沒說話。
周圍車輛來來往往,喬司月提醒自己該松開了。
但她沒松,是沒法松,不安全感在心頭纏繞,“你會回來的對嗎?”
迫切地想要聽見他堅定的回答,他也沒讓自己失望。
“會。”
她無力地笑了笑,松開手臂,腿還沒邁出去,被他拉了回來,手也被牽住。
林嶼肆陪她走到停車的地方,從車里拿出一疊證件。
喬司月愣住:“為什么要給我這些?”
戶口本、身份證、房產(chǎn)證……整個家底都交到她手上了。
“這下沒地方去了。”只能靠你收留了。
飛蟲撲在燈管上,形成密密麻麻的小黑點。
萬籟俱寂,只能聽到被放大的心跳聲,跳得很急,也疼。
喬司月一陣鼻酸,“我等你回來。”
林嶼肆盯著她看了會,還是不放心,開車將她送回別墅區(qū),然后折返。
停在路邊,風起了,呼吸被打亂,打火機上的那一簇光忽明忽暗。
煙始終燃不起來-
林嶼肆走后不久,張楠拿上手機離開包間,聽見身后越發(fā)急促的腳步聲,回頭。
愣神的空檔,成功被沈一涵攔住去路。
趁人沒有防備,沈一涵奪下她揣在上衣口袋里的手機,紅唇挑起一個含著譏誚意味的笑容,“你要拍的話,拍我會更有價值。”
手機還是原來的密碼,輕而易舉就解鎖了屏幕,將張楠偷拍到的視頻全部刪除,遞還。
張楠沒接,半晌反應過來,壓下被抓包的慌亂,陰涼的眼神刮過去,“你在這裝什么老好人?”
沈一涵輕笑了聲,松開手,手機與桌板碰撞,發(fā)出不輕不重的響聲,短暫地切斷暗潮洶涌的氛圍。
避開她的問題:“喬司月只是個畫師,連半個娛樂圈的人都算不上,你錄她跟別人爭執(zhí)的視頻沒有半點意義,輿論可能會出現(xiàn)一時的迎風倒,但最后對她造成不了任何實質(zhì)性的影響。”
話里話外像提醒,更像警告,只不過聲線克制,壓下了咄咄逼人的腔調(diào),“而且你是不是忘記了,之前她被人肉被網(wǎng)暴,最后還不是和平解決……也算不上和平,每個造謠中傷的人,都被林嶼肆一封律師函解決了,所以你這么做完全是吃力不討好。”
張楠并不覺得沈一涵有這么好心,但不可否認她分析的句句在理,一時拉不開臉,空氣陷入僵持狀態(tài),包間里的笑聲時不時傳來,心里莫名覺得諷刺,“你甘心嗎?”
這么多年過去,她對林嶼肆早就沒了喜歡,只剩下執(zhí)念,只要她還在原地踏步的一天,就見不得他過得太幸福,更何況他喜歡的人還是自己曾經(jīng)最瞧不上眼的喬司月。
沉默了有半分鐘,沈一涵說:“不甘心又能怎么樣?早就輸了不是嗎?”
時隔多年,因沈一涵這句話,張楠再次感受到那種徘徊在不見天日的等待里,所產(chǎn)生的數(shù)不盡又逃不開的酸澀。
明明那些日子,自己也為了他做過很多蠢事:偷偷撕下他的準考證,省吃儉用攢錢,就為了能穿上和他同款的鞋子,翹課去看他打籃球,卻從來不敢把多買的那瓶水遞給他……
可為什么他只能看見喬司月一個人?
高中畢業(yè)后,她遇見了很多人,身上也漸漸沒了往昔青澀的影子,她和不同的人交往、分手,有過短暫的心動,過后是更為漫長的失落。
她才意識到,年少時或甜蜜或心酸的悸動才是這一生中最獨一無二的經(jīng)歷,而那時的暗戀就像一場無人知曉的自我消耗,感動的了自己,卻怎么也感動不了那個不喜歡自己的人。
“我只是不理解,為什么偏偏——”沒法再往下說了。
沈一涵無波無瀾地看著她,“沒什么不好理解的,你不喜歡喬司月,自然看不到她的好,他喜歡她,所以滿心滿眼都是她的好。”
林嶼肆愛的人是喬司月,可這世界上只有一個喬司月,他也會一天比一天更愛這個女人。
這是她再不甘心也改變不了的事實,望不到頭的一廂情愿就要敢于愿賭服輸,更要學會及時止損。
不管張楠心里如何想的,但沈一涵曾經(jīng)是真心誠意拿她當朋友看待的,即便她們最后因為同一個人鬧了個不愉快的結(jié)局。
言盡于此,剩下的路得張楠自己走,是好是壞都與自己無關(guān)了。
沈一涵最后看她眼,繞過她回了包廂-
好端端的聚會,被攪和成這樣,幸好盛薇臨時有事不在,不至于讓她看到這心寒的一幕。
各懷心思的沉默后,班長出來活躍氣氛,才重新帶起零零散散的笑聲,場面始終熱絡(luò)不起來,原定的活動不了了之。
許巖定了最近的一家酒店,從停車場出來,看見街角站著一個男人,浸在橙黃光束下的個子很高,套一件黑色長款風衣,衣擺被風吹得微微晃動。
落在地上腳步聲由輕變重,男人換了個姿勢,半倚在燈柱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把玩著打火機。
等風消停了會,銜在嘴里的那根煙才被他點上,動作嫻熟老練,帶著玩世不恭的痞氣。
火光將他的側(cè)臉輪廓很清晰,許巖停下,順勢看出他興師問罪的架勢,“來找我算賬?”
林嶼肆笑著說:“我是想找你算賬,但她會心疼,所以我不動手,只是想找你問個清楚。”
一言不合就開打適用于十幾歲的毛頭小子,成年人喜歡兵不血刃,用嘴殺人。
“想問什么?”許巖沒什么情緒地扯了扯唇角,“我以為剛才在飯桌上你已經(jīng)知道了所有答案。”
來龍去脈是清楚了,卻少了最為關(guān)鍵的東西。
林嶼肆開門見山地問:“那封信里,寫了什么?”哪怕遲到了很多年,他還是想知道十七歲時她的心意,那顆孤注一擲奔向他的真心。
可他不能親自問她,這和在她傷口上再捅一刀沒什么區(qū)別。
許巖摘了眼鏡,失去遮攔的黑瞳在背光的陰影里幽深復雜。
他笑著搖頭。
不是不知道,是不告訴你。
而且,你永遠都別想知道。
生氣歸生氣,林嶼肆不至于失了理智,看不出他的挑釁行為,在這時不管不顧地沖上前把人打成二級殘廢。
他撣了下煙蒂,側(cè)目看去,臉埋在煙霧里,模糊了瘦削的輪廓,唇線還是清晰,彎曲的弧度里藏進嘲弄,“她給我的那封情書里,究竟寫了什么?”
看似一模一樣的問題,帶來的殺傷力卻有著天壤之別。
許巖肌肉繃得可怕,擠不出任何笑容,眼神陰涼,過了好一會才開口:“你怎么就知道那里面一定會寫什么?”
一霎的沉寂,林嶼肆掐了煙,不咸不淡地說:“哦,原來她給我的是畫。”
沒什么比借助自己最熱愛的東西傳遞自己的喜歡更為浪漫。
他早該想到的。
許巖明顯一頓,猝不及防的走向,意味著自己已經(jīng)落了下風。
微信提示響了聲,林嶼肆掏出手機看。
小月亮:【你什么時候回來?】
他回“快了”,摁滅屏幕繼續(xù)說:“不管是過去還是現(xiàn)在,你永遠比不上我。”
他自認為不是什么好人,但比起眼前這人,坦蕩太多。
這么臟的心,只配一輩子活在陰溝里。
林嶼肆雙手插進兜里,笑意漫開:“說這些,也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你這人太可憐,偷偷摸摸地活了這么多年,后半輩子還得繼續(xù)見不得光地守著不屬于自己的東西,不是可憐又是什么?”-
林嶼肆不敢耽誤太長時間,得到想要的答案后,開車回了汀芷別墅區(qū),進門把外套掛在衣架上,余光掃到桌上滿當當?shù)娘埐耍霸趺床怀裕俊?br/>
“想等你回來一起吃。”她知道他肯定也沒吃什么東西。
嗓音聽上去沒有異樣。
林嶼肆摸了摸餐盒,還是熱的,拉開她身側(cè)的座椅,“吃吧。”
喬司月一直沒夾菜,挑著碗里的米飯,艱難吞咽著。
林嶼肆握住她筷子,“吃不下就別吃了。”
一進門,他就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怕他擔心,她在強裝無所謂。
“別為了照顧別人的情緒,忽視了自己,我從來不需要你為了我妥協(xié)、遷就,你只管做你自己。”
只管把你內(nèi)心最真實的想法和訴求全都告訴我,只管邁開那一步,剩下的路,我會一次性走全。
喬司月聽著更心痛了,他明明也難過,現(xiàn)在還要裝作不在意,騰出精力安慰自己。
她放下筷子,頭埋得很低,許久才悶聲說:“我難受。”
總算又開口了,是好事。
林嶼肆卡在嗓子眼的氣松懈不少,心里也還是難受得要命,恨不得再次沖到許巖面前,狠狠給那男人一拳,可這節(jié)骨眼上,總要有一個人保持清醒。
“難受什么?”
繼續(xù)往下說。
她光顧著搖頭,就是不肯說。
他起身轉(zhuǎn)了一圈,拿到紙筆,遞到她跟前:“沒法親口說的話,全都寫下來。”
她握住筆,遲遲落不下,抬頭與他的目光一撞,心被捂熱了些,在紙上生硬地刻下四個字:我沒想到。
是沒想到情書會被許巖拿走,還是沒想到會被他扔進垃圾桶?
沒力氣寫下去了,也不知道該寫什么。
雖然剛才他在努力轉(zhuǎn)移自己注意力,但是……
“張楠的話我都聽到了,”眼淚兜不住了,“我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風拍動紗幔的聲音響了幾秒。
“唯唯。”他喚她的小名。
明知道沒有意義,她還是想哭,聽不進任何話,一夕之間,退回到自己的保護殼里,哆哆嗦嗦地打著顫。
忽而被他抱到腿上,唇嚴絲合縫地貼上,冰冰涼涼的,甚過今晚的夜色。
舌根都被吻到發(fā)麻,她終于遭不住了,眼淚順勢止住,伏在他肩頭喘氣。
林嶼肆輕輕撫著她的背給她順氣,掌心的觸感嶙峋,太瘦了,以后多吃點好不好。
“對不起,把你送我的寶貝弄丟了。”他跟她道歉。
這關(guān)他什么事?他也不想的。
喬司月一個勁搖頭,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涌了上來。
一面浸在自己混亂的情緒里,一面感受他安慰性的撫摸,掌心滾燙,不斷滲出汗液,洇濕薄薄的衣衫。
“你也不想的。”她輕聲說。
就算那封情書最后遞到他手里,就算他們因此在一起了,誰能保證這幾年兩顆相愛的心不會受到一絲一毫的動搖而分道揚鑣。
她只是不甘心,為這么多年陰差陽錯的誤會與錯過。
這世上,不是誰都等得起漫長的九年。
可最讓她難過到不愿接受的是,她的真心被人當成垃圾一樣,扔了。
“和我說說,給我畫了什么?”他蹲下身,抬頭看她,繼續(xù)哄。
“月亮,”她一頓,“你站在月亮下,在看我。”
很奇怪,那時候他還沒喜歡上她,但這畫面在不知不覺中刻進了他心里,以至于在聽到她這么一形容后,不費吹灰之力就從記憶里提取出這一幕:
他看到了站在四樓窗口的她,當時陸釗問他在看什么,他還裝模作樣地敷衍了句:“在看月亮。”
那晚的月亮也確實又圓又亮。
“我把它放在了你的課桌底下,我不知道后來為什么會被許巖拿走。”喬司月揪住他衣服,哭著控訴,“他憑什么拿,憑什么扔了我給你的東西。”
林嶼肆垂眸,看見她因過度用力泛白的指甲印,心疼死了。
將她的手包進掌心,覆在她耳畔:“你聽我說。”
她抬頭,看向他。
又是一陣風吹的聲音。
然后才是他的聲音。
我知道你的難過、憤怒,也知道你的遺憾。
九年聽上去很漫長,但其實改變不了什么。
就像山未移,水未涸。
我愛你,你也依舊愛我。
所以,我們什么都沒有失去。
“喬司月。”
她眼角濕漉漉的,聲音輕而碎:“嗯。”
“不哭了。”
林嶼肆虔誠地捧起她的臉,略粗糙的指腹擦去她臉上的淚,啞聲說:“我們,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