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巴黎不快樂3_第四章 原來不愛我的你,就是我生命中最猛的一枚催淚彈
北京,早晨八點。</br>
北方的春天,依舊能用春寒料峭來形容。他穿著薄大衣,坐在四合院里,看見天空中有鴿群飛過。曾和曼君說,來生,要做一對鴿子,遨游天際。</br>
鴿子是忠貞的動物,一生只有一個伴侶。</br>
現(xiàn)在,他多想給她寫一封信,綁在鴿子腿上,讓鴿子飛回她身邊,代為傳情。</br>
季東站在他身后,遞過手機:“不用飛鴿傳情,打電話吧?!?lt;/br>
多年的跟隨,季東很是了解這位年紀(jì)輕輕就成為上市集團董事的心。</br>
他握著手機,思慮著,想到了什么,便問:“任總約我們今天在哪里見面?行程安排好,這么多天,總算是有了好的進展,不出意外,今天可以談攏合約,這樣馬上就能回上海了?!?lt;/br>
“佟少,你已經(jīng)迫不及待了?!奔緰|望著他的背影偷笑。</br>
“別以為站在我背后,就可以肆意取笑我?!彼D(zhuǎn)身,笑著說,“你比我更迫不及待想見你的妻子。”</br>
季東擺擺手:“不不,這點我肯定沒有你急。”</br>
“那還不出去,我要打個電話。”他笑道。</br>
解決了重大的麻煩,輕松了些許,恨不得馬上簽了合約,回到上海,回到曼君和兩個孩子的身邊。電話撥起,回復(fù)是無情的那句話: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br>
本來就被焦頭爛額的事弄得很疲憊,好不容易看見了希望,想馬上告訴她這個好消息,卻怎么也聯(lián)系不上。</br>
他繼續(xù)撥打,隱約間,有不好的預(yù)感。</br>
轉(zhuǎn)念,便打電話給母親。</br>
林璐云坐在車上,接了電話,問:“和任總談的怎么樣了?”</br>
“談妥了,今天上午簽合約,下午資金就會匯進公司……”</br>
“嗯,機票我給你訂了,明天回來吧,在北京休息一晚。Y樓的事,我安排了飯局,明晚和季東,老地方,固定的包廂,陪好客人,相信風(fēng)頭差不多過去了,Y樓就能恢復(fù)開工了?!绷骤丛频讱馐愕卣f。</br>
“我聯(lián)系不上曼君,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br>
“這我就沒本事知道了,我哪有時間搭理她,她還不是在賭氣,哪會管我們火燒眉毛了,全公司上上下下幾千人等著發(fā)工資,再不發(fā),估計只有進集團多年的老員工會堅守,那些新進的員工,會紛紛辭職跳槽,我們沒有了好的職員,整個企業(yè)還有什么活力。你父親手上的家業(yè),不能毀在我們手上啊?!绷骤丛瓶戳丝词直?,故意拖延時間。</br>
“既然想跳槽,那就放他們走,不需要挽留想要走的人?!?lt;/br>
林璐云笑:“你明白這個道理就好,想走的人,就不要費時費力挽留?!?lt;/br>
掛了電話,林璐云對司機說:“開快點吧。”</br>
林璐云的到來,讓曼君措手不及。</br>
曼君站在門前,一手抱著黎聲,一手拉著行李箱。</br>
她身后的多多,看到林璐云,板著臉說:“你們有話好好說,我先下樓等你,有事打電話給我,我馬上上來。”</br>
林璐云環(huán)顧著房子問:“這處房產(chǎn),是在誰的名下?”</br>
“在我名下,我和中介公司聯(lián)系了,會賣掉這套房子,錢會給你?!甭f。</br>
林璐云點頭,說:“這是你自愿的,不過,以阮律師這樣敬業(yè)又大公無私的職業(yè)素養(yǎng),相信很快就會成為王牌律師,到時候,這樣的小公寓,對你而言,微不足道?!?lt;/br>
言語中,盡透著諷刺。</br>
“以后,我不會再出現(xiàn)在你的面前讓你礙眼了?!?lt;/br>
“我是來接黎聲的,否則,你以為我想來見你嗎?”林璐云看著曼君懷里的黎聲,伸手要接過來。曼君下意識摟緊了黎聲,誰懂她有多么不舍得。還沒有兩個月大的嬰兒,就將要離開媽媽。</br>
“她怕熱,不能穿太多,不然會長濕疹?,F(xiàn)在用的尿不濕是S碼的,要再等一個月才能用M碼吧,這個包里裝的是我給她買的衣服,能夠穿到七八個月大,暫時是不用買衣服了?!甭f著,始終還是把黎聲緊緊抱在懷里。</br>
林璐云不耐煩地點頭:“我們有專業(yè)的育嬰師,會比你更好地照顧我的孫子孫女,你就別管了。孩子是卓堯的骨血,是我們佟家的血脈,你走是你的事,就算我再不待見你,還是會全心全意愛我的孫子孫女。往后,你就放寬心做你的大律師,就當(dāng)自己沒有生下這兩個孩子,也沒有遇見過我兒子?!?lt;/br>
曼君不再說話,垂頭望著懷里的黎聲,小寶寶睜著大眼睛望著她,甜甜笑著。她再也忍不住了,懷里這個溫軟的小寶寶,是她的女兒啊,馬上就要分離了,她怎么能不傷心。</br>
不可思議的是,懷里的黎聲,見到流淚的媽媽,竟然不再笑了。像怔住了一般,望著媽媽的臉,仿佛在問:媽媽,你為什么哭,為什么這么傷心……</br>
曼君再也控制不住,低頭抱緊黎聲,大哭了起來。</br>
林璐云看了看時間,冷冰冰地說:“再給你五分鐘的時間?!?lt;/br>
五分鐘,短得一眨眼就過去了。</br>
我的黎聲啊,將來,媽媽一定會親自撫養(yǎng)你長大成人,再也不分開,此時此刻,和你分離像是要了媽媽半條命一樣痛。沒有別的法子了啊黎聲,想要你的撫養(yǎng)權(quán),如果媽媽不努力,就無法爭取到。</br>
懷里的黎聲也哭了起來,曼君的心更痛了。</br>
“好了好了……別哭了,把孩子都弄哭了,她這么小,什么都不知道,你走吧,別再回來打攪我兒子了,他被你害得夠苦了,早知今日,當(dāng)初我就不該動了惻隱之心答應(yīng)你們在一起,就不會讓我們公司淪落到這個地步。你走吧,走得遠(yuǎn)遠(yuǎn)的,可真是大快人心啊……”林璐云決然地說。</br>
曼君不想再浪費時間做無意義的爭吵,還有什么攻擊性的言語要比和黎聲分開更具傷害力呢。</br>
還有不到三個小時,她就要飛去英國的了。</br>
該松手了啊,曼君。</br>
林璐云抱著黎聲,想起了什么,厲聲問:“對了,別想一走了之啊,離婚協(xié)議書呢?”</br>
“我還沒有考慮好,等我想清楚?!?lt;/br>
“沒考慮好?你不是自己口口聲聲說要離婚嗎?現(xiàn)在反悔啦?甭想,趕緊簽字離婚,放我兒子一條生路吧?!绷骤丛撇活檻牙锾淇薜睦杪暎懸x婚協(xié)議書。</br>
曼君隱忍著,伸手握著黎聲的小手,黎聲抓緊媽媽的手指,哭聲才止住。</br>
“要我簽字離婚可以,兩個孩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我要爭到手?!彼?zhèn)定下來,說著最關(guān)鍵的一個要求。</br>
“協(xié)議里,是我和卓堯商量的結(jié)果,黎回歸我們撫養(yǎng),黎聲歸你,你居然癡心妄想,要兩個孩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憑什么,就憑你是口若懸河、信口雌黃的金牌律師嗎?你就算是大律師,在法庭上,法官也不會把兩個孩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都?xì)w你的。癡人說夢!況且,婚姻過錯方,是你?!?lt;/br>
曼君堅持:“那我不會簽字。”</br>
“不簽字?那你就是在耍無賴了,你最好老老實實的,否則,兩個孩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都不會歸你,你信不信?想想自己吧,唯一在正清的工作,還是看我們的臉色賞你一口飯吃,你這樣無情無義,背叛律師事務(wù)所,背叛自己的丈夫,就算贏了大官司,你看看全上海,還有哪個會聘用你?再者,這套房子也變賣了,一個沒有工作,沒有房子的女人,法官會把孩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給你嗎?一個都不會給你吧,你自己掂量掂量好嗎?”林璐云胸有成竹地說。</br>
無房無工作無存款,別說法官不會考慮讓她來撫養(yǎng)兩個孩子,就連她自己,都恐慌不能給孩子好的生活,尤其是黎回,一直以來錦衣玉食、養(yǎng)尊處優(yōu),怎么能吃半點苦。</br>
盡管黎回會說:“媽媽,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可以不住大房子,不吃冰激凌,不買新衣服,只要和媽媽在一起,就好了?!?lt;/br>
當(dāng)媽媽的,誰能忍心看孩子跟著自己受苦。</br>
“好,我簽字,我簽——”她一字一字地說,是考慮了很久才能狠下心。</br>
她從包里找出離婚協(xié)議書,想著他看到這份協(xié)議,會是怎樣的表情,而他當(dāng)初簽下這份協(xié)議,簽名一氣呵成,找不到絲毫猶豫的痕跡,他當(dāng)時,又在想著什么。</br>
這個說好了和她永不分開的男人,那時候,在想什么。</br>
卓堯,當(dāng)初你那樣千般百般待我好,你有沒有想過,將來有一天,你離開了我,我該怎么活。</br>
她握著筆,在離婚協(xié)議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猶如千斤沉重。</br>
好漫長啊。</br>
林璐云終于拿到了自己期盼的那一紙協(xié)議,笑逐顏開:“你放心吧,等你學(xué)成歸來,黎聲我會送到你身邊的,當(dāng)然,你要是遇到別的人想嫁了,不要黎聲,也行,畢竟已經(jīng)是離異的女人了,本就不怎么好再嫁人,帶個孩子,會更不好嫁人了吧?!?lt;/br>
曼君無言。</br>
林璐云抱著黎聲走了,曼君雙手扶著門框,手指牢牢抓著門,看著黎聲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她再無力氣,順著門跌坐在地上。幾十秒之后,像是被喚醒了一樣,拔腿就跑,拼命按電梯,下樓,沖出單元門就往外跑。多多蹲在地上,看見曼君瘋狂的樣子,嚇壞了,想抱住她,卻失敗了??磥硌巯轮荒芮笾∽繄蛄?,多多拿出了手機準(zhǔn)備發(fā)短信……</br>
林璐云的車在緩緩行駛,她抱著黎聲坐在車的后排,曼君跟在車后面跑,想要再看黎聲一眼。</br>
“怎么開這么慢,我叫你開快一點沒聽到啊,是不是要等我換司機你才明白我的意思?”林璐云不悅地說。</br>
佟家的老司機崔師傅,一直都受到曼君的恩惠,女兒能夠順利去美國留學(xué),也是曼君托人辦的。</br>
崔師傅停車,眼睛紅紅地說:“孩子的媽媽在后面追著,那么可憐,就不能再讓她看孩子一眼嗎,你要是嫌我不夠資格做你的司機,那你就開除我吧,反正這樣殘忍的事,我是做不出來的?!?lt;/br>
“你說我殘忍?我就不明白了,這個女人在佟家一年,究竟收買了多少人心,一個個不好好工作,全都敢沖著我給臉色,本來今天那個保安小羅弄壞了院子的自動門,害我出不來,我就夠氣的了,你也跟著造反嗎?!還不開車!”林璐云發(fā)起了威。</br>
老崔干脆下車,對遠(yuǎn)遠(yuǎn)跑來的曼君說:“太太,別急,我們會等你回來?!?lt;/br>
“真是的,說的什么話,我快要被氣死了,知不知道這個月你們工資都發(fā)不了就是因為她!”林璐云火冒三丈。</br>
曼君含淚感激地點點頭,哽咽著說:“謝謝你,崔師傅?!?lt;/br>
林璐云隔著車窗,冷冷說道:“還不放手,你再拖下去,趕不上飛機了啊?!?lt;/br>
曼君近乎哀求地說:“我能再抱一下黎聲嗎?”</br>
北京機場。</br>
季東阻擋在佟卓堯的面前。</br>
“不行,不能就這么走,和任總約定好的時間,我們走了,這合約就毀了,再想辦法,就沒有這么容易了?!奔緰|勸說著。</br>
卓堯厲聲道:“多多說曼君就要離開我去英國了,我還管合同做什么,你留在北京,和任總解釋?!?lt;/br>
“任總的傲慢性格你又不是不清楚,我這樣的小角色和他談,他會買賬嗎?都花了這么大功夫了,先簽了合約再走,不能功虧一簣??!”季東冒死進諫。</br>
卓堯轉(zhuǎn)過頭,笑笑:“你還真是膽大包天,連我的路都想攔,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接著就是一拳,不過拳頭在快靠近的時候停了下來。</br>
“我不想對你動手,讓開。”</br>
“我不會讓,除非簽了和任總的合約?!?lt;/br>
身后響起了掌聲。</br>
任臨樹居然來了,臉上是難以捉摸的笑容,說:“佟少果然是名不虛傳的情癡,我今天倒想看看,有多么癡情?!闭f著,向后伸手,跟在一旁的助理將合約遞了上來。</br>
“只要佟少答應(yīng)陪我喝一小時咖啡,我就簽了這個合約,你們佟氏集團也就有救了,當(dāng)然,佟少要想做情圣的話,那就當(dāng)著我的面,撕了這張合約,我們之間的合作作廢,你可以馬上回去。”任臨樹說著,對身旁的四個彪形大漢保鏢使眼色。</br>
四個保鏢將卓堯和季東圍了起來。</br>
“任總,這是在為難我嗎?”卓堯沉著地說。</br>
“堂堂佟氏少董,出門只帶一個助理,都沒有保鏢嗎?”任臨樹挑釁,對佟卓堯的不告而別很是不滿。</br>
“我可沒有任總那么嬌弱?!弊繄蚶湫χ?fù)簟?lt;/br>
任臨樹傲慢地說:“那我倒要看看,佟少是做商人,還是做情圣?是和我一起喝上午茶呢,還是撕掉合同?”</br>
“——你以為這兩件事,我會很難選嗎?”佟卓堯接過合約,當(dāng)著任臨樹的面,從合約的中間撕開,再交到任臨樹的手中,沒有一絲停頓。</br>
江照愿遠(yuǎn)遠(yuǎn)地跑來,一改往日的孤傲莊重,在旅客匆匆的機場大廳中央,連連直跺穿著高跟鞋的腳,尖聲說:“佟卓堯,你一定是瘋了!”</br>
任臨樹舉起手,晃了晃手中被撕開的協(xié)議,不可思議地說:“我著實讀不懂你,這么多天你煞費苦心、紆尊降貴地賠我笑臉,此時此刻,你就這么輕易草率地撕了合同,我怕你還沒坐上飛回上海的飛機,就會后悔?!?lt;/br>
“我趕時間,請你的人讓開?!弊繄驈街贝蟛阶?。</br>
任臨樹的保鏢往后退著,卻仍舊包圍著卓堯。</br>
江照愿跟在任臨樹的身后連聲道歉:“任總真是對不起,我們董事長臨時家里有事,所以情緒不穩(wěn)定,您千萬不要放心上,協(xié)議的事,我們回上海再約,反正都談妥了,您看?”</br>
“江律師,我很好奇,你和他是什么關(guān)系,連輸了兩場官司,你這樣的敗將,沒資格和我談條件?!比闻R樹對她不屑一顧,雙手別在身后,冷眼看著佟卓堯。</br>
江照愿氣得扭過頭,堂堂正清的大律師哪受過這樣的輕視。</br>
周圍人好奇的目光紛紛投來,還有人舉起手機,八卦地拍著照片。</br>
卓堯停下步伐,站立在原地,回頭對任臨樹說:“如果任總想驚動機場警察,我并不介意?!?lt;/br>
“我給你機會,是你自動放棄,好,Good Luck!放行——”任臨樹說完轉(zhuǎn)身,極紳士地闊步離去</br>
,幾名保鏢這才緊隨其后離開。</br>
江照愿追上卓堯,正開口想說什么,卻被他打斷。</br>
“警告你,江律師,做好你的本分,否則我可以單方解除我們的合約?!彼f話間,撥打著曼君的手機。</br>
“林總的話,你完全都不放心上了嗎?好,那我就原原本本把我看到的聽到的轉(zhuǎn)達(dá)給林總?!?lt;/br>
……</br>
身后的季東攔住咄咄逼人的江照愿,他的耳根才清凈點。他快步朝登機口走,曼君你不接電話,真的是像多多短信所說的已經(jīng)登機要飛往英國了嗎?我愿意放棄Y樓計劃,只求你不要走,曼君接我一個電話吧,就一個。</br>
可電話始終都是無法接通的狀態(tài),他只能以最快速度趕回上海,,看是否能在機場攔住她。</br>
此時的曼君,把黎聲緊緊抱在懷里,淚水滑落,林璐云催促著,縱使有再好的育嬰師,她也無法安心。</br>
這又如何。</br>
黎聲被林璐云帶走了,留下渾身虛弱無力蹲在地上埋頭痛哭的曼君。之前的干練堅強都褪去了,這時候,她就是一個要和自己兩個孩子不得不分離的母親,傷心欲絕。但航班不等人,她不能再停留了。</br>
多多從她身后走來摟住她說:“我知道你很難過,我也很心痛,我們太勢單力薄了,沒有法子……”</br>
“我一定要爭取到兩個孩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甭痤^,隱忍著淚水的眼睛里充滿了決心。</br>
“走吧,打車去機場,我也要離開上海了,你走了,我在這兒連個朋友都沒有。別問我打算去哪里,但會有再相逢的一天。我應(yīng)該還是會過著一手夾著香煙,一手握著紅酒的生活,然后,孤獨終老。”多多說著搖搖頭,長吁一口氣。</br>
“是的,這繁華,再美不過煙火?!甭娜坏馈?lt;/br>
“我算是混跡情場歡場多年的交際花了吧,可能我把這一輩子的歡愛都提前過了,所以,現(xiàn)在算是看破紅塵,無牽無掛。在回上海之前,我特別特別想知道,曾經(jīng)對我說會愛我到天荒地老、不離不棄,會娶我做他太太的那個人,過得怎么樣,是不是像和我在一起的那段時間一樣快樂。我已看到了,他很快樂,都有孩子了。”多多淚眼朦朧。</br>
“別再想了,多多,還有,我自己也是,不要想了。今天的太陽這么溫暖,第一次覺得,其實有沒有他都沒什么關(guān)系,沒有什么大不了。我不會滅亡?!甭β冻鲂θ?,和多多擁抱。</br>
她沒有讓多多送自己去機場。</br>
再好的朋友,也終有一別。</br>
她坐在出租車后座,手心里,是黎聲用過的那張小手帕。窗外,這座城市的種種浮華,一閃即過,就像是這幾年,匆匆流逝的時光。她登上了幸福的巔峰,然后重重摔了下來,摔得面目全非。</br>
不再奢求,順應(yīng)自然。</br>
卓堯,我仍然記得你第一次在小漁村見到我和黎回時臉上的笑容,我大概這輩子都忘不了。本想走的時候見你一面,可沒有必要了,你人在北京,做著違心的事,讓你很為難吧。</br>
曼君從包里掏出手機,撫摸著屏幕,手指輕按著開機鍵,但最終還是放棄了。</br>
她下了出租車,正想往機場大廳內(nèi)走,就看見了靠在車門上的林慕琛,她不想理他,視若無睹從他身邊走過。他突然伸出手,拉住了她的胳膊,眼神并沒有看她,仍注視著正前方。</br>
“等一下?!绷帜借≌f。</br>
她沒什么心情同他多話:“我趕時間?!?lt;/br>
林慕琛看了一下手表,說:“三分鐘。”</br>
“你眼睛一直看著那邊,你是怎么看到我來的?”</br>
“余光?!绷帜借⌒ζ饋恚贿呑旖巧下N。</br>
“你居然對林璐云說我同意簽離婚協(xié)議,是不是話太多了點。”曼君想起林璐云說的話,不免質(zhì)問。</br>
林慕琛故作冷靜地說:“是你說想見黎回,不管我用什么辦法,我做到了,我姨媽那個人,她想做到的事,會想盡辦法,反正總是要簽字的,不如借機會見黎回一面。那一紙協(xié)議,哄哄她,沒有什么效力的。我來,是受人之托送東西給你的?!闭f著走到車后備箱,打開,從里面拿出了一個玩具汽車模型,遞給她。</br>
曼君一眼就看出來,這個玩具汽車是卓堯送給黎回的,看似是個汽車模型,其實是個手電筒,還能發(fā)出警鳴聲,這是黎回最寶貝的禮物。</br>
“你兒子今早吵了我一早上,非要我把這個拿給你,我的耳朵到現(xiàn)在還嗡鳴,小家伙太能鬧騰了?!绷帜借∪嗔巳喽?,痛苦地說。</br>
她握著這個玩具汽車模型,黎回把自己最珍愛的玩具送給了她,而她卻不能夠陪在他身邊。她把汽車模型放在背包里,對林慕琛說了一聲謝謝,就不再多言,怕觸動到自己內(nèi)心努力對黎回黎聲抑制的難舍難分,往機場大廳里走。</br>
林慕琛大聲囑咐道:“有困難就打我電話,覺得辛苦就回來?!?lt;/br>
她不禁想到多年前,獨身逃往巴黎,卓堯也對她說過相似的話,瞬間,有些恍惚如夢,仿佛夢醒了,他就睡在她身邊,握著她的手,十指相扣。她坐在登機口的座位上,等待登機。不知內(nèi)心在期待什么,打開手機,并沒有電話打進來,心里有說不清的失落。</br>
阮曼君,你后不后悔當(dāng)初的決定?她問自己。</br>
從一個決定到下一個決定,一步步離他愈來愈遠(yuǎn),好似陷入了一個連環(huán)扣,他們的距離逐漸拉大。彼此深愛又互相傷害,這才是最痛苦的相愛狀態(tài)。他做得對,替左右搖擺的她做了了斷。最可憐的是黎回和黎聲,將要成長在單親家庭里。</br>
曾經(jīng)在一起的畫面忽閃而來,那么親昵,那么溫存。再想一遍,還是會心動。</br>
她給他發(fā)了一條短信:我馬上要走了,你自己多保重。</br>
最后還是用一句“多保重”代替了“我愛你”。</br>
等待了數(shù)分鐘,手機沒有任何動靜,她起身拿著登機牌護照前往登機。</br>
卓堯剛下飛機,直奔機場大廳,四處搜索著曼君的身影想要攔住她。他打開手機,之前因為一小時的飛行都處于關(guān)機狀態(tài)。開機后,他想立即打電話給她,站在行走熙攘的人群中,他環(huán)顧著,真想見她,帶她回家。</br>
“查過了,上午直飛英國的航班已經(jīng)在辦理登機手續(xù)了。”季東走來匯報。</br>
“馬上給我訂下一趟航班的機票,讓秘書長去我辦公室把護照送過來,我一定要找到她,把她帶回來?!弊繄蛘f著,手撫著額頭,閉上眼睛,諸多愁緒一涌而來,怎么辦,該怎么辦才好。</br>
她真的離開了,像做了場噩夢一樣,說好的抵死纏綿,到頭來還是要走。</br>
手機跳出一條短信,是她發(fā)來的??吹蕉绦诺膬?nèi)容,他說不出話來,只是雙眼慢慢模糊了。</br>
林璐云帶著秘書一起走了過來,從背后拍了拍卓堯的肩膀:“兒子,不要為她難過了,她不值得你這樣,還有太多事太多人在等著你。你知道嗎?她在離婚協(xié)議上簽字了,還把黎聲也送回來了,看來應(yīng)該是早就做好了這個打算吧,不然也不會走得這么干脆利落。你跟媽回公司吧?!?lt;/br>
他低頭,難以置信地看著離婚協(xié)議書上曼君的簽名,清晰無比,仿似一個千斤重且燒得紅炙的大烙鐵猛地朝心中砸來,又沉又燙,短暫的窒息感后,整個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眼前的這個名字。</br>
他并沒有看到正在排隊等候登機的她突然放下行李,從樓上一口氣跑到樓下,身邊的人都望著她。她偷偷繞過了安檢,又回到了大廳,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站在那兒好像在輕輕哭的他。</br>
真的很想走上去抱一抱你,卓堯,對不起,我終究要離開你。</br>
他也一定不知道,她臨走之前,去了一趟他公司樓下,只為了感覺離他近一些,盡管清楚他不在。這樣明明愛著還要分開,無論是當(dāng)事人,還是旁觀者,都是痛苦的。</br>
我們常常這樣,在別人的愛情里做著愛情的專家,在自己的愛情里,做著愛情的盲人。</br>
上海飛往英國的航線上,劃滿了她的淚水。</br>
他坐在車后座,一言不語,林璐云起先還在數(shù)落曼君的種種“惡行”,說了太多,他根本沒有聽進去一句,失魂落魄的,她從未見自己的兒子悲傷成這樣,漸漸地也不再說話了。</br>
車停在了公司大廈的樓下,林璐云下車,卓堯突然拉上車門,對駕駛位的季東說:“開車,去正清?!?lt;/br>
后視鏡里,林璐云張嘴在大喊什么,他沒有聽清。</br>
季東疑惑地問:“我們?nèi)フ?,還能做什么,曼君已經(jīng)離開正清了,辭職信都辦妥了?!?lt;/br>
“你一直都知道,還繼續(xù)讓我在北京待著,為什么這么做?”他聲音一沉,帶著被欺騙的憤怒。</br>
季東無奈:“對不起,林總囑咐……”</br>
卓堯一拳揮在車門上,直起身子,吼道:“你跟了我這么多年,對我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你還沒清楚嗎!”</br>
季東一聲不吭。</br>
“再有一次就從我這兒滾——”他的聲音緩和了些。</br>
到了正清律師事務(wù)所,主任早早帶領(lǐng)著一行下屬站在門口迎接。主任低頭不敢看佟卓堯,能不能保住自己這個職位全憑佟卓堯的一句話。他從主任身邊走過,看也不看一眼,只是扔下一句:“你,到辦公室來!”</br>
他站在曼君的辦公室門口,推開門,步伐放慢。此時的辦公室空蕩蕩的,桌上屬于她的東西都被帶走了,僅有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文件還整齊陳列在桌上。他的指端撫過桌面,緩緩坐下,坐在她過去每天都要坐的位置,看著她每天都要面對的那些文書、文件夾??諝饫?,似乎還殘留著她的味道。</br>
拉開抽屜,在一疊疊空白的稿紙上,看到了她寫滿了密密麻麻的他的名字,紙的最下方,寫著“對不起”三個字。傻瓜,寫這么多我的名字,為什么不當(dāng)面告訴我,只要你喊我一聲,不用說對不起,我就已原諒了你。我無法原諒的,是我。</br>
主任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敲門進來,低著頭,額頭上冒著細(xì)密的汗珠,等待接受懲處。</br>
“我不追究了,出去?!彼皇呛唵握f了這么一句。</br>
主任聽到這句,如獲重釋,趕緊出去,生怕走慢點會逃不出去。</br>
他就這樣靜靜一個人待在她的辦公室,直到何喜嘉輕推開了門,他抬起頭,認(rèn)出這個女孩就是之前跟在曼君身邊的實習(xí)生。</br>
何喜嘉有些膽怯,說:“佟董,您好,主任讓我問您,午飯吃什么,哪家飯店,他來安排?!?lt;/br>
他對何喜嘉招招手,示意她過來。</br>
何喜嘉走到辦公桌前,等待他的指示。</br>
“我想起來了,你是和我太太一起出庭的那個女孩吧,看來,你和她關(guān)系不錯。和我講講我太太之前工作上的趣事吧,或者,只要和她相關(guān)的,我不為所知的另一面的,我的太太?!彼f著邏輯并不是很通的話,只是就想找個熟悉她的人來重復(fù)這四個字——“我的太太”。</br>
何喜嘉歪著頭想了想,笑著說:“我想起師父……”</br>
他輕咳糾正:“佟太太?!?lt;/br>
“呃……佟太太有次好機智,我們一起去吃飯,有份湯里有一只蟑螂,我正想叫店里的服務(wù)員來,結(jié)果佟太太對我搖搖頭,她悄悄放了一枚硬幣進去,然后再叫來服務(wù)員,我不明白她的用意。當(dāng)時那個服務(wù)員也不知怎么辦才好,就喊來了經(jīng)理。那個經(jīng)理倒是很爽快,立刻道歉,答應(yīng)馬上給我們換一份,還送一瓶紅酒做補償。過會兒,湯重新端上來,太太當(dāng)著經(jīng)理的面,用勺子在湯里舀了一遍,硬幣居然還在!我這才明白,原來太太早就料到肯定是把湯端到廚房去,撈起蟑螂,再重新端上來,所以,放了硬幣,這樣那個經(jīng)理就無話可說了。過了幾天,那個飯店就因為廚房衛(wèi)生環(huán)境差,飲食安全不達(dá)標(biāo)被停業(yè)整頓了呢?!闭f著,何喜嘉笑了起來。</br>
他偏著頭,聽到最后一句話,神情有些變化。</br>
很快,何喜嘉就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補充說:“我?guī)煾妇褪沁@樣,對事不對人的,她不是針對那家飯店,她是眼里容不下沙子。那家飯店現(xiàn)在又重新開業(yè)了,生意比之前更好了,所以,佟董你不要想到Y(jié)樓上面去?!?lt;/br>
“你在說謊。據(jù)我所知,那家飯店已經(jīng)關(guān)門大吉了,現(xiàn)在換成了一家咖啡館?!彼ǖ卣f。</br>
“你怎么會知道?”何喜嘉吃驚地問。</br>
那時他和曼君正僵持得最厲害,他有天坐在車?yán)铮诼蓭熓聞?wù)所樓下等她,看到她和何喜嘉一起走出來。她挺著大肚,緊鎖著眉,偶爾說話,看出來并不開心,她們走進了不遠(yuǎn)處的一家飯店。他下車,走到飯店門口,隔著玻璃窗,看到了這一幕。</br>
后來飯店被清查之事,其實都是他著手處理安排的。</br>
“說說吧,官司的事?!彼芟肼犚宦?,她真的有那么想贏了他嗎?</br>
“師父是個好人,為那個可憐的母親做法律援助。佟董,她沒有錯,你去把師父找回來吧,她是愛你的?!焙蜗布螒┣蟮卣f。</br>
他搖頭,哽咽:“她……要和我離婚,她這樣執(zhí)著地走,目的就是為了半年后和我再打一場官司?!?lt;/br>
“什么官司?”</br>
“撫養(yǎng)權(quán)?!彼鹕?,輕拍了下桌子,不舍地說:“去跟你們主任說,這間辦公室,不許任何人進來,我以后還會過來?!彼f著,開門離去。他不能被她一次次這樣絕情地傷害,不能了,阮曼君,你每一次固執(zhí)己見,可否替我想一想,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毀滅我的人生。</br>
小漫畫,你是我的災(zāi)難。</br>
沒有你,我失去了一半的大腦,可還有一半要繼續(xù)處理余下該面對的爛攤子。</br>
我是不是該遺忘你了。</br>
他回到家,將大衣脫下扔在沙發(fā)上,解開襯衣紐扣,第一件事就是去黎回的房間。黎回正趴在床邊,看育嬰師給黎聲喂奶,他走過去,抱起黎回,可愛的小黎回把食指放在唇邊做“噓”狀,隨后又指了指黎聲,小聲說:“妹妹在覺覺?!?lt;/br>
黎聲閉著眼睛喝奶,有節(jié)律地吮吸著,她長得白白嫩嫩的,看得出,曼君是全心全意在呵護黎聲。</br>
“荷姐,兩個孩子就拜托你了?!彼麘┣械卣f。因</br>
為在意孩子,他一直格外尊重這位高薪聘請的育嬰師。這位荷姐,有著二十余年的育兒經(jīng)驗,她以科學(xué)育兒著稱,孩子交給她,他很放心。</br>
要是曼君在就好了,再好的科學(xué)育兒,也不及母親的親密陪伴。</br>
他坐在一旁,黎回趴在他的肩頭睡著了,嘴里還不時念著“媽媽”。過去他和曼君憧憬著一夫一妻、一兒一女的生活,如今,擁有了兩個健康可愛的孩子,她怎能狠心拋下他們遠(yuǎn)走高飛,決絕得像他們過往的幾年都是白過了。</br>
阮曼君,我恨你,恨你攪亂了我的生活后扔下所有的包袱離我而去。你想要孩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你做夢。他在心里下定決心,對這個狠心的女人,他要徹底死心才好。</br>
深夜,他還在書房里工作,電腦屏幕偶爾會因信號干擾產(chǎn)生波紋,他就會立即看手機,好像要在手機鈴聲響起之前就看到她的短信或來電。隨即失落,她沒有發(fā)來任何消息,他痛恨自己,她都這樣踐踏他的尊嚴(yán),他還在想著她。而她呢,每次相見都是一臉無情,但凡對他還有些牽念,就不會在離婚協(xié)議書上簽字的吧,但凡對兩個孩子還有些牽掛,她也不會一走了之吧。</br>
他揉了揉太陽穴,從抽屜里拿出一包煙。自從有了黎回,他就戒煙了。再次點燃煙,初抽的時候,猛吸一口,嗆得咳嗽起來。案上焚的檀香,是從她那里拿回來的,有些潮氣,斷斷續(xù)續(xù)熄滅了好幾次。</br>
他按捺著那股強烈想找她的念頭,抽身去工作。他眼前的爛攤子一堆,公司里人心惶惶,無論如何,當(dāng)下首先要穩(wěn)定人心,再尋找資金出口,Y樓不能放棄,他要打造東方第一商場,她既然不相信他建的商場,那他偏要建好給她瞧。</br>
此時,她在做什么?住的好嗎?吃的習(xí)慣嗎?會不會也像他一樣,因為想念一個人,吃不下,睡不著?</br>
他開始每天恢復(fù)規(guī)律的生活狀態(tài),早起,陪伴兩個孩子半個鐘頭,吃過早餐后,自己在房間里熨襯衫,想起她站在這個位置,給他熨了很多件衣服。</br>
想起她,整個人就會溫柔起來。</br>
眼下需要解決的問題,絕不是一方面的。公司樓下被Y樓所占土地的原住居民拉起了橫幅,這些居民強烈要求要么拍賣Y樓,要么盡快動工以保護他們的利益。原因很簡單,當(dāng)初在簽訂拆遷協(xié)議時,佟氏集團承諾將會以低于門店租金百分之四十的價格將Y樓旺鋪租給原住居民,并且安排一層樓作為他們的住宅樓層。目前這些原住居民都租住在市郊,盡管佟氏每月都會補償五千元租金,但這些原住居民顯然想快點結(jié)束租房生活,搬進Y樓,擁有新旺鋪門店。</br>
白底紅字的橫幅上赫然寫著八個大字:</br>
還我住宅,拒絕欠債。</br>
林璐云為了集團顏面,怕這些拆遷戶鬧事,私下給他們簽了欠條,承諾按合同規(guī)定的Y樓開業(yè)日期,遲一天就賠償拆遷戶總利益百分之一的損失。但想必有人在這些原住居民面前煽風(fēng)點火,導(dǎo)致拆遷戶們紛紛手握欠條,站在佟氏集團大廈樓下抗議示威。</br>
保安全體出動攔住沖動的拆遷戶們,而此刻有些人已經(jīng)出言不遜,甚至領(lǐng)頭的黃衫男子喊出要沖進大廈的口號。</br>
他坐在車?yán)锢潇o地看著這一切,打電話給江照愿:“江律師,來我公司樓下?!敝笳绽龔娜莶黄茸哌M大廈,他看都沒看一眼這些胡亂叫嚷的拆遷戶們,不過是想要錢,人的嘴臉總是在金錢的面前變得猙獰。他快速思考著,任臨樹是肯定不會有戲了,還有誰能在這個關(guān)頭拿出一大筆錢呢,銀行?</br>
“季東,現(xiàn)在開始,把我們之前合作的銀行行長一個個約出來吃飯,還有,私下聯(lián)系那個游行領(lǐng)頭的黃衣男子,查查他的來路,不要聲張。”他邊走邊吩咐。</br>
職員見他來了,紛紛側(cè)身站在一旁:“佟董,早上好?!?lt;/br>
他微微點頭,報以微笑。</br>
一個女職員悄悄地說:“佟董一朝我笑,我就要暈倒了,你看,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佟董又回來了,你還說辭職,就算停薪,我也要在佟氏做下去?!?lt;/br>
身邊的男職員嫉妒地說:“這就是高富帥和男屌絲在你們這些花癡心目中不同的待遇。佟氏有這么多花癡的員工撐著,走了我們這些男員工,照舊垮不了。要我說,作為男人,就不要來佟氏應(yīng)聘,簡直是自取其辱,憑什么同樣是男人,我就是窮挫丑集一身,而佟董就是萬千寵愛集一身呢。佟氏集團男性職員普遍晚婚,就是因為女職員都去仰慕佟董了?!?lt;/br>
“咳……你們兩位上班時間議論公司高層,是不是不想在這里干了?!苯赵咐渲槼霈F(xiàn)。</br>
兩個職員慌忙溜走。</br>
不過,江照愿很快就會心一笑,自言自語道:“看來,他知道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了。阮曼君,是你自己要走的,他沒有去找你,顯而易見,你不再是他的唯一。在他最危難之際,你逃離了,只有我對他不離不棄?!?lt;/br>
這個優(yōu)秀得近乎完美的男人,在江照愿的眼中,似已成為她的囊中之物。</br>
江照愿走進了董事長辦公室。</br>
佟卓堯正在和兩位股東商談對策,江照愿在隔壁會議室坐下。十分鐘后,他走過來,坐在會議桌的正上方,和江照愿隔著三米的距離,淡然地問:“那些拆遷戶,你解決了?”</br>
“我隨隨便便解釋了一下何為合法游行,何為非法集會游行,后果是什么,他們就解散了?!苯赵傅靡獾卣f。</br>
他笑:“同樣的話,我們保安也說過,但果然從江律師的口中說出來才有分量?!?lt;/br>
“佟董看起來心情不錯,那好,我今天是順道過來,把林總交給我的協(xié)議,拿給你過目簽字吧?!苯赵高f過來的,是那張林璐云握在手中的離婚協(xié)議書。</br>
他瞄了一眼,斷然地說:“我不會簽字的?!?lt;/br>
“她都果斷簽了,你還在念情什么,你難道不恨她嗎,是她把你……”</br>
“這是我的家事,輪不到你說話。江律師,不管我恨不恨她,我都不會看你一眼。”他說完起身離席。</br>
江照愿不服氣地說:“你如果對我沒有半分好感,在北京,宴請任臨樹的飯局上,你為什么不讓我喝酒,為我擋酒?”</br>
“我只不過是單純覺得不應(yīng)該讓女人喝酒來達(dá)成我的目的,我不喜歡喝酒的女人。”他說著,心里就想到了曼君。她啊,還會不會獨自一個人喝酒喝到痛哭,她過得好嗎?</br>
“你要看清,在你最困難的時候,誰陪在你身邊,誰離你而去。”江照愿自幼學(xué)習(xí)芭蕾和小提琴,身形曼妙,姣好的線條在職業(yè)裝下凹凸有致,她對自己有過多的信心,如同她當(dāng)初說的:阮曼君,你和我比,你唯一可以驕傲的就是你的男人是佟卓堯。</br>
“江律師,我有支付你薪水,我希望你站在你自己的位置,不要說不符合你身份的話?!彼辉俣嘌裕鹕碜叱鰰h室,留下一臉委屈的江照愿。</br>
他不愿再提及和阮曼君有關(guān)的一切,身邊的人也漸漸心照不宣,他冷靜得出乎所有人意料,每天都在為公司的事奔波,也親自去赴那些銀行領(lǐng)導(dǎo)們的飯局,只是所有的貸款加在一起,都遠(yuǎn)遠(yuǎn)不及公司需要的資金,更不能安撫那些拆遷戶躁動的情緒。他需要的是更大一筆資金,目前,只有任臨樹財力雄厚,能夠幫助他,但已經(jīng)不可能了。</br>
季東查出游行隊伍當(dāng)中為首的黃衣男子并不是拆遷戶,暫時調(diào)查不到該男子任何有效的信息。</br>
他靠在沙發(fā)上,心力交瘁,每每累的時候,總是會想起她,想起她修剪花枝側(cè)著臉朝他笑的樣子。什么才是真正的愛,應(yīng)該是你努力想不去愛、不去想她,但是還是會愛、還是會想,到了連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地步,就是真愛了吧。</br>
“這世上很多人能夠做到和誰在一起都會過得幸福,都能相愛,可是我不能,我做不到。我不能理解相愛的兩個人一旦分開,還可以各自交往新的伴侶,過著新的生活。我只想和她度過我的余生。”</br>
這是他在工作簿里寫下的一段話,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他趴在辦公桌上,孤獨和煎熬包圍著他,他無法不想她。</br>
愚人節(jié)的那天,他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里,剛上樓,一陣風(fēng)吹來,他聞到了熟悉的味道,是屬于她的香氣,他頓了頓,突然想到會不會是曼君回來了。他大步?jīng)_上了二樓,一間間房地尋找她的身影,心中那種期盼越來越強烈。結(jié)果在他們的臥室梳妝臺底下,他看到她最愛的那瓶香水碎了,灑了一地。</br>
他莫名的惱怒,叫來倪管家,“我說過多少遍了,不要進我的房間,不許碰我的東西,為什么不照做!是不是要我把你們?nèi)慷嫁o退了?!彼林槨?lt;/br>
倪管家只好說:“佟少,這點小事不值得動氣,我馬上找人來收拾,再去查查是誰打破了香水?!?lt;/br>
卓堯不作聲,低頭看著地上的香水瓶碎片,說不清是因為空歡喜一場的失落,還是因為生意上的屢屢不順。他坐在沙發(fā)上,皺緊了眉,旁人很難猜到他的心思。</br>
林璐云走了進來,氣定神閑地說:“我當(dāng)是怎么了,這點小事,至于對倪管家這樣發(fā)火嗎?有火朝我發(fā)來,是我讓人打掃你房間的,有些不用的東西就該丟了?!?lt;/br>
“你有什么權(quán)利處理我房間的東西!”他站起身,迎面對峙林璐云。</br>
“就憑我是你媽!”林璐云叉腰雙目圓睜。</br>
他知道,在和母親的爭論上,他永遠(yuǎn)贏了不了她,就因為她生了他,她還有嚴(yán)重的心臟病。</br>
“倪管家,你出去吧?!彼曇粝魅?,像是失去了所有的防御,卸下了沉重的盔甲,等著被遠(yuǎn)遠(yuǎn)刺來的矛直插心窩。曼君,就是那個矛,使他的心口時常一陣陣發(fā)酸。</br>
心臟仿佛多了一種會流淚的功能。</br>
林璐云一副勝利者的姿態(tài),得意地說:“倪管家,叫人把地上的玻璃碎片掃干凈,免得扎到了孩子?!?lt;/br>
“不用了,我自己清理。以后不許進我房間。”他說這話時,眼神黯淡,一臉的落寞。</br>
林璐云和倪管家出去之后,他這才彎下腰,一片片撿起地上的香水瓶碎片,房間里滿滿的香味。一起出去吃飯,她會往空中噴兩下,然后從香水霧氣中旋轉(zhuǎn)身子,笑著說:這是香水舞,你也來跳呀。她說著就會把他也往身邊拉,所以他身上不時也有她的香水氣息。</br>
漸漸的這種氣息,就能夠代表一個人了。</br>
他開始蹲下來,坐在地板上,低喃著說:“我就知道,怎么會是你回來了,今天是愚人節(jié),真像個笑話。你為什么不回來,甚至連個電話都不打給我,我始終想不明白,是什么讓你變得如此絕情?!?lt;/br>
曼君,你過得可好。</br>
半年之期,卻仿佛如此的漫長。</br>
日子就這樣在重復(fù)著思念和不停應(yīng)酬中度過,有時陪那些領(lǐng)導(dǎo),他總是一臉不食人間煙火的淡然,一旁的袁正銘只能尷尬地說:“他啊,和廟里的和尚一樣清心寡欲了,我們玩我們的,不用管他?!?lt;/br>
一旁倒酒的服務(wù)生,也只敢遠(yuǎn)觀,不敢靠近他。即使他身上散發(fā)著強大的吸引力,但同時也具備著更大的排斥力,就仿佛這個男人光芒萬丈地坐在那里,卻透著拒人千里之外的波光。</br>
他努力違背自己內(nèi)心去迎合一些人與事了,當(dāng)然,這也取得了不少的進展,Y樓原本被法院查封暫停建設(shè),現(xiàn)在有希望五月恢復(fù)開工,這算是個很好的消息。他像是要竭力證明什么給她看,即便她在遙遠(yuǎn)的地方,他想證明他并沒有錯,Y樓是完全符合安全標(biāo)準(zhǔn)的。</br>
眼下獨缺資金,而拆遷戶隔三差五還是會來鬧事,事不大,但像只蚊子嗡嗡飛來,這里叮一下,那里叮一下,很煩。</br>
他開車路過商場,特意停車,走進商場里,找到那款香水,買了一瓶帶回家,重新放在原來的地方。林璐云將曼君沒帶走的衣服用品都扔進了儲物間,他悄悄進去把屬于她的物品又一件件拿回房間,回歸原位。</br>
夜晚總是會失眠,他是靠著她的這些留下的物品來安慰自己。</br>
每天早晨睜開眼就會想起她,他的情緒會不停變化,從難過到憤怒,再到自責(zé),最后只有想念。</br>
怎么能不想她,又怎么能不怪她。</br>
曼君,只要你回來,我愿意和你重新再愛一次。</br>
他不信她不會想念他。</br>
黎回又學(xué)會了很多新詞匯,有時候還會說流利的長長的句子,黎聲也會伸手抓東西,會盯著人看,甜甜糯糯一笑了。他總覺得黎聲的笑容很像曼君,神韻相似。</br>
一天下午,他從花園里走過,匆匆忙忙要往公司趕,只是很奇怪,向來穩(wěn)重的佟家司機崔師傅,躲在花園一角,打著電話,聽著像是在說太太放心什么的,他一驚,怔住了,聽到任何可能與她有關(guān)的事,他的神情就會變成這樣。</br>
他止住腳步,站在一棵楓樹下,悄悄聽著崔師傅打電話。</br>
“太太,家里都好,倆孩子都健康,是嘞,小的那個都認(rèn)生了……不不,你是她媽媽,肯定不會對你認(rèn)生的,大的那個很有禮貌,看到我都會叫我崔伯伯,嘴巴真甜,有禮貌又懂事。他啊,佟少瘦了不少,我聽季經(jīng)理說,公司的事那邊還鬧著呢,法院也沒松口,他應(yīng)該很煩吧?!贝迬煾碉@然是在和曼君打電話。</br>
他心里一陣狂喜,盡管臉面上還是裝得平靜。</br>
她居然還在家里安插了眼線,何必繞這么大的圈子來問外人,直接打電話問他就好了。</br>
他輕輕地離開,那一天心情格外得好。晚上還主動對開車的崔師傅說了一聲“謝謝”,弄得崔師傅受寵若驚,暗暗地想:我給佟家開了二十多年的車,就沒聽過佟少對誰說過一聲謝謝,哈哈,今天是怎么了,居然有了笑臉。</br>
曼君已經(jīng)離開整整一個月了。</br>
這一個月,他總算是走過來了,也能夠略微適應(yīng)見不到她的每一天。</br>
他居然有了錯覺,以為只要半年一到,她回到上海,他們就會重新開始,就當(dāng)從來沒有那么多的誤會,她只是出去進修了,并不是離開他。他數(shù)著日子過,等待她半年后會來。</br>
如果不是緊接著黎回生的一場重病,他是真會抱著這種期待一直等待她吧。</br>
那場病,毫無征兆,又來勢洶洶。</br>